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晴跟着总经理身后默默地去她办公室的路上时,心里把向斯晚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为什么没提前给一下总经理的资料啊。
这下她真的准备还没有入职就直接被开除了。当然,依目前的形势而言,开除对于她还算是好的。
在一个办公室门前停下的时候,陈慕晴看到门上写着“总经理:夏末”。还没等她喊她一声夏总,夏末突然停下来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陈慕晴说:“总经理的女朋友先进……”
陈慕晴瞬间有种想死的冲动。
站在办公室桌前,陈慕晴乖得跟条狗似的。夏末拿着她递上去的资料装作模样地看了两眼,缓缓地起身走到她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句:“哦,原来我的女朋友姓陈呀,真奇怪,我本人居然今天才知道我女朋友的名字。”说完,他向陈慕晴挑了挑眉毛。
而陈慕晴只觉得冷汗直冒。她忽然有一种种深深的愧疚:她哪对得起她妈出门前对她长达半个小时的教育啊,要是知道他就是总经理的话,她一定多装几个小时淑女,哪怕是被逼的。
看着夏末勾起的嘴角,她连自己等会坐怎么死都不敢想。扒光衣服扔大街上?是用绞刑?还是一刀砍了?后面两种就算了,她怕疼。前一种还不如她直接杀了算了!此时的陈慕晴只祈求上天让她死得好看点吧!毕竟怎么着她也还是个女生吧。
看到陈慕晴不说话,夏末突然坐到他面前的桌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早知道是我女朋友,刚刚在电梯里我就该挡在你面前。你说是吧?”
陈慕晴尴尬地傻笑:“总经理,刚刚我是……开玩笑的。”
“玩笑?”夏末大惊。
“是啊是啊,我是你的助理,嘿嘿,刚刚真的是开玩笑的。”
夏末却突然凑到她面前仰望着她,一脸坏笑:“可是我当真了怎么办?”
陈慕晴吞了吞口水:“夏总,如果你觉得我不合格,我会立马消失在你面前,我……”
夏末却打断她:“不,你很合格,不管是做助理还是女朋友,你都是完美人选。我很满意。”
陈慕晴顿觉头顶一万只乌鸦:“……”
难道他打算把我留在他身边好好折磨我吗?多么恶毒的招术啊,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狠的啦,见到他以后,我才感觉到自卑。陈慕晴心里感慨完以后,就暗暗下了一下决定:碰到这样的变态经理,给她再多的钱的她也不干了!
打定主意以后,陈慕晴就准备对夏末说句抱歉就甩门走人。可是她才叫了句“夏总”,夏末办公室的门倒先开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让她迈不开步了的人。
是顾召南。
顾召南也看到了陈慕晴,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但是他的眼神下一秒就重新回到夏末身上。
他对夏末说:“伯父让你过来一趟。”
夏末点头之后,顾召南便转身离开。关上门的那刻,他看到陈慕晴的目光还一直在他身上。
陈慕晴尴尬地低下头。
虽然他们自始至终都当对方是空气,但他们看对方眼神的样子,却被一旁的人尽收眼底。
顾召南离开后,夏末走到陈慕晴面前,轻轻地问:“你认识顾董的侄子?”
顾董的侄子……
原来顾召南就是这家公司的继承人。
见陈慕晴不说话,夏末嘴角又勾了起来:“老情人?”
“不是……”陈慕晴尴尬地扭过头。
看着陈慕晴紧张的样子,夏末笑笑:“是也没关系,我这个男朋友很大度的,对前任从来都很宽容。”
陈慕晴还沉浸在顾召南刚刚那个擦肩而过的眼神当中,所以对于夏末的调戏她并没有在意。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更没想到原来他们真的可以陌生的像一对路人。
陈慕晴记得在看到胡晓和顾召南照片的前几天,她还躺在顾召南的怀里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小王八蛋打算什么时候把你怀里这一美人儿娶回家呀?”
