孟子的性善论,当然是出于时代课题的催促,但从思想史的角度来看,孟子的“性善论”与孔子的“仁”有着内在的思想脉络关系:它既是对孔子“仁”的思想的继承,又是对孔子“仁”的思想的发展。如牟宗三所指出:“孟子所讲的是根据孔子的仁来讲性善。”孔子的思想以“仁”为核心,整部《论语》谈到仁的地方很多,《论语》共498章,其中有58章共105次提及“仁”,但都是随意而说,看起来没有明确的系统的解释。张岱年认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便是孔子所规定之仁之界说”,“仁的本旨”或“中心意谓”。然而,认为由己及人、由己爱人,只是指出了仁的社会性即人际关系向好的方向发展,达到和谐及其他“善”的方面的特征,只是看到了仁是社会关系方面的自觉,而未曾注意到仁还具有更为重要的一点,即人对自身认知的自觉。杜维明认为这与其说只是一个人际关系的概念,毋宁说它是一个内在精神的原则。这个“仁”不是一个从外面得到的品质,也不是生物的社会的或政治力量的产物。
对此,朱熹的解释是:“盖仁自有而自为之。”仁是人自有的、能动创造的内在品质。它与作为外在规范的礼不同,反映了人对自己的初步自觉。孔子对仁谈了很多,但对性几乎没有说,只是说“性相近,习相远”。
他的学生亦说:“二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对于命,也同样如此。孔子罕言命,这说明,性与天命在孔子那里还没有做自觉的分疏,性仍在命的笼罩之下而无法多说。孔子已把仁的实质看作是人能动创造的内在品质,但他没有从人之性上予以落实。与孔子有所不同的是,孟子虽也着力宣扬仁义,并且常常仁义并举,多有比较详细的发挥,明了性与命的分疏。孟子认为命是“求在外者”,性是“求在我者”,仁义并非是外在的命,而是人的内在能动性,认为人的向善和为善都有内在能动的根据。就此来说,为孟子的性善论中的仁提供了心性的解释和基础,极大地突出了孔子的仁所具有的内在能动性的思想。由此,孟子进一步认为,“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从中我们知道孟子“性善”的确立,既以现实的善为起点,又与孔子所疏远的天(不是外在的天,而是内在的形上之天)重新相沟通,从而是生理情感世界与超验世界的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