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给乔林的时候,乔林正在文身,苏洛着实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乔林不过是说说而已却没有料到乔林竟然将一切付诸行动。
好不容易从震撼中恢复过来,苏洛脱口而出:“你文什么?节操碎成渣吗?”
“是life is wonderful啦,life is wonderful!”乔林在电话那头嚷嚷,接着又说,“我这边还有半个小时能弄完,你开车来接我,顺便给你看看我帅气的新文身。”
挂掉电话,苏洛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在她看来,文身与伤害自己的身体无异,只要一想到那小小的针头不断地在身上刺着,血珠子一滴滴地从皮肤里慢慢地沁出来,苏洛就觉得头发一阵发麻。
甩甩头,她将那恶寒的感觉驱逐,上了车。
因为不常开车的缘故,苏洛每次开车在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的,恨不得在车子后贴一张“新手上路,请多多包涵”的贴纸。前方的绿灯转黄,想到新出炉的严格到几近变态的交规,她猛地踩下了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都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没有违规,车子就被后面那辆车子狠狠地撞上发出好大的“砰”的一声,她的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倾,被安全带勒得有些疼。
意识到自己出了车祸,苏洛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连忙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车子的状况。当看到车尾被撞凹了,她简直欲哭无泪了。这可是乔林的新车啊!
后面的司机也很快地下了车,看到车头也凹下去之后,司机气急败坏地对苏洛说道:“你干吗突然踩刹车啊?”
“黄灯了啊!”苏洛回答说,闯黄灯可是要被扣不少分的,虽然她不常开车,驾照不常用,但是,那并不说明她不珍惜自己的驾照啊。
“小姐,你刚才完全可以过去的啊!”司机一副“你完全就是笨蛋”的语气。
多少明白司机那“路上开车的除了我之外都是傻子”的心情,苏洛不甘示弱地反驳,“有本事你来挑战新交规啊,别拿新交规不当回事。”
乔林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被人欺负了去,所以,即使她现在还心有余悸,可是她的不安却只放在心里让自己知道。
司机眯起眼睛打量着苏洛,觉得浑身不自在的苏洛正要问那司机看什么看,司机却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说:“我懂了,小姐,你故意的吧?故意让我撞上你的车子,想要讹我的钱是吧?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任何一个被误会的人心情都不会好,苏洛也不例外。她学乔林平日那睥睨天下的模样,挑了挑眉头,一脸讽刺地望着面前的人,嘲讽道:“显然你的社会新闻看多了。”
苏洛语气中的嘲讽让司机的一张脸顿时变了,他冷哼一声,说道:“难道我还说错了吗?你刚刚明明能过去的却踩下了刹车,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我已经说了,前面是黄灯!先生,你是不是没看新交规啊?”
司机狠狠地瞪了苏洛一眼,“你简直是蛮不讲理,如果你想敲诈的话,我劝你还是换一个人试试,说不定你真能遇到一个笨蛋。”
司机不屑的语气与分明将她当成敲诈分子的态度让苏洛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了。不甘示弱地瞪着司机,她说:“先生,看来你对敲诈这件事情很有经验哦,难道你敲诈过别人?”
话音刚落,苏洛就发现司机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了,在那一刹那,苏洛有些后悔逞一时之勇了。如果司机对她动手的话,那么,她绝对是处于下风的啊!不过,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而且,司机一再指责她敲诈确实已经踩到了她的底线。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我警告你,要敲诈滚远点!”
司机一口咬定苏洛是想要敲诈,苏洛却据理力争。在马路上对峙的两人让原本通畅的道路变得堵塞,后面的司机都纷纷出来看个究竟。
就在这个时候,苏洛后面车子的后门打开了,一个男子从车里走了出来,苏洛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就听到了悦耳的嗓音。
“老张,怎么回事?”
