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等爱温柔成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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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2)

范甜甜说:“乖,这才像样,来,姐赏你根翅膀,咦,怎么这么快被我吃完了?”

再之后,就是大家都清楚的,两个女人凑一起讨论另外一个女人,无论关系好坏,半个小时以后,绝对没有好话可听。在议论他人是非上,我们女人具有天生的好能力,幼儿园时就可以拉帮结派不和人家玩;工作了就可以攻击别人未婚先孕;等到结婚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和婆婆斗智斗勇。这都是可以用几句话来引起话题的—“那个谁谁,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和范甜甜心满意足地聊到晚上四点,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之后我终于睡了一个好觉,醒来以后认真回想,其实自己也没获得多少靠谱的有效信息,大多数的时候,我们都在说:“她真不是个好东西……”

算了,反正眼不见心为净,人家都投奔资本主义了,怎么都不可能回国找虐,得过且过吧,我就这么把自己安慰过去了。

但心里那根刺,一直都没有拔去过,我自己特别明白,只是强迫自己不明白。

范甜甜可以看不起王子涵,我,凭什么?

当然了,我和张唐恋爱久了以后,他的朋友也就渐渐不说什么了,大家又是和气融融其乐无穷的好朋友了。我又不是没眼力见儿的人,何必寻大家的不开心呢。只是我也明白,大家在心里从来没走近过,无所谓,反正人这一辈子,也不会有几个真正的朋友。

朋友这件事,相处久了,难免会失望大于期望。

话说回来,要不是后面又闹出了一件事,我不会搬出去得那么快。

我们本来是要在香港待足七天,顺带中途去澳门赌个钱的,但其实第四天我们就提前回来了。先是汤淼收到家里的电话,她妈妈在电话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淼淼你再不回家你妈妈就要被人弄死了!大概她又在外欠钱了。汤淼大惊之下赶紧收拾东西就要走。紧跟着范甜甜也收到消息,她熟人说帮你弄进那家公司了,你先来公司见下你的老大,范甜甜顿时归心似箭,还筹谋怎么闪亮登场亮瞎陶鑫的狗眼。多亏飞机拉近了两地的距离,这天晚上我们就杀去钱倪家的会所吃饭,这顿饭自然是范甜甜订下的,她习惯成自然,觉得这世间没有人比钱倪更会伺候人的了。

上了飞机以后范甜甜就往脸上贴了一张面膜,之后又是各种讲究地从随身的包包里掏出各种袖珍版的化妆品,我都看到空姐们灼灼的眼神不停地扫射过来—大概她们以为碰到了竞争对手。这年头想在飞机上钓到金主,必须在飞国外的飞机上才能指望得上。虽然香港早就回归了,但人家是资本主义制度,我们勉强算她们也是飞内地航班的,她们也不容易,估计被范甜甜彪悍的战斗力打败了,都不给我们倒水了,哼!

范甜甜很失望,抱怨道:“都怪你们,要我陪你们坐经济舱,我从来没被这些臭女人甩过脸子!”她声音好大,我真怕空姐们听到了会给我们送上一杯农药。

我赶紧转移话题,细声细气地说:“甜甜,妆化得太浓了,会像第三产业工作者呀。”

她啪地一把扔下手里的化妆盒,递过来一个你闭嘴老娘我就给你一条活路的眼神,说:“女人过了二十五还不化妆,以为素颜就是美,活该一辈子都是女屌丝。”

我闭嘴了。我的眼里都要泛着泪花了。

下飞机之后她耀武扬威地还对着航站楼四周任何能反光的事物照来照去,小腰扭得和葫芦娃里的蛇精差不多。我默默地说:“甜甜,你腰粗了吗?想做瑜伽?亡羊补牢不假,但现在临时抱佛脚应该来不及了。”

之后,她一路都不和我说话,以表示对我的不屑。

但其实她手机没电了,出租车上我们又没法充电,她挣扎了很久,才问我:“你有钱倪电话吗?”

我想了半天,才发现那都是她的朋友,虽然大家好像很熟的样子,一起玩了很多年,但我真的没有这些人的号码,这不禁再一次提醒了我,我和张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强撑着笑了笑,说:“我哪有?钱大少哪里看得中我这种素颜的屌丝女?”

范甜甜果然没注意到我的泛酸,她重重拍了拍我肩膀,说:“你啊你啊,不是我说你,这有什么啊,你要想学,姐姐我大把的时间来教你,放着现成这么好的老师,你还这么不长进。”

我麻木地随口答应着:“那好啊。”然后问她,“联系不上钱倪怎么办?”

她不在意地说:“别担心,他们那的人都认识我,一切都会妥妥的,姐姐我不在江湖,江湖也会给我面子的。”

紧跟着,一切都如她所料,我们被大堂经理殷勤地请了进去,选了一处幽静的地儿先坐下喘了几口气。范甜甜给手机先充着电,联系了人但对方还没来,就死活要拉着我去卫生间补妆。我虽然满腹牢骚,但还是乖乖地和她一路溜达了过去,小丫鬟似的,就差捧着毛巾在手上,毕恭毕敬递上去了。

我俩还没进洗手间的门呢,就听到里面两个女人对话的声音。

“王子涵这次怎么舍得同学聚会了?她不是在英国待得乐不思蜀了吗?”

