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顾召南真的把她带到那个房子了,她倒还期待着那个啥啥的,可惜顾召南这人完全是个只说不做的浑蛋,偶尔让她过来一次还是因为他有一堆臭袜子需要人洗了。男生都有这个坏习惯,纵使像顾召南这样爱干净的人,对于臭袜子也一样喜欢扔在床底下。看了那堆臭袜子,陈慕晴都真同情他还没能熏死啊。
可是陈慕晴后来才听人说,这个房子其实早在顾召南大一的时候就租了下来,而那时候和他住在这里的人,是胡晓。
因为胡晓不是大学生,为了方便,他们便租了这间房子。纵使知道了这个房子的来历,陈慕晴还是从来没有介意。她只是拉着向斯晚跑去了建材市场买了新漆回来重新把墙壁刷了一遍。她要把胡晓的气味从这里全都赶走。当时向斯晚知道这是顾召南的房子时,对陈慕晴竖起了两个中指,特鄙视地对她说:“慕晴,你学坏了哦。”
陈慕晴回应给他的是得意的微笑。
顾召南第二天回来看到焕然一新的房子时,眼神中黯然失色。不过很快他便微笑将钥匙交给陈慕晴,还对她说:“以后你这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钥匙就由你来保管吧。”
陈慕晴便把那把钥匙用一根漂亮的绳子系着挂在脖子上。向斯晚看到她时,还猛夸她:“慕晴,你还是手工达人呀,一把钥匙竟然被你戴出这么别样的项链的感觉来!”
当时陈慕晴也得意地说:“那是,这是姐最宝贵的东西,多少钱都不卖!”
可是现在,顾召南居然跑过来生生地将她生命中唯一珍贵的东西要回去,还说得那么风轻云淡。
陈慕晴知道,胡晓回来了,那房原本就属于她的房子,纵使她再怎么翻新,也永远都不属于她。她从来,都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无足轻重的过客。
陈慕晴一边从脖子里把钥匙拽出来,一边冷冷地看着顾召南:“顾召南,对我这么残忍,让你很开心吗?”
顾召南接过那把钥匙,咬了咬嘴唇:“慕晴,对不起,现在我不能伤她的心。”
“所以你就可以伤我的心,对吗?”
那把钥匙就横在他们中间,顾召南原本接过来准备放在口袋里,可是他却发现根本没办法从陈慕晴手中挣开。那把钥匙像是粘在陈慕晴的手上一样。被她死死地拽着,死死地拽着,好像只要她不松手,顾召南就不会离开她一样。
可是陈慕晴太天真了,她忘了,有些人如果决定离开,他就一定会走。
陈慕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顾召南离开之后没有回家,她就像一个游魂一般怔怔地游荡在街头。
街灯昏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好像这样,她看上去就不会那么孤独一样。
她的脑海里全是顾召南刚刚拉着那条系着钥匙的线,他并没有很用力地拉着,可是却很坚决。她原本死死地拽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她就松开了手。
那一刻她才发现,其实最深的痛,是发不出半点声音的。
所以她看着顾召南转身离开,那决绝的背影,让她绝望得无处呐喊。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陈慕晴被人撞了一下,包包掉在了地上。等她弯腰去捡的时候,那人已经捡起来一边道歉一边递给她:“真是不好意思啊。”
陈慕晴没说话,接过包继续走。
一直到她走了半晌才突然停住,因为她恍然发现刚刚撞她的那个人面相竟然异常熟悉。
她呆愣了半天猛然想起,那个人她见过。虽然只是照片,虽然还是在很多年前,可是她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是向斯晚的妈妈。
陈慕晴和向斯晚刚认识的那年,那时候,经过几个你来我往,她便和向斯晚成了不话不谈的朋友。在她眼里,向斯晚除了长得漂亮还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少年。他们常常一起聊天一起八卦,而且因为向斯晚的罩着,陈慕晴在新学校混得风生水起。
可是,她却永远都忘不了向斯晚难过的样子。
那天她快到家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明天要作业忘学校了,为了明天不被老师罚,她又折回了学校。然后,在那条她曾经被打劫的小巷口,她看到了他。
深夜里,路灯下,他蜷缩起来,将头埋在膝间,像一只无助的猫。
只消一眼,她便认出了他。虽然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脸,可是她就很确定那是他。
她以为斯晚在等某个小女生,还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吓唬他。然后,他惊起,缓缓地抬起头,那眼眸晶莹的泪光,让满天的星光都暗淡下去。
意识到不妙,她坐到他身边,轻轻地用衣袖拭去他眼角的泪水:“你怎么了斯晚?”
他没有说话。
她却在他的膝间看到了一张照片。
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一眼就让人看到,斯晚和那女人长得很像。
她皱眉:“斯晚,这是?”