听到这么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抬头望向那个走下车子的人,苏洛有片刻的恍惚。
如果不是一直关注娱乐圈的八卦,她会以为面前的人是一个明星。作为外貌协会的超级VIP,她不由得多看了面前的男子几眼。
男子身穿黑色的双排扣毛呢大衣,衬得他的躯干分外修长,一阵寒风吹来,他额前的发丝随着风的吹拂而轻轻摆动,黑发下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看来上帝在造人的时候有些偏心了,给他好听的嗓音还给了他俊俏的外表。
察觉男子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苏洛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地对上男子的视线。男子看人的眼神分外深邃,也非常的有气势,有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力量。苏洛隐约明白那就是乔林经常挂着嘴边的“气场”。
对上男子打量的视线,短短的一瞬间,苏洛的脑子里闪过一句话:一时对上你的眼眸,从此困在你的眼中。
名唤老张的司机快步走回了男子的身边,叽叽咕咕地对男子报告此刻的状况。
男子先是有些不耐烦,随即挑挑眉瞥了苏洛一眼,然而,那一瞥却像是有什么重重地敲打着他的心,又像是有什么狠狠地震撼着他的灵魂。
终究是经过风浪的人,叶开源很快地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他看了一眼苏洛那被撞凹的车子,问道:“小姐,你怎么看?”
回过神来的苏洛想到司机刚才说的那番话,她挺直了腰,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说:“你的车子撞上了我的,除了赔偿,我还能怎么看?”
话音刚落,苏洛就感觉到老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毫不示弱地反瞪回去。
“赔偿?你要多少?”叶开源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视线有些深奥难懂。
苏洛没料到男子会这么说,感受到司机那“我就知道你是要讹钱”的视线,她的胸中冒出了一团火焰,像是故意和那司机作对一般,她随口说出了一个不小的数目。
“这简直就是敲诈!你这样不如去抢好了!”司机一脸气愤难平。
苏洛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反击道:“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去抢?再说了,你的车子撞上我的,赔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老张气急败坏地指控:“你、你、你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老张,闭嘴。”叶开源呵斥了一声,掏出了支票本,飞快地在上面书写,随后将支票递到了苏洛的手中。
老张见到男子竟然真的给钱,着急地在一旁大叫:“少爷,你干吗要给她钱啦?她分明是故意的,想要欺诈。你不要被她威胁了!”
叶开源侧过头来不悦地睨着老张。
老张连忙闭嘴,却也狠狠地瞪了苏洛一眼。
接过支票的苏洛见到上面的金额如自己说的那般,她一下子都吓傻了,愣愣地看了面前的男子又看了看手中的支票。
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她,说道:“你若担心支票无法兑现可以打电话给我。”
对苏洛点点头后男子转身走进了车子里,老张狠狠地瞪了苏洛一眼,再一脸心疼地看着她手中的支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走进了车子里。
上了车,老张似乎忘记了刚才叶开源对他说的那一句“闭嘴”,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碎碎念:“少爷,你怎么真的给她钱呢?她摆明了是在敲诈,你还给她那么多钱,会助长这样的歪风的……”
“你今天话太多了。”说完,他不再看似乎有满腹怨言的老张,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置于身侧的手轻轻地握成了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拿着支票站在原地的苏洛愣住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地解决了。后面的车子传来了鸣喇叭的声音,苏洛回过神来,暂时将车祸的事情抛到脑后,重新发动了车子。
到了和乔林约定的地方,乔林已经在那里等她了。一见到苏洛,乔林就兴致勃勃地卷起了袖子展示自己的文身,笑嘻嘻地说道:“怎样?很帅吧?”
