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北国还在冰冻雪盖之中,江南却早已是莺飞草绿了。刚刚褪尽冷冬衣衫的这座城市沐浴在暖风之中,处处漾溢着春天的气息。大街的白天像一锅煮开的沸水,热闹喧哗,只到夜晚才烟火渐熄,慢慢平静下来……
绿林湖公园是这座大都市难得的一片静土。林木葳蕤,湖水清澈;经过治污处理后的她更现出迷人的秀丽景色。在灯光、月光的映照下,悠悠湖水像有千万条金蛇银蛇舞动,煞是好看……不知是什么树,散发着阵阵清香,让人陶醉,让人留连忘返。怡人的夜风驱赶着湖面上的层层涟漪,只到将它们赶到岸边才肯离去……
人已稀,鸟归巢,公园的深夜更加静谧。
湖畔树林中的一条长椅上,仍有一对年轻情侣,恋恋不舍地相互偎依,窃窃私语。他们身后的树旁靠着一辆单轮摩托车。
“咱俩有二十多天没见了吧?”男子浑厚带有磁性的声音。
“二十五天零三小时。”女子甜美而且温柔的声音。
“太夸张了吧,零三小时都记得。”
“上次约会是七点,这次约会是十点。是不是零三小时?”
男子叫姜英民,高高的个子,长得结实敦厚,肌肉饱满,头发浓密,剑眉豹眼,虎气中含有灵敏、粗犷里藏着精明。他是双流区公安分局临江街派出所刑侦队探长。女子叫宁小云,长得端庄秀美,高挑苗条,青春可人,特别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清澈见底,不含一丝杂质,一看就是那种单纯、善良、贤静、温柔的女孩。她是江东区团委干部,姜英民的女朋友。
姜英民一手揽着女友如柳的腰肢,一手抚摸着她柔软的臂膀,眼望波光闪烁的湖水,陶醉在幸福之中。
宁小云则靠在姜英民肩头,借助微弱的路灯光,把玩着手腕上戴着的玉镯。透着绿莹莹亮泽的玉镯在她白皙的手腕上闪着幽幽的光,宁小云非常喜爱这只玉镯,有事无事喜欢抚摸玩弄,使得玉镯更加光亮。这是姜英民出差到云南给她带回的纪念品,也是与他谈恋爱以来,他送给她惟一的一件信物……
他俩恋爱快六年了,但近六年的恋爱时间总是聚少离多,用宁小云的话说,每次约会都像两国总统会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且呆在一起的时光还非常有限。有几次都是刚见面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就分手了。当然,主要原因是姜英民太忙。作为警察,作为刑警,他的时间不是由自己支配的,哪怕是休息时间,也不是自己的。虽是这样,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俩的感情,这种聚少离多的恋爱生活,倒反而使他们的感情愈来愈浓,愈来愈烈。在外人看来,他俩的感情似乎很淡,但这种淡淡的感情很真、很纯、很深、也很美,不是有人说过吗,两人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爱情这东西说不清楚,爱得如火如荼是爱,爱得轻风无声也是爱。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顺理成章的事情是好事,不顺理成章的事情也不见得是不好的事,关键是要看放在谁身上。宁小云虽然胆小,但是那种外柔内刚、非常有主见的女陔;姜英民则是那种倔犟得九头牛都难以拉回的男人,他俩爱在一起,恐怕难有什么将他们分开。
“这么晚了,怎么想起约会呢?”宁小云温柔地问。
姜英民蹲了几天“坑”,刚被同事换下来就给宁小云打电话,打完电话才想起看看时间,都九点多钟了,电话也打了,也不好说要她不来。回派出所匆匆洗了个澡,家都没顾上回就直奔这里。他抱紧她说:“想你呗。”
“想我?二十多天没给我打一个电话,仅发了二条信息,那是想我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实在是太忙……谁让我是警察呢。”
“你当的是警察,我们家对面的杜哥也当的是警察,怎么没见他有你这么忙?”
宁小云住的公寓楼对门杜教授家的大儿子也是警察,她每天都见他穿着警服准点上下班,双休日在家休息。也很少见他加班、出差什么的。不过她知道杜哥是坐机关拿笔杆的。
“那要看你那位杜哥是干什么的警察,我想他决不是刑警。”
宁小云知道姜英民精明,于是撒娇地说:“你不会借口忙,有别的什么事不想见我吧?”
“看你说的,对我就这么不信任。”姜英民刮了一下宁小云的鼻子。
“不是不信任,你们长年这样忙,何时是个头哇——”
“怎么啦,后悔了?”