“你眼瞎啊,没看到张唐来了。”

“什么意思?不是说张唐有女朋友了吗?”

“哼!同学会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我看张唐一直含情脉脉地和王子涵聊天,两人八成私下都好了。”

“那你还来,读书时你最讨厌王子涵了。”

“你以为我想啊……都是被他们拉来的……烦都烦死我了。”

我确定我没听错,那两个名字,对我来说太熟悉,只是,我心里虽然做过了思想建设,但这一瞬间,心里还是有个摔碎东西的声音清楚传来,还是带着回音来的。我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不知道的时候,可以和自己说,别相信那些有的没的,哪怕范甜甜当初和我说了,最后我都轻描淡写地用“男人们哪有不拈花惹草的”这句话来草草掩饰自己。不怕马不回头,就怕马不吃草。但话说得容易,发生在自己身上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现在,我脑子里已经爆炸了,只有一个念头,这里我不能待了,我要走,我必须要走。

我是属鸵鸟的。

我都能感到我身体里的水分在每一个细胞里叫嚣,争先恐后地要哭出来了。在这样的心情下,我无法直面自己。

一个人,怎么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呢,何况那还牵扯着好多的时间。

没错,我做了决定。

只要不让我当面看到事实真相,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里才刚有这个念头,下一秒,范甜甜抓住了我的手,她说:“你别想跑,这次我一定给你做主。”

然后,她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大喊了一声:“那对奸夫淫妇在哪儿?识相的给老娘我马上说出来。”那声音大得,震得我耳朵直嗡嗡。

那一刻,我全身的热血都—被冻成了冰碴子。

给我一块豆腐,我立刻就想当场撞死。我要用我全身的血,写“失败”这两个字。这大概就是对我的人生最完美的诠释。

太不真实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感觉都不大像我会见到的。

世界,就是在你心存侥幸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让你清楚地感受到,认命是怎么一回事。

“然后呢?”汤淼听到我说到这里,就顿住了,她还不忘记放下手里拖得已经要把瓷砖磨薄了的拖把,淡定地问我,“你当时就跑了?”

“我也想跑啊,可是我跑不了啊,你以为我不想跑啊。”我欲哭无泪。

我和汤淼复述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顺利解决好家里的问题第二天就返回北京了。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拍了十万块在桌子上,她们就全部都乖乖的了。这世界的事,只要能用钱来解决的,都不算是问题。所以哪里有那么多的苦情,只有写小说的才会这么想,还是因为赚得钱太少了。你看人家当编剧的动不动就能去买个LV,两者思考问题的范围都不一样。为了提高人生中问题的质量,才有了梦想,人生有了目标,就会特别有动力。

我就顺势问她:“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啊?”

她阴险一笑:“让王寒屿生不如死。”她这段时间虽然搬了出来,但一直对王寒屿奉行甜言蜜语、善解人意路线,和甄嬛差不多阴险,我要是王寒屿,绝对想不到她是打算给自己一刀。我彻底理解了最毒妇人心的含义,至于为什么是妇人而不是少女……这说明了女人变狠毒了都是被男人摧残的,吕后就是用自己的一生论证了这个研究命题。

但汤淼没忘记我们的主题,又继续问我,我只好无奈地说:“我们去了他们聚会的地儿,真不巧,一进去就打眼望到张唐和他前女友正在接吻。”说到这里我还在想若是汤淼是吕后级别的,我算个啥,我应该就是大周后那样的,自己男人和自家妹子好了,还含泪说你们是真爱我才是障碍,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我更觉得自己不长进了。

汤淼愤怒地把拖把往地上一戳,吓得我一哆嗦。她说:“他真好意思!真是世风日下。我真宁愿这些男人去相爱算了。”

我幽幽地说:“然后他的朋友愣住了,马上对我说:‘禹城洁,你别误会,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呢。’”

我现在仍然记得那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脸上始终如一的嬉皮笑脸。他大概是觉得,无论如何我都不敢生气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感觉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自己给张唐找的这个理由。

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确是在玩游戏,也的确是借着玩游戏做一些心照不宣的事情而已,所以当时所有的人都是那么的—沉默。

我没答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张唐,心里想走的念头更加强烈。心底有个声音强烈地告诉我,这里不是我待的地方。

张唐本来坐在沙发上,他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挤了一抹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干巴巴地和我说:“真的,我们就是在玩大冒险。”他看着我,眼睛里带着恳求,我知道他在说“别吵,我们回家说,好吗?”所以,他才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也知道,我的脸上怎么也掩盖不了失望。

这是我在收到那些短信后,心存芥蒂,接着又亲眼见证了真相而产生的感受吧。

明明有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之前都不说清呢?

