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多难兴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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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家” 是我们心底的执著 (1)

生活在农耕文明的社会形态里,中国人对家有一种坚定的执著,我们主张“父母在,不远游”,安土重迁。即使漂泊于千里之外,依然有一份浓浓的乡愁沉淀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同时,我们心目中的家并不局限于那由血缘维系的关系,而是扩大到国,国有难,我们甘愿挺身而出,捐躯赴国难,为家国命运驰骋沙场,视死如归!

“内守”精神:理性与血性的交集

万里长城永不倒。登临长城之巅,望其内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猛然涌上心头。长城耸立于连绵山脉的脊背之上,借山石的构造和悬崖的巧石,加之中国人巧夺天工的修砌,绵延千里,抵御少数民族的南侵,巨龙墙就这样横空出世。长城是由中国人民的血肉铸成的,每一块石头代表了一条生命。中国人对长城有一种专一的情感,它是脱离了建筑物本身的一种精神寄托,它是坚强不屈的象征,是智慧和血汗的结晶。历史对长城的情感则要复杂得多。前朝帝王对它倾尽心血,边塞百姓对它寄予厚望,它却在一片烽火过后还帝王满心忧伤,让百姓家破人亡。后来者几度弃修,反而没有太多的遗憾。其实,长城本是建筑物,防范功能的大小仰仗中原的国力。它是划分封建时代国力大小的一个指标,龟缩塞内,则边患不断;饮马草原,则家国稍安。

抛却了封建帝王对它的爱恨情仇,剥离了征夫闺妇的离愁别绪,无论是羌笛铜铃,还是江南小调,在萧瑟与悠扬交织的历史情境里,长城依然是民族精神的象征。它的蜿蜒曲折描绘了中华文明在时艰下的奋发图强,它的厚重沧桑图解了重负下的生命活动,在崇山峻岭间写下了和平的历史祈愿。

在封建王朝历史中,来自北方外族的威胁对中原王朝来说一直是悬在头上的剑。无数的公主、宫女承载着对和平的祈祷奔向茫茫草原,时局牵起的红线多有几丝不情愿,而和亲难以化解“夫家”和“娘家”的恩怨。王朝间的亲家关系毕竟只是暂时的缓兵之策,土地和财富的诱惑远胜于结亲的“厚礼”。选择修筑或加固长城是中原王朝的另一个备选措施。并非所有修筑长城的中原王朝都国力虚弱,从根本上讲是中原农业经济同北方游牧经济的矛盾所致。农耕社会的气质像极了悠扬的田园牧歌,农业生产需要和平、统一、安定的环境,人们在春天播种,在秋天等待收获。游牧族则是飘忽不定的行者,逐水草而居,富有侵扰性和掠夺性。长城横卧在两类文明的分界线上,隔开了两个世界,充当了农业文明的保护层。

自战国中期始,封建王朝大都大修边地长城。其中的无奈如晁错所云:“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去矣。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长城上的烽火扮演的始终是防守一方的信号灯,紧张形势随着它逐步扩大。中原文明属于防守型,长城就是最好的证明。准确地说,它是“内守”精神的一隅。“内守”即注重自身的发展和守护,与邻为善。在宏观层面上,国家对外部世界采取了重守弱攻的战略。即使在国力强盛时,开疆扩土的行为也是有限的,首先考虑的是满足内部发展的需要,保护和促进国土内部文化的发展。在家庭这一社会微观层面上,家庭的和与聚,邻里之间的和睦理念则是国家对外观念的微缩。

“内守”不是懦弱,也不是一味地保守和逃避。从刘邦白登之围到汉武帝反击匈奴之前,汉朝一直靠的是“和亲”政策,以此延缓匈奴铁骑南下的步伐。王昭君就是个中的“牺牲品”。同时,依托长城实施要塞防御,以此对付匈奴骑兵,“以墙制骑”。但“以墙制骑”毕竟是被动防御,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到汉武帝时,武帝决心依靠强大的骑兵部队实施主动出击,“以骑制骑”,对匈奴实施战略骑兵军团的远程奔袭、追击战,这才有了后来霍去病的赫赫战功。

植入“内守”因子的民族通常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张扬的外表,既不是行走在江南雨巷的窈窕淑女,也不是黄土大漠中的彪形大汉。“内守”形成的是强大的向心力,在国家和民族面临严重威胁时,所汇聚的力量便会爆发出来。