“后悔也晚了……”宁小云幽怨地说。
人家都说找个军人难聚首,宁小云万万没想到,找个警察也这么难团聚。在许多同学、同事眼里,宁小云是个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好的人,人不仅漂亮单纯,性格又温柔贤慧,家庭条件更是无可挑剔,父母都是大学的教授,仅她一个独生女儿。像她这样的个人条件、家庭环境要找一个比姜英民好的不费吹灰之力。当初她父母就坚决反对女儿的这桩婚事,可她就偏偏喜欢上了这个又硬又犟的傻警察,父母拗不过她。
“对不起,最近我们辖区临江公园发生了几起抢劫恋人的案子,我天天蹲守……”
“抢劫恋人?”宁小云边重复边向四周张望。她的胆特别小,也许是从小在大学校园长大的原故,不仅胆小,还显得特别柔弱。
“别怕,我正愁找不到他们哩。”
宁小云的身子朝姜英民跟前挪了挪,紧紧地偎在他怀里。
“你摸摸这儿。”姜英民将宁小云的手拉到自己的后腰。
“枪!你约会还带枪呀?”
“我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抓的人成百上千,不带枪行吗……看你那胆,身边有个警察还怕?”
宁小云娇羞地打了姜英民一下。
“说正经的,你还真得练练胆,做警察的妻子胆小了可不行,胆小了可得要天天提心吊胆啊。”
“那你就不能不叫我提心吊胆。”
“怎么可能呢?警察工作性质决定了。”
“你多陪陪我,我的胆自然会大。”
“行,多陪就多陪,等忙过这一阵……”
“又要忙过一阵。”宁小云打断姜英民的话说,“你也要考虑考虑一下我们的婚事了,你二十九,我二十六都过了,我爸妈还在埋怨我呢。你总是推三推四……”
“你不是常教育我,先立业,后成家吗?”姜英民嘻皮笑脸地说,“今年下半年我们所要提拔一批干部,我嘛,还是有点希望的……”
“结婚与提干有矛盾吗?”
“没矛盾……可总得有个新房吧,我们买房子的钱还不够,结婚后总不能让你还住在娘家吧?也不能让你和我哥嫂住一起吧?”姜英民的父母早亡,他一直与哥嫂住在一起。
“我爸妈答应给一笔钱……”
“我早说过,你爸妈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要。”姜英民固执地说。
“还记他们的仇啊?”
“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我说过,我要靠自己的实力给你幸福。”
“行,不要我爸妈的钱也行,只要想结婚,办法多的是。这不,我好同学燕子结婚后和老公出国了,得几年才回来。她说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答应把房子借给我们结婚。钥匙早就给我了,我去过好几次,房大宽敞,紧傍云烟湖,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只需简单地装修一下便行了。”看来宁小云早就做好了不做通他的工作不罢休的准备。
“那……总得买套新家具吧?”
“我都看好了,只买几样,燕子留下的一些家具还可以用。”
“你还挺会节约的嘛。”
“谁让我找了个又臭又硬的穷警察呢,要是找个大款还用得着这么操心。”
“又后悔了吧。”
“只要今后不后悔就行。”
“今后我不会让你后悔的,我保证。”姜英民动情地说。
“别骗人了,你的保证不值钱。”
“有刀没有?”姜英民认真地说。
“干什么?”宁小云惊诧地问。
“把我胸膛剖开让你看看我的心,免得你老怀疑我的忠诚。”
“讨厌。”宁小云打了姜英民一拳。“行了,你那颗破心我也不想看。说正经的,婚期我想定在国庆节,你看行吗?”宁小云问。
“这么早,来得及吗?”
“早什么?离国庆节还有四五个月哩。哎,你总是推三阻四,是不是不愿娶我呀……”
“你看你,又来了,我早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娶。”
“当我的面说得比蜜甜,转身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别把我说得那么坏行不行,国庆节就国庆节,一切听从你安排,谁让你是我的上级呢。警察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坚决服从你的命令。”
“就会贫嘴。”
“你也没羞,这么急着要当新娘?”
宁小云举拳欲打,姜英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用嘴堵住她的嘴,两人深情地长吻……
突然,他们腰中有什么东西在震动,宁小云吓得坐了起来。
“别怕,是我的手机。”姜英民边安慰宁小云边接听手机。
“喂,是我,蓝梅呀,我没睡,有什么事?又有案子,好,好,我立即回所。”姜英民挂了电话对宁小云说,“真对不起。”
“几点了?”已经习惯了的宁小云问。
“十二点过五分。”姜英民看了看表继续说,“我不能送你回家了。”
宁小云没吱声,她家住在江东一所大学公寓里。要回去最少也得一个小时,而且还有一节比较长的偏僻路段。让宁小云这么晚一个人回去姜英民也不放心。他想了想和宁小云商量,送她到自己家住一晚,明早起早点直接去上班。姜英民的家离绿林湖公园很近,仅一站路。
“好吧,只有这样了。”宁小云可怜巴巴地回答,随即又说,“可我爸妈……”
“都要结婚的人了,还怕爸妈。”
“不是,我是说要给他们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
“好吧,这是门钥匙,我哥嫂和侄子可能都睡了,你直接到我的房间去。”
“你还回来吗?”
“当然想回。金屋藏娇妻,夜半美人等,哪有不想回的。”
宁小云又打了姜英民一拳。两人相拥着向身后的摩托车走去。
送宁小云到家门口后姜英民吻了吻她,恋恋不舍地调转车头。
宁小云嘱咐他小心点。
姜英民让她放心。他戴好头盔,扬起手做了个简捷有力的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