瞥了一眼乔林左手手腕内侧的文身,苏洛只觉得触目惊心。可能是刚刚纹的缘故,“life is wonderful”几个字红红肿肿的,如浮雕一般,又像一条条歪歪斜斜的虫子粘在乔林白皙的手臂上。想到乔林文身时候的情形,苏洛又觉得一阵疼痛。
看苏洛的神情,即使没有开口问,乔林也知道苏洛在想什么了,她笑嘻嘻地挽住了苏洛的手,说:“不是很疼的。走吧,找个地方喝下午茶,小资一番。”
拖着苏洛的手走向车子,瞥到被撞凹的车尾,乔林惊呼一声“我的妈啊”,看到乔林的反应,苏洛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乔林说出车祸的事情。
正要开口跟乔林说车祸的事情,乔林已经拖着她的手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点了咖啡和蛋糕,乔林才眯着眼睛说道:“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话音刚落,服务员已经送上了咖啡和蛋糕,苏洛端起卡布奇诺喝了一口。香醇的咖啡味慢慢地蔓延开来,苏洛享受地闭上了眼睛。她爱喝咖啡,用乔林的话来说就是爱到了没人性的地步,有时候走在街上,闻到附近咖啡馆中弥漫的咖啡香味,她都会忍不住走进去点上一杯咖啡,坐上一个下午。
乔林弹了弹手中的支票,笑着对苏洛说道:“好样的,没被人欺负了去,果然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
苏洛挑挑眉,回道:“那是必须的,总不能丢你的脸。”
乔林露出一个“孺子可教,老夫深感欣慰”的表情,随即又像想到什么,她朝苏洛伸出手,说道:“不是有名片吗?拿出来瞧瞧。”
苏洛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那个男子给她的名片递给了乔林。
“乖乖,还是有钱人呢,怪不得这么大方。”端详着名片上的头衔,乔林笑道,“不过,不是说越有钱的人越小气吗?怎么这位叶开源先生出手这么豪爽?”
苏洛笑了笑,没有搭话。说实在的,她心里也是觉得意外。说出那个赔偿的数目不过是想要气一气那个认定她是诈骗分子的司机,却没有料到叶开源竟然二话不说就开了支票。这样一来,还真显得她像诈骗分子了。
其实,严格地说起来,车子会被追尾,她也要付上一部分责任,如今叶开源那么豪爽倒显得她像是占了他的便宜一样。
哎,一切都是新交规惹的祸啊!
之前担心车子的事情会给乔林带来麻烦,不过,那位叶先生已经支付了修车的费用,苏洛也就没有再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眼睛瞥到乔林手臂上的文身,苏洛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出口:“怎么会突然跑去文身呢?是因为他吗?”
乔林前段时间正好和男朋友分手,如今突然跑去文身,其中原因她不得不往乔林的男朋友身上想。
刚刚还笑嘻嘻的乔林嘴角的笑容慢慢地敛去,唇边慢慢地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她动作娴熟地掏出了一包烟,点燃,吸了一口。片刻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总要为自己留下一点什么。”
苏洛见过不少人抽烟,却觉得,没有任何一个人抽烟能像乔林这样优雅且带着一丝迷离。她曾经看过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不需要做什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已经是一道风景”,以前,她不懂这句话的涵义,直到认识了乔林。
听乔林的语气,苏洛将脑子里的想法暂时驱逐,知道乔林并没有放下男友,她说道:“要不要找他好好地谈一谈呢?”
乔林嗤笑,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不!”
气氛有那么一秒的静默,片刻后,乔林又说:“我想去学鼓了,一个人去。”
苏洛曾经听乔林说过要和男友一起去学鼓,如今,两人已经分手了,乔林却说要一个人去学,乔林心里明明放不下,为什么不试着挽回呢?她问出了心中的想法。
乔林的视线在苏洛的身上停顿了三秒,随即她望向窗外,说道:“每次分开之后,我都用新的东西填充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上一次是学画画,这一次是学敲鼓。当曾经那个离开我的人再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我的步子太快,我们没办法在一起了。”
苏洛有片刻的愕然,确实,没有谁会一直站在原地,人都是往前走的,可是,想到乔林的放不下,她不由地说:“那为什么不等一等呢?”