斯晚望着那张照片,淡淡地说:“我妈。”
后来她才知道,原本向斯晚之所以能在那条小巷子里撞见被打劫的陈慕晴,是因为他每天晚上都会去那条小巷一个人独自游荡。
那条小巷,是他妈妈离开的地方。
她离开了,从此,她再也没有回来。
斯晚像是自言自语:“今天离她走的日子,刚好一个月。”
“你每晚都来这里?”她轻轻地扶持着他冰凉的手掌。
“我害怕她会迷路,我在这里等她回家。”斯晚说着望着小巷的尽头,那里,除了摇曳的灯光,只有风的声音。
“你很想她吧?”她心疼地看着他。
他却答非所问:“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什么吗?不是死亡,也不是分开,而是被你最爱的人抛弃。”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他,年幼的少年,满眼的悲伤却足以融化整个银河。
她没有再说话,小小的手掌紧紧地搂着他冰冷的身体。
“斯晚,别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可是斯晚却倒在她的怀里默默地流泪,他已然哭不出声来。
陈慕晴也是后来才知道,斯晚的妈妈爱上了别人,为了爱情,她选择放弃现在的家庭,还有年幼的斯晚。
陈慕晴不知道在他妈妈离开的这段日子他是怎么撑过来,白天的时候,他明明丝毫没有表现出他的悲伤。可是一到夜晚,他就化身成灯影,孤独得让人想落泪。
后来她便每晚都陪着他坐在昏暗的路灯下,起风的时候,她就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掌,每次坐在那里,他便沉默不语。她知道,他已经绝望得说不出话来。她也不说话,沉默的灯光落到他们身上,好像可以掩埋那些看不见的心事。
等陈慕晴反应过来时,刚刚那个撞她的人只在人群中留给她一个背影,但也好在还有一个背影,陈慕晴越过人群急忙朝前追赶。
她要将她带到向斯晚身边,她知道,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是斯晚一直都渴望再见到她。那是带他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人,那是他唯一的妈妈。
她就那样在人群中穿梭,可是那个身影却飘忽不定,渐渐地,在喧嚣的人群是她越来越看不清了。
她着急起来,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放过。所以,她突然站在人群大喊:“斯晚的妈妈,是你吗?”
人群依旧骚动,根本没有人理她。
她又高喊:“斯晚的妈妈,是你吗?斯晚很想你……”
有的人继续无视她的存在,有的人会扫她一眼,好像看一个疯子一样。她在原地打转,不停地东张西望,终于在不远处夜色的门口她好像又重新看到了那道身影。
她冲进人群,慌忙追上去,生怕那身影再消失。可是推开夜色的大门以后,她却傻了眼。夜色里今天生意爆满,那道身影根本就无迹可寻。
陈慕晴虽然四下张望,终是一无所获。她有点失落地从人群里挤出来,正要离开,却不想不小心被东西绊了一脚,于是毫无意外地跌倒在一个人身上。
她想从那人身上起来准备道歉,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响起:“慕晴啊,你这样是不是太主动了点?”
陈慕晴慌乱地抬头,便看到夏末正望着她微笑。
“夏……夏总……怎么是你?”
“不是我,你希望是谁,顾召南?”夏末朝她挑了挑眉,“可惜让你失望了。现在的他,应该在陪那个叫胡晓的美女吧?”
陈慕晴眉头紧皱,还没等她说话,只见夏末突然一把将她揽住她的腰,轻轻地说:“慕晴,既然你都这么主动了,我也不能太被动,你说呢?”
陈慕晴完全被夏末的举动恶心到了。
其实从一开始见到夏末,她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虽然在他长相俊朗穿着绅士,可是陈慕晴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狂。无奈他是她的直接上司,她也只能选择忍耐。
招惹不起,陈慕晴只得选择躲避。所以她推开夏魔便打算转身离开。
“夏总,你好好喝,我有事先走了。”
可是她还没走一步,手却被他死死地拉住。夏末顺势站了起来,用下巴抵在陈慕晴的长发上,然后闭起眼睛深深地嗅了一嗅:“慕晴,你的头发真香。是我喜欢的味道。”
陈慕晴狠狠地推开夏末,冷冷地看着他:“夏总,请自重!”
“我很自重啊,是你太紧张了。”夏末安静地看着陈慕晴,“难得我们碰到,都是天下寂寞人,为什么不一起喝一杯再走呢?”
陈慕晴没有再说话,只是丢给他一记白眼,转身。
眼前这个人,仿佛她再多一眼胃里就会吐一样。
这一次夏末并没有继续拉着她,可是当陈慕晴走到门口时,却发现他就跟在后面!