让陈慕晴意外的是,从来都是一个渝木疙瘩的顾召南,居然也一脸坏相地说:“要真是一美人儿呀,我马上就跑着把你抱回家去了。可是把一头猪娶回去,那就太对不起我妈了。”
她跳起来打他:“姓顾的,你给我说清楚了,哪个是猪呀。再说了,你娶猪娶猫的又关你妈什么事呀!”
顾召南突然一脸委屈地说:“我妈她老人家一大把年纪的养我一头猪就够辛苦的啦,我再昧着良心娶回去一头,那我还是人吗?”
当时陈慕晴还感慨,顾召南在她的影响下,幽默细胞可是一日千里啊。她非常严肃地说:“哪个把你当人看过呀!你脸皮可真厚的呀!事先声明呀,我可是从来没有把你当人看过的哦!”
随后她便满公园狂跑,后面一头疯猪咬牙切地狂追。
想起这些,陈慕晴忽然觉得眼角有点湿润。明明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的一对恋人,不过几天的时间,他们就陌生得见面连招呼都不打了。
看到顾召南在这里出现,陈慕晴恨不得马上离开,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曾经的感情在他眼里廉价到都羞于提起,陈慕晴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心,心里有一条绝望的河流向她的眼睛。
她很想像一只过街的老鼠一般逃里这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想迈开步子的那一刻,胡晓在医院紧紧地拉着顾召南衣角娇弱的模样突然就蹦进了她的脑海里。而顾召南温柔地望着胡晓的眼神更像是在向她炫耀:“看吧,陈慕晴,你活该像一只老鼠一样躲着我,只要我勾一勾手指头,顾召南就立马回到我身边,你就找个墙角哭去吧……”
想起这些,一股莫名的烦闷在她的胸腔内扩散开来。
——陈慕晴,你一辈子都只能逃,你就一只老鼠一样活着吧!
那股烦闷让陈慕晴觉得快要爆炸。
——又不是她劈腿,她凭什么要逃!她凭什么就连输都输得这么没有骨气!
陈慕晴咬紧牙冠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她就是要留在顾召南身边,让她看到,即使没有他,她依然活得很好。她要让劈腿的那个人感到愧疚!
见陈慕晴许久不说话,夏末向她挑眉:“对了,你刚刚喊我想说什么?”
陈慕晴像打了鸡血一样,对夏末坚决地说:“刚刚我是想说,夏总,我会好好工作的!”
夏末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慕晴:“非常好,那你先把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等我回来。”
陈慕晴重重地点头:“嗯!”说完,她就干劲十足地去整理夏末桌子上的文件,她太专注了,所以她没看到背后那道笑得异常邪魅的目光。
如果让陈慕晴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第一天上班的感觉,绝对是——不安。
夏末离开办公室之后,陈慕晴很快就把要整理的文件整理好,对于一个大学生而言,这点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本来就可以轻松搞定的。可是整个过程中,陈慕晴却心思神游。期间她故意经过董事长办公室多次,可是一直到下班,董事长的办公室依然紧闭如锁。
夏末进去之后,里面的人就都没有再出来过。陈慕晴当然不是在等夏末,她只是想见到顾召南。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想见到顾召南。
她只是每次故意路过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趾高气扬地仰起头,恨不得鼻孔冲天,好像在告诉顾召南:老娘没有你一样活得精神。
每一个内心很较弱的人,都想装得很强大,但往往他们都只能以失败结束。
陈慕晴失败更彻底,因为顾召南连假装的机会都不给她。
想起顾召南,陈慕晴觉得胸腔里就好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堵得难受。她下意识地摸手上的手链,可是,她没摸到。
那条手链是她和顾召南认识一个月之后,他送给她。
陈慕晴还记得顾召南送她手链时候说的柔情蜜语。
他说:“慕晴,这个手链虽然不值什么钱,但它却是我家族传下来的。我妈妈告诉我,它只能用来最爱的人的。本来打算送给她的,不过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现在我最爱的人是你。”
听完顾召南的话时,陈慕晴感动得一塌糊涂,扑倒在他怀里的时候鼻涕还流了他一身。她哭得泪眼蒙眬抱着顾召南就亲,恨不得把她一直认为要留到结婚当天的初夜当晚就献给他。
可是现在居然不见了。
陈慕晴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把包直接倒在地上翻找,衣服的口袋也全被它翻了一遍,可是,没有。
也许这就是命吧。
陈慕晴蹲在地上怔怔地发呆,人离开了,东西留着又有什么用?