暂时停下前进的脚步,等一等那一个被甩在身后的人,等他走到她的身边,再一起并肩朝更美的风景走去,不是更好么?
乔林回过头来,像是觉得怪异地瞥了苏洛一眼,她慢慢地吐出一口烟圈,说:“人的成长是为了自己,为什么要去等别人?”
苏洛一时间答不上来。
乔林又说:“其实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一场一个人的战争。我只有顺从这个游戏规则,一直向前,一直充实自己。”
苏洛又是一阵沉默,她一直觉得,乔林的身上有一种与别人不同的调调。乔林像一个勇士,披荆斩棘,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即使是横刀立马,即使是四面楚歌,她也仍旧不会停下自己的步伐。她一直觉得,这样的乔林总有一天会站在别人仰望的高度,以女王的姿态睥睨天下。
沉默了片刻,乔林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上,继续说:“小狮子问妈妈幸福在哪儿,他妈妈说在你尾巴上。小狮子兜兜转转却追不上。狮子妈妈说幸福本来就不用去费力追求,你大踏步挺胸往前走,它一直在后面追着你。苏洛,你要记住,不停地往前走,让别人来追逐你,不用去刻意停留来取悦别人,落在后面的人本身就不值得欣赏,前面有更好的在等着。”
苏洛笑了。这个故事,她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过,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故事的能力像乔林一样能带给她震撼,能带给她思索。是啊,落在后面的人本身就不值得欣赏,前面会有更加美好的风景等待着你。
明白乔林的想法的苏洛笑道:“糟糕,再这么下去,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乔林哈哈地笑出声来,露出些许不正经的模样,说:“走吧,跟我私奔去。”
乔林的话引来了隔壁桌的侧目,苏洛瞪了乔林一眼,拿起叉子,挖了一块黑森林蛋糕送进口中。
尝了一口,苏洛才发现这家咖啡馆不仅咖啡好喝,连蛋糕的味道也是极好的。黑森林蛋糕融合了樱桃的酸、奶油的甜、巧克力的苦、樱桃酒的醇香,特别的口感一下子就在嘴里散开了。
苏洛那像是尝到了什么绝佳美味的模样让乔林也拿起叉子尝了一口,蛋糕还没送进嘴里,她问道:“对了,你跟方子辰怎样了?”
撇撇嘴,苏洛觉得面前的蛋糕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吸引了,为了不让乔林担心,她说道:“老样子。”
与苏洛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乔林多少也猜出苏洛此刻的心情不好,她说:“你们多久没见了?”
“一个礼拜吧,他这几天有一个案子要跟。”苏洛耸肩说。
她并不是粘人的人,可是,与方子辰这么长时间没见,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虽然她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做一个体贴的女友,别让他在忙工作的同时还要挂心她,然而,一旦想到那么长时间没见,心里还是觉得闷闷的。
“一个礼拜?”乔林眉心轻蹙,“这么长时间没见,不好吧?别是忙着忙着忙到别的地方去了。”
像是要安抚乔林,苏洛笑道:“不会的,我相信他。”
乔林的上一个男朋友就是忙着忙着忙到别的女孩子身上去了,不过,她相信方子辰不会这么对她的,两个人交往也快两年了,她还是相信方子辰的。
捕捉到乔林那不赞同的模样,苏洛笑着转移了话题,说道:“对了,我待会要回学校交实习报告,你要一起吗?”
乔林又点燃了一根烟,轻轻地抽了一口,说道:“实习报告?那是什么?能吃吗?”
苏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感叹地说道:“时间还真是快呢,一转眼,四年就要过去了,我们也都要毕业了。”
想到毕业,想到即将开始新的人生,她的心情其实是有些迷茫的,因为她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即将是什么。
“是啊,四年终于要过完了。”
乔林的语气让苏洛有片刻的错愕,不过想想乔林过去的表现,她很快明白乔林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足以在她的生命中留下光鲜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