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间,一批本不是他生活圈子中的人,竟成了他的“得意门生”,甚至成了他生命的主宰——就在这个不伦不类的“伊甸园”里,这巨大的水泥厂废墟之上……那里有一个又一个半掩的房间,只要探头进去,在忽明忽暗的灯光里,你足可以欣赏到平日不开证明看不到的“欢喜佛”的造型。只是由于灯光色彩,这些造型仿佛是经过漆涂抹过的,显得虚假、迷幻,独有汗臭味、喘息声,还十分真实,丝毫也不做作。随后,便是“砰”的一声,门紧关上了。
一切归于沉寂。
每一道门,也就成了一道谜,自然,便有谜一样的故事。而这些故事,足以把这位一生清名的老教授,引到百口莫辩的地方……权力、金钱、名誉、地位,当然,少不了爱情或性,用“或”字,是今日“爱情”二字已经蜕去华丽的面纱,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与欲望。
其实,这也是中国第一大哲人老子早在他的《道德经》说透了的: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牝”者,乃女阴也,玫瑰色的生殖之门,玄牝门!深远,无底之门!人类该到此归朴返真——这便是“道”,也就是“谷神”,更是万物的总根——玄牝。
何须羞羞答答。
且看这“伊甸园”的大门,不也设计为玄牝之门一般?左右林木森森,中有渗水微微,世界便是这么“轰”然洞开,化出万千气象来……待到卞教授从里面走出,他对这个世界便有了另一番彻悟。
这是一个被绑在了欲望战车上的城市,在欲望的加速度下,战车左冲右突,不顾一切地朝这玄牝之门冲去,哪怕人仰马翻也在所不惜。这是个被脂粉、香水气味刺激得极度亢奋了的城市,男人们都因过份的欲望而发生了早泄,只好以一柱柱如男根般擎天的摩天楼来虚张声势,并维持体面。这是一个被野心、投机、冒险攫住了的城市,不独是生意场、情场,而在所有的地方,文坛、政坛、祭坛,都一样。瞬间便是永恒,片刻的欢娱也就是一切。强光下,你只会失去光感;过份的智谋竟成笑柄;毋须过去的拐弯抹角,曲径通幽,一切都那么直露、坦白、赤裸裸;无所谓失望也无所谓希望,你拥有一切却一无所有;你以为上了天堂却发现到达的是地狱。在这个几千年过份地讲究伪饰、谦和、中庸的地方,一切都翻了个个儿,不要面子,更毋须礼义廉耻,去他妈的温良恭俭让。不再有什么哀感顽艳的爱情故事,世界本身就是物化的,说到底,是肉欲的,如果谁一声解禁,当年古罗马垂亡之际的街头淫荡的场景也就马上可以再现!
本来,世界惟有透过玄牝之门这个天地根才可以看个明白。包括“见不得荤”,自命为“吃草动物”的卞教授,从“伊甸园”走出来之后,也感到世界成了玫瑰色的了。
二十世纪在这里揭开它最后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