也许换了一个人真的会这样感伤一下就离开了,事实上陈慕晴也收拾了一下地上的东西准备离开。不过她不是回家,她拦了辆的士就冲向了夜色。
手链她每天都戴在手上,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就连洗澡睡觉,在那东西俨然已经和她融为一体。所以不可能丢在了家里,她昨晚只去过夜色,她猜想一定是她喝醉之后摘了留在了那儿。
陈慕晴的猜测其实是对的,因为在她推开夜色木门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了那条手链。唯一让她没想到的是,那条手链,正握在顾召南手里。
陈慕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就在那儿,还拿着他送给她的手链,就好像他在等着她归来。
可是顾召南的样子又陌生得可怕。他端着一杯酒正一边趴在桌子上一边借着昏暗的灯光怔怔地望着那条手链出神。和下午在公司见到他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颓废至极,像风中被人遗弃的稻草。
顾召南很少喝酒,和他在一起之后,陈慕晴几乎没有见他喝过酒,不要提今天这种失恋的样子。
离开自己,他也很痛苦吧。带着这样的心情,陈慕晴缓缓地穿过人群走到顾召南身边,她缓缓地伸手去摸他的脸,像是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轻轻地喊他的名字:“顾召南,顾召南……”
顾召南听到声音缓缓地扭过头,看到陈慕晴时,突然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慕晴,你怎么来了?”
陈慕晴将视线移到顾召南手上那条手链:“我来找我弄丢的东西。”
说这话的时候,陈慕晴已经将目光移到顾召南身上,好像她说的不是那条手链,而是他。
顾召南也看了一眼那条手链,他突然轻笑了一声:“你弄丢的东西,你还在乎?”
“我当然在乎!”陈慕晴紧张地走到顾召南身边,深情地看着他,试图用眼神告诉他她有多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是顾召南回应给她只是一声冷笑。
“顾召南,你真的离开我了吗?”陈慕晴不安地看着顾召南,她渴望地看着他,“顾召南,你骗我,你根本不想离开我对不对?如果你真的要离开我,为什么现在你却在这里难受,为什么你要离开我?难道这一年多的时间,你根本没有爱过我吗?”话还没说完的时候,眼泪已经像雨水般泼在她的脸上。
顾召南的酒意醒了大半:“这样的结局难道更好,这样你不就可以和喜欢的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什么喜欢的人?”陈慕晴愣愣地看着顾召南,“召南,你喝多了吧,我喜欢的人不是就是你吗?”
但顾召南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冷冷地看着她:“陈慕晴,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昨天向斯晚已经从法国回来了吗?”
“他回来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慕晴,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把我当成傻子……”
“她从来没有把你当傻子,是你一直把她当成傻子才对。”顾召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陈慕晴闻声望去,只见向斯晚正朝他们走来。
“你怎么来了?”
但向斯晚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顾召南身上,没有回她。
顾召南看到向斯晚,脸色立马就变得更冷。
向斯晚不依不饶:“顾召南,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抛弃一个喜欢你的人,还要找这么多肮脏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浑蛋行为,你做男人真是够成功的……”
“你……”顾召南被向斯晚激怒,狠狠地瞪着他,他正想说着什么,突然电话就响了。
接起电话以后,顾召南的声音立马变得柔软:“没事的,我马上就来,你等我。”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胡晓。
挂完电话以后,顾召南什么都没说,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开。
陈慕晴看着顾召南的背影吸了吸鼻子,慌忙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难过。向斯晚说得对,一个人要离开你,可以有很多借口,她知道顾召南说这些话只是在告诉她,他是真的离开她了。
恢复了一下情绪之后,陈慕晴才扭过头看了一直安静看着她的向斯晚一眼:“斯晚,你怎么来了?”
