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大多数革命领袖当时认为,北美采取种种经济和军事的手段与英国当局作斗争,其目的仅仅是迫使他们放弃对殖民地的压迫性政策。而一旦达到了这一目的,北美就应放下武器,与英国破镜重圆。北美各地的群众也抱大致相同的看法,他们仍然认为英国是自己的祖国,自己是大英帝国的臣民。他们积极参加了反英武装斗争,只是希望以这种方式迫使英国作出让步,使北美恢复到1763年以前的小康局面。
因此,在当时北美大多数人的眼中,独立与“叛国”和“大逆不道”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即使个别激进分子有独立的思想,他们也不得不三缄其口,否则便会使自己处于尴尬的境地。就连激进派领袖约翰·亚当斯当时也认为:“在人们眼中,独立是一个可怕的妖魔,它会使温厚的人变得发狂,使社会滋生出罪恶、欲念和混乱。”
在这一问题上,华盛顿当时的观点也未能超越他的同代人。他主张北美人民应为“正义”而战,迫使英国当局改弦更张,尊重北美人民的权利和自由。他还认为,英王是一个宽厚仁慈的君主,应该由他出面,纠正英国内阁所犯下的罪行。因此,直至1776年初,在每次晚餐之前,华盛顿总是虔诚地为英国国王的健康而干杯。
但是从1776年初起,形势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英国国王乔治三世既昏聩无能又刚愎自用,他三番五次地拒绝了北美人民要求和解的请愿书,并蛮横地宣布:北美处于叛乱状态。他还一再扬言:要绞死殖民地的每一个叛乱首领!秉承英王的旨意,英国政府调兵遣将,把几万精锐部队运往北美洲,对人民抗英运动进行残酷的镇压。英军的铁蹄践踏了北美的广大城乡地区,造成了人民生命财产的巨大损失。事实证明:英国国王决心要用屠刀把北美人民的斗争扼杀在血泊中。北美人民开始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英军的血腥镇压必将激起更大规模的反抗。华盛顿统率的大陆军和各路民兵武装浴血抗敌,愈战愈勇。各个地区的爱国者也纷纷行动起来,他们推翻了顽固反动的总督及其地方议会,建立起新的革命议会和地方政权,并开始有效地履行职责。到1776年1月,这种革命议会和地方政权已经牢牢地控制了11个殖民地。英国在北美殖民统治的根基彻底动摇了,北美人民的独立意识已经越来越强烈。
在一片要求独立的呼声中,大陆会议于1776年6月10日召开,选举产生了一个5人委员会,负责起草关于宣布独立的文件。7月4日,大陆会议正式批准了由托马斯·杰斐逊起草的《独立宣言》。顷刻,弗吉尼亚议会大厦上响起了悠扬而庄严的钟声,它向全世界郑重宣告:一个伟大的国家从此独立了!
在《独立宣言》中,杰斐逊以气势磅礴的手笔高度地总结了欧洲启蒙运动的政治哲学,阐明了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重要原则,他写道:
“我们认为下面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他们都被造物主赋予了某些不可转让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则来自被统治者的同意。如果遇有任何一种形式的政府损害了这些目的,那么,人民就有权利改变它或废除它,以建立新的政府。”
这段话虽然不长,却包含着博大精深的理论,体现了自然权利学说和人民主权学说等重要革命原则。它言简意赅,振聋发聩,为美利坚人民打破殖民枷锁、争取民族独立的斗争提供了锐利的理论武器和强大的精神动力。
接下来,《独立宣言》以确凿的事实列举了英王乔治三世压迫北美人民的28条严重罪行,并一针见血地指出,乔治三世的目的是想把北美人民置于他的绝对专制的暴政之下,英王政府已经变成了人民的压迫者,因为它侵犯了北美人民的基本权利。
基于上述分析,《独立宣言》最后向全世界宣告:“这些联合一致的殖民地从此成为、并依照公理也应该成为自由独立的合众国。”《宣言》宣布取消对英王效忠的义务,全部断绝与英国的一切政治关系。
在大陆会议讨论宣布独立这一大事的日子里,华盛顿怀着一种急切的心情密切地注视着会议的进展情况。
他是多么地渴望早日发表有关独立的文件来争取有利的形势。7月9日,华盛顿接到《独立宣言》的正式文本后仍显得异常激动。根据他的命令,当天晚间便向全军宣读了这一伟大的历史性文件。兴奋之余,华盛顿以一种预言家的口吻告诉将士们:“《独立宣言》将进一步推动每一位军官和士兵以忠诚和勇敢来行动,领悟到现在在上帝的统辖下,他们的国家的和平与安全将完全取决于他们手中武器的胜利。”
1777年9月26日,费城陷落。