原来我们的感情,也不像我们平时以为的那么好。

怀疑的种子,只要稍微种下,就能在不知不觉中生根,发芽,只待合适的时机突然爆发。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了范甜甜,转身就走,好像还能听到自己冷笑了一声。

背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没什么本事还敢给脸子,公主病!张唐你还真会找女朋友,她真这么本事别靠男人来养。”隐隐约约,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但知道是说我的就够了。

我其实想说,我也是有收入的,我每个月很努力地去做那些设计,很努力地去完成领导们交给我的任务,就算同事找我茬儿,我也不去计较,忍气吞声,只因为我虽然不热爱它,但我需要这份工作。我这份工作微不足道,但在北京不少白领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公司看起来不怎么样但说起来我的公司也是个外企。虽然我这么努力,赚的月薪可能只是张唐一天的收入而已,可是我是认真地工作的,我也是经过爸爸妈妈努力培养读了大学的人。我身边更多的都是我这样的人,我们很努力很努力地生活,很努力很努力地赚钱,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一个安定平稳、不需要大富大贵、只求一家美满的人生。

但是,就算我说了,又有什么必要吗?

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谁都无法互相理解彼此。

以前被遗忘的很多事情,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我想起第一次张唐送了我一堆礼物的时候,我红着脸拒绝,说着“太多钱了”,实在心难安。他拖长声音,漫不经心地说:“啊,没什么啊,没什么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一定要收下啊。”虽然我最终收下了礼物,但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我想起无数次在接收了张唐送的各式各样的礼物后,我稍微抗议有一些东西自己不喜欢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说:“洁洁你不懂,你的审美没那么好,我帮你决定了,你看多么省心,有这么省心的男朋友,难道不好吗?”那些拒绝的话,堵在我的胸口,就再也说不出口了。自卑将它们凝结成了巨石,重重压在了我的心上。我还想起了有一次我和张唐聊起我们的未来,他肯定地告诉我,等我们结婚了,我就辞职生孩子,然后在家好好相夫教子。我当时问他,难道我不能上班吗?他笑着说,就我那样的工作,能顾得上什么生活?他让我不用操心这些事情,只管带好孩子,这就是我最大的用处了。我当时想说什么来着,我想说:“我也是认真读过书的,我不想一辈子理直气壮地依靠着男人,虽然你愿意,可是我不愿意。”可是我仍然是吞下了所有的话,因为他有一百个理由来说服我,证明我都是错的。

而现在,我能说什么呢?

我从未觉得我此生能有这么快的速度,我想,我走得足够快,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了,就算掉下来,也会被风带走。这样,就当我没哭过一样,这样,就像那些卑微的人一样,一代一代活着,也好像没存在过一样。

嫉妒那根刺,已经扎破了我,我为什么没法承认,自己是不如她的?她比我美,比我优秀,他们还有情比金坚的过去,我怎么会不嫉妒?也许作为一个陌生人,我还会评价他们应该理所应当地在一起才是。只是我的人生,为什么一直都只是一个陪衬?就因为我不像传统意义上的那么努力吗?可是有的努力,做了也是无用功的……就好像汤淼想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我会说出我其实大学的时候也曾努力了一个学期,每晚自习到十二点,天天背英语,但怎么都拿不到奖学金,这种自取其辱的话吗?所以我只能安慰自己,人生得意须尽欢,一切要看得开。因为我知道,有的东西,我努力也努力不到。所以我只能把握那些我能努力得到的东西。

我就是这么虚伪的人。有的距离,不是努力就能接近,这就叫命运,我第一次感受到,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掌控着一切。

我认真考虑了我和张唐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这些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和汤淼说的。我也不会说,我很羡慕她。但我毕竟不是她,这是我的命运。

我聊了一会儿这个话题就不怎么想继续,汤淼大概也看出我心不在焉了,果断就换了话题,和我说:“明天我就去单位报到了。”于是我顺势就说了“好好努力,再接再厉”的话。她又和我说,“为了庆祝我找到新工作,王寒屿明天请我吃晚饭呢,他真的对我很放心啊,现在轮到我反击了。”

“非要这样?”

“必须如此。”

看,哪怕当初我们觉得情比金坚的爱情,最后也绝对不会永垂不朽。

说起汤淼和王寒屿的爱情—从她的阐述来看基本就是乏善可陈。她曾经翻完了一本言情小说,并且撇嘴称其为“几千字就可以总结完的玩意儿!”因此,我就不转述她描述自己爱情的词语了,基本上和财务报表一样,枯燥乏味。

先一开始,这是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两个人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这段孽缘延续到了小学初中乃至高中—可见城市太小了就不太好。这期间两人之间也就借借参考书抄抄作业之类的同窗之情,晚上再一起散个小步一道儿回家。只是干柴烈火,世俗终于挡不住年轻男女对爱情的向往,两人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大半夜确定了彼此的恋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