“怕你一会喝死了没人拖你回家……”
陈慕晴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回应给他一个大大的傻笑:“那你就陪着我喝吧。”
说完她已经从面前一堆酒里拿一瓶递给向斯晚。
向斯晚没接,问她:“难受?”
陈慕晴点头。
“怎么样才不难受?”
“喝酒……”
“好,那就喝。”向斯晚接过陈慕晴递过来的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斯晚,你的酒量又长了……”
“不要说话。”向斯晚打断她,又拿起一瓶酒,“今晚只喝酒,不说话。”说完,他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陈慕晴看着向斯晚豪爽的样子,笑得很傻,然后,她也一饮而尽。
那一夜,他们喝了多少酒,他们两个人都不记得。向斯晚只记得喝了两瓶之后,陈慕晴突然靠在他的肩膀上失声痛哭。酒吧里很吵,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向斯晚听到了,却没有说什么。他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比之前更加凶猛。
一直喝到整个人都麻木,感受不到心酸还没有停。
在听到她失恋的第一时间他就收拾了行李赶往机场,那时候他正在和相关人员一起准备他的画展,可是听到那个消息,他立马就宣布画展不办了。有个跟着他画画很久的朋友皱眉问他:“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这么突然就放弃了?”
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想起这些,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他揉着陈慕晴的柔软的头发,听到她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的声音:“顾召南,你这个浑蛋……为什么你要离开我,我哪点比不上胡晓,她不过就是仗着比我先遇到你而已……”
陈慕晴哭得太伤心了,她全部的心思都只有顾召南,所以她没有听到另一个声音:“我又哪点比不起顾召南……”
向斯晚在最后清醒的时刻只记得酒吧里已经只剩下他和已经熟睡的陈慕晴,而晨曦之光刚好透过窗户的缝隙打了进来。他望着那落在他脸上,晨曦之光然后,他便背起了她,朝那光的方向走走。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陈慕晴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晨曦之光已然不在,窗外照进来的是,夕阳婉柔的余光。
而她床上还躺着另一个人,向斯晚恰好也睁开眼,他揉了揉双眼朝陈慕晴笑了一下:“哎呀,昨晚我们睡在一起了……”
“又不是第一次,”陈慕晴白了他一眼,突然又正经地望着他微笑,“斯晚,谢谢你,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陪着我……”
“不客气,”斯晚挑了挑眉毛,“陪美人就寝是我的荣幸,反正我的便宜也被你占光了。不过,现在心里还难受吗?”
“心里不难受了,不过身体很难受……”陈慕晴揉着脑袋。
“活该,让你喝这么多。”斯晚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次看你还喝不喝得这么凶猛……”
“身体痛,比心痛好受一些。”陈慕晴望着窗外怔怔地说。
“什么?”斯晚没听清。
“没什么,你……”
陈慕晴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推开了,陈母端了两杯牛杯走了进来。
“起来了?快把牛奶喝了,解酒。”
向斯晚接过牛奶歉意地说:“陈姨,不好意思呀,回来还没拜访你,就……”
陈母打断他:“你能把慕晴安全地带回来已经算不错了,她最近呀……”说完便心疼地看了一眼陈慕晴,“我已经打电话向你的公司帮你请假了,再睡会儿吧。”
向斯晚喝完牛奶抱了抱陈姨,微笑着说:“陈姨,那我先回去了,下次我再来看你。你放心,下次绝对不会是这样子来。”又转头对慕晴说,“你再睡会儿吧。”
“嗯,你也回去睡吧。”
向斯晚走后,陈母望着他的身影叹息:“斯晚这孩子还是这么懂事,多好的孩子——不过,你们又睡在一张床上?”
陈慕晴还在床上揉着脑袋:“是啊,床越来越大了,都快睡不下了……”
陈母坐到床边将牛奶递给慕晴,微笑着问她:“慕晴呀,你和斯晚认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