费城失陷后,华盛顿发挥其聪明才智,把军队整理得井然有序,与敌人周旋,也付出了较大损失,但从整个战场上,却配合了其他地区的战斗,因为他有力地牵制了柏高英部队。
自从6月初柏高英率部从加拿大侵入美国北部以来,其攻势可谓无坚不摧,一帆风顺:7月6日,夺取北部重镇提康德罗加。7月7日,攻入哈巴特顿。7月29日,又攻占了哈得孙河上游的军事要塞爱德华堡。
但是,柏高英不久就发现,自己日益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兵员损失严重,战线却越拉越长,既很难得到后方基地的补给,又迟迟见不到郝将军的援军,柏高英的英军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四处飘零,无依无靠,同时又受到美国正规军和地方民兵的重重围困,每行动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价。面对这种情况,柏高英只好停止进攻,在原地等候补给和援军,与美军迎面对峙。
时至8月中旬,柏高英部队的军用物资已消耗得差不多了,粮草也严重不足,军中开始出现恐慌情绪,广大将士怨声载道。为了劫掠美军的物资和粮食,显示一下英军的威力,柏高英派出一支700人的部队向本宁顿方向扑来。骄横惯了的英军本以为不会遇到美军的激烈抵抗,再加上地理环境不熟等原因,行动非常迟缓。当他们于8月16日到达本宁顿时,落入了约翰·斯塔克的民兵部队早已埋伏好的包围圈。刹时间,杀声遍野,枪声震天,英军被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绝大部分被当场击毙或俘虏,连指挥官皮姆也重伤身亡。
本宁顿战役显示了民众参战的巨大威力,也激发了广大民兵的作战热情,他们纷纷组织起来,前来助战。此时,华盛顿从中部地区调来的一支援军也赶到了,从而使美军的人数超过了英军一倍以上。几乎与此同时,一支赶来援助柏高英的英军在斯坦威克斯堡遭到了阿诺德部队的重创,狼狈地返回了加拿大。英军欲进不能,后退无路,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战争的泥沼,只能穷于应付,一筹莫展。为了抢劫粮草以补军中急需,同时探测美军的虚实,寻找一条生路,柏高英绞尽脑汁作最后的挣扎。9月中旬和10月上旬,他两度亲自率军对美军左翼发动突然袭击。
9月19日,柏高英率一支精锐部队偷偷地渡过哈得孙河,直奔奥尔巴尼而来。但阿诺德将军早已获得情报,在弗里曼农庄附近设下了埋伏。英军刚刚走到这里,阿诺德率领美军便从密林深处突然杀出,把英军团团围住,一顿痛打。英军死伤过半,四下逃散,柏高英在几名卫士的保护下慌忙择路而逃,才算捡了一条性命。
但柏高英并不甘心失败,又于10月7日卷土重来。这一次他做了精心安排,在两名少将和一名准将的协助下,挑选了1500名精悍的士兵,携带10余门大炮,悄悄地来到美军左翼。柏高英把一支精锐的狙击部队和炮兵布置在距美军不足1英里处,命令其余将士全部到麦田中抢收麦子。
盖茨得到报告后,决定立即进行两翼包抄予以痛击。他命令摩根和普尔两位将军分别从左右两翼迅速包围敌军,自己率领主力部队从正面推进。两军在弗里曼农庄再次展开激战。战斗打得异常紧张,扣人心弦。
英军有备而来,负隅顽抗,美军则三面出击,冒死相争,双方杀作一团,呈犬牙交错状,一时胜负难分。正在这时,骁勇的阿诺德将军一马当先冲入敌阵,左杀右砍。在他的激励下,美军将士个个奋勇争先,拼力向前,一举夺取了敌人的炮兵阵地,随即冒着猛烈的炮火向英军杀过来。这时,阿诺德腿部突然中弹,血流如注,但他仍坚持在前沿指挥战斗,极大地鼓舞了美军的士气。至当日晚间,英军全线溃败。
此役英军死伤过半,大炮全部被丢弃,弗雷泽准将重伤身亡。事后,盖茨将军重新部署了兵力,开始收缩对英军的包围,切断敌人的一切补给线。英军在相继失去了一些重要据点后,被迫退入萨拉托加,尾随而来的美军和民兵趁势将这座孤城团团围住。
经历了一系列失败,英军精疲力竭,士气大衰,粮草弹药也几乎消耗殆尽。据10月11日军需处的一份报告称:全部粮食只能维持部队3天的需要。沮丧悲观的情绪在军中蔓延开来,士兵们纷纷开小差,全体印第安人不辞而别,悄悄地返回自己的家园,英军的兵力从9000余人迅速下降到5000余人。而美军则得到了各地民兵的增援,实力大增,总人数达到1。2万余人。他们占据了哈得孙河沿岸的各重要据点,对英军四面合围,把萨拉托加城如铁桶一般团团围住。
此时,柏高英的惟一出路就是指望亨利·克林顿将军的援军尽快开到。但是,克林顿的部队受到美军的层层阻截,进展极为缓慢。在这种悲观绝望的气氛中,走投无路的柏高英召集了一次高级军官会议,与会者一致同意向美军投降。
10月17日,柏高英在投降书上签字,英军正式缴械投降。