还没等她开口,他朝她轻笑:“慕晴,为了你路上不遇到坏人,我开车送你回家。”
她无奈撇嘴:“夏总,您也喝醉了,不能酒驾。”
“没关系,为了你,被扣驾证都无所谓,只要你开心。”
陈慕晴气结:“夏总,请你不要这样。”
“慕晴,你这是拒绝我一片好意呀。”
“夏总,你要真的再这样,我……我就报警了。”陈慕晴作势掏出手机。
“报警,你说什么?”夏末只是微笑,“别忘了,可是你自己说的,是我女朋友哦。”
陈慕晴无奈,转身走人。
夏末望着陈慕晴冷冷的眼神,嘴角上勾:“有点意思。”
他开着车追上站在路边等车的陈慕晴,摇下车窗喊她:“作为你的上司,你真的不准备给我一个送你回家的机会吗?”
陈慕晴无视他。
夏末支着下巴在车窗上,轻轻问她:“你就那么为顾召南守身如玉?”
听到顾召南的名字,陈慕晴的眉头紧皱:“夏总,请你少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啊,果然顾召南才是你的软肋啊。”夏末仰着头看她,“其实我看得出顾召南不爱那个叫胡晓的姑娘,假如你真的跟我在一起,刺激一下他,说不定他就回心转意了,你觉得呢?”
听到夏末说到“胡晓”,陈慕晴忽然皱眉:“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夏末只是微笑:“慕晴啊,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叫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但陈慕晴却没有心情笑,她在这一刹那忽然想起他似乎不仅知道她和顾召南的关系,还知道她家的地址,就连胡晓的存在他都知道,而这些,她可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他。他对她的一切似乎都一清二楚,这似乎有点超乎寻常吧?
意识到情况的危险,她瞪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例行了解嘛,”夏末笑得好看,“我对你的迷恋,可真是恨不得将你的一切都了解透啊,这样才知道怎么对你好,你说呢?”
还没等陈慕晴反应过来,夏末又说:“哦对了,我知道胡晓的时候,那个时候你还被蒙在鼓里。当时我就在想,这对你太残忍了。所以就好心地给你了发一张他们在医院的照片……”
“那个照片是你发的?”陈慕晴惊讶地打断夏末,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是很感动我让你看清了顾召南的真面目?”
“那个时候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的?”
夏末依旧只是微笑:“慕晴啊,我说过了,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可真健忘……”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陈慕晴惊慌起来。如果夏末说的都是真的,他不仅从一开始就知道顾召南的事,他还在有意破坏他和她的生活。
他到底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我只是想让你看清顾召南的真面目嘛。只是没想到你也会来公司。更没想到会一下子对你这么迷恋,我想这一定是缘分,你说呢?”
夏末看着惊慌的陈慕晴,朝她抬眉:“慕晴啊,怎么看上去知道真相的你并不是那么开心嘛。难道你想一直蒙在鼓里?其实呢,我知道顾召南离开你你不甘心,真的说不定你和我在一起以后,真的可以刺激他回心转意也说不一定啊。”
陈慕晴只是冷冷地瞪着他,不再说一句话。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的话,夏末早就死了几次。她也说不上在知道这些事以后为什么那么愤怒,也许她是真的情愿一直被蒙在鼓里,那样,也许顾召南就不会离开了。
她不知道夏末到底想干什么,她只是越来越觉得他可怕。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可是她走,他就跟着前行,总是将车完全挡在她面前。
她愤慨:“夏总,你到底想干什么!”
“说了,我会送你回去,仅仅只是想送你回家。”说着,他突然打开车门走下车来拉住她的胳膊,“当然,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话,我家里还有上好的红酒,我们可以喝红酒。”
他的手劲很大,任由陈慕晴怎么都挣脱不了。
“夏总,放手!再不放我喊人了!”
陈慕晴一边喊着一边用劲全身往身后的马路上挣扎。
还没等陈慕晴继续挣扎,一个声音突然凭空响起。
“放开她!”
扭头,便看到向斯晚从宝马车里缓缓地走下来。他的目光冷得像冰一样直勾勾地瞪着夏末。等他走到夏末跟前时,突然挥手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浑蛋,放开她!”
说着,他已经一把从夏末手里将陈慕晴抢了过来。
夏末抬头,嘴角已然是血,他用手抹了抹,却只是笑笑:“慕晴,好福气啊,走了一个又来一个,我真是越来越迷恋你了。”
向斯晚挥手又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夏末狼狈地退到马路上。
“够了!斯晚,不要再打了!”陈慕晴看着夏末嘴角流出的血,惊慌地拦住向斯晚。
但是斯晚却像是打红了眼,他走到马路中间,挥手又是一拳:“你这个浑蛋!”
就在夏末倒下,向斯晚弯下腰刚把他重新提起来的时候,一辆飞快的汽车朝他们奔来。
看到情况不妙,陈慕晴慌张地去喊他们。可是那辆车的速度太快了,还没等她喊出声,只听见一声巨响,然后她面前的两个人,便双双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