14世纪初,日本进入南北朝分裂时期,封建诸侯割据,互相攻占,争权夺利。在战争中失败的一些南朝封建主组织武士、商人和浪人先后在朝鲜、中国沿海地区进行武装走私和抢劫烧杀的海盗活动,历史上称其为“倭寇”。中国北达辽东,南至广东的漫长海岸线上,倭寇到处剽掠,沿海居民身受其害。名将戚继光来到东南沿海上任,亲自挑选精兵良将,再从百姓中挑选能者,组织训练了一支新军。他教育将士杀贼保民,“教以击刺法,长短兵选用”,演练自己创制的鸳鸯阵。明朝嘉靖四十年,倭寇到浙东焚烧抢掠,戚继光率军在龙山与倭寇交手,大败倭寇,将其赶往海外。不久,他又在仙游城下击败倭寇。福建倭患遂平,东南沿海倭患解除。

“内守”精神中藏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霸气。从古至今,文人志士为捍卫国家主权、维护民族尊严而呕心沥血、浴血奋战。1661年4月21日,郑成功率领25000名将士,分乘350艘大小战船,横渡台湾海峡。他向荷兰人抛下了一句强硬的话:“台湾自古属于中国,荷兰人必须撤走。如果继续霸占,我们就坚决进攻,把你们赶出去!”战争过程和结果印证了郑成功的誓言。1662年,台湾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对于中国人来说,善于“忍耐”是这个民族的精神特质之一,但忍耐不是没有原则的。清王朝入主中原后,遇到了复杂而棘手的问题,面临着中国历代王朝从未经历过的险恶的国际形势。特别是沙皇俄国武装入侵中国东北地区,在黑龙江流域长期进行劫掠骚扰,侵犯了中国的领土,破坏了边疆各族人民的生活。各族人民不得不增强防御,对沙俄侵略势力进行自卫反击。在中国历史上,中华民族极少主动侵略他国,但是如果有外来者入侵,中国人绝不会妥协。

中华民族是一个充满理性,又不失血性的民族。她可以过田园诗里描写的闲适生活,又能扔下锄头,为了家国命运驰骋沙场。归隐者走出狭隘的天地,热血汉子扛起肩头的重任,都向国家表达属于自己的一份责任。从大禹治水到抗震救灾的风云岁月,灾难如罗盘,它定格了人心的方向,集合起知识分子的笔杆子、士兵们的武器,医治社会的创伤。

登长城而回望峰峦之险峻,来路布满荆棘,水淹过,土埋过,霜雪降临过,枪炮扫过,热血洒过。这片土地伤痕累累,黄土掩埋了先行者的足迹,但后来者能听到每一次生命出征前的壮歌。长城横卧于此,已经不是简单的内守精神的原型,中原文明和游牧文明的碰撞赋予了它鲜活的血肉。这是一条静静地躺于民族灵魂深处的长龙,尽管失去了当初的军事意义,但今天的中国人依旧偎依着这个厚实的臂膀,感受“内守”精神的那一份力量。

厚重的乡土,人生最终的心理坐标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长大后,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后来啊……

2007年12月28日晚,在上海SMG“艺术人文频道”的开播庆典仪式上一位满头银发、须眉皆白的老人正与罗大佑、焦晃合作朗诵《乡愁》。他就是被尊为中国“诗坛祭酒”的大诗人余光中先生。

此诗的诞生只花了20分钟,但乡愁在台北厦门街的老房子里已经酝酿了20年。作完诗后,余光中热泪盈眶,沉吟良久。这首朴实的诗歌吟出了几千年来游子放不下的心结,它像一根线,一头牵着游子,一头牢牢地系在家乡。对乡土的怀念和对一草一木的挂怀是传统中国人心存家乡的归宿感,那里留下了我们成长的足迹,更重要的是烙下了我们对土地的深深情愫。没有谁头也不回地离家而去,在千百个日夜里不荡漾起思乡情怀;也少有人轻易地永别自己的家乡,更多的时候是无奈之举。家国动乱往往是割断中国人和乡土联系的无情利器,即使这样,人们在流亡海外之前,也不忘怀揣一抔故土,漂泊他乡。一旦立稳脚跟,便立祠祭祖,拉近和家乡的心理距离,在内心作欣慰的遥望。

落叶归根,一个困扰了无数游子的情感纠葛,也是无数华人心中最后的生命祈求,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方魂牵梦萦的土地。得意时想到它,失意时也想到它。逢年过节,触景生情,随时随地想到它。广阔的空间、漫长的时间,都不会使这种感情褪色。它像中国人生命终点的一盏明灯,照亮了人生最终的心理坐标。

鸟恋旧林,鱼思故渊。在中国,无论是时光流转还是社会变迁,乡土情结和亲情观念早已化成鲜红血液,流淌在炎黄子孙的体内。在中国,离开了乡土情结,爱国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这便是中国从农耕社会一路走来的特殊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