两军主将见面时的情景颇有些戏剧色彩,被广为传诵。柏高英虽身为战败者,却不愿放弃贵族的体面和尊严,他身着笔挺华丽的皇家军礼服,衣冠整洁,面色威严,在几名雍容华贵的将领和仆从的簇拥下来到美军营地。盖茨身为受降者,却毫无骄横之色,他刚刚从前沿归来,穿着粗呢军大衣,一身征尘。二人彬彬有礼,举手致意。柏高英不失风度地对盖茨说:“将军,命运使我做了您的战俘。”而盖茨也摆出大家风范,幽默地答道:“上苍作证,这并不完全是您的过错。”
此役,英军将士共计5752人缴械投降,美方获得了一大批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和各种军用物品。不久后,英军被迫撤出了提康德罗加和独立山阵地,亨利·克林顿在哈得孙河流域的部队也乘船顺流而下,灰溜溜地返回纽约。北部地区的战事基本结束,美军从此摆脱了军事上的劣势,开始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
在国际上,萨拉托加大捷还促进了国际形势向着有利于美国的方向转变,特别是,它大大加速了美法之间正在进行的结盟谈判,法国开始认真考虑承认美国参加对英作战的问题。
1778年2月,法国外交大臣韦尔热讷与富兰克林签订了《美法友好商务条约》和《美法同盟条约》,法国承认美国独立,承担了保卫美国“自由、主权和独立”的义务,同时约定:一方不经另一方的同意,不得与英国讲和。
约克镇战役
1780年7月,在久经沙场的著名将领罗尚博的统率下,一支6000人的法军协同舰队一道驶抵北美。1781年5月,另一支强大的法国舰队在最负盛名的海军上将德格拉塞的率领下开到了北美海岸。美国人民的战斗力量空前地壮大。
1780年下半年至1781年上半年,美军在战场上取得的胜利以及法国远征军的到来,大大增强了美军的实力,同时也鼓舞了美国人民取胜的信心,使战场上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进行战略决战的形势已经成熟。
一个时期以来,华盛顿一直在反复思考这次战略决战的地点。经过深思熟虑和认真协商,他主张把战略决战的地点定在纽约。他认为:纽约是美国屈指可数的大都市,又是英军主力部队的驻扎地,而且非常适合进行陆海军协同作战。只要法国海军和陆军驶抵纽约,美法联军协同作战,水陆夹击,就能稳操胜券,从而毕其功于一役,结束整个北美的战事。但他也知道,事态的发展往往不能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因此他主张,如果在纽约决战的构想不能实现,也可以在南方的某个城市寻找战机。
1781年5月下旬,华盛顿与罗尚博在瑟斯菲尔德举行军事会议。会上,华盛顿正式向法方提出了这一战略构想,并要求美法联军尽早在纽约附近集结,完成对纽约的合围。事后不久,华盛顿又写信给法军舰队司令德格拉塞将军,要求他向纽约湾方向挺进,以便协同作战。
但是,法军主将罗尚博在选择决战地点问题上却显得疑神疑鬼,举棋不定。其原因之一是:他必须首先考虑法军的利益。他认为,法国舰队如果驶入纽约湾水域,很可能会与英主力舰队相遇,即使不被打败,也会损失惨重,这对于法军来讲是得不偿失的。原因之二是他对美军的作战能力持怀疑态度,因此对美法联军能否吃掉纽约地区的英军主力感到心中无底。出于上述考虑,罗尚博认为纽约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决战场所。他主张:应该把攻击的矛头指向南方的弗吉尼亚,在那里,英军的海军力量很有限,康沃利斯的陆军也比纽约地区克林顿爵士的部队薄弱得多,因此,联合作战取胜的把握要更大一些。
罗尚博生性多疑,他主观认为华盛顿行事不够谨慎,同时也认为他固执,难以说服。因此,他表面上赞同也签了字,暗中却让陆海军开往弗吉尼亚。
但是,罗尚博的这一部署被华盛顿觉察到了,他立即向罗尚博提出质问,对此,罗尚博回答道:部队此行的目的是要到哈得孙河畔与美军会师。罗尚博的意图十分明确:这样做一方面可以搪塞华盛顿,另一方面则可以使法军到达距切萨皮克湾不远的地方,以最终实现他的战略意图。罗尚博真是一个城府颇深的沙场老将。
确切的消息终于在8月中旬传到了华盛顿的耳中:德格拉塞将军率领的法国舰队和法军部队将于9月3日到达北美,但他们并不是驶向纽约,而是直抵切萨皮克海湾。
此时,华盛顿心中有一种受到欺骗和愚弄的感觉,他对罗尚博的狡诈伎俩感到愤怒,同时,更为美利坚民族的命运而忧心如焚。但是,这已经不是争吵的时候了。华盛顿十分清楚,如果没有法军的大力配合,特别是法国海军的有效援助,美军将一事无成。于是,他决定按原计划的第二步行动,选择弗吉尼亚的约克镇为决战的战场,因为他已经从拉法耶特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康沃利斯的军队此时正驻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