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因阿星吃饭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因此宫人们都各自饮食去了,忽然听见太子殿下驾到,唬得满屋子的人都乱了,匆匆忙忙撂下手上东西回到各自岗位。
只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响,阿星赶快扔了手上的酒肉,捋下袖子,弯腰行礼,手上油汪汪的,沾着羊肉沫子。她低着头,看见一双穿描金云纹黑皮靴的脚走到眼前,黑色的衣服前襟,一角是银线刻出来的兔子。他身后跟了几双没有装饰的黑靴子。
耳边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沉沉道:“免礼。”
阿星直起腰来,早有人搬了椅子并添了碗箸餐具。大严国以左为尊,阿星挪到右边的位置上,太子一言不发走到左边坐下,身体狠狠靠在椅背上,似乎很累了,闭目养起神来。
殿内寂静,一时间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声。
阿星不敢擅自说话,只得侧过脸打量太子。见他穿的是一身玄色金银缂丝鹰隼扑兔窄袖袍,手腕上打着羊皮护臂。一头长发束至头顶,拿一根黑绸带系住,发黑如绸,绸带上龙纹精致,一双出水龙头争抢那羊脂白镶嵌而成的龙珠,从上到下,虽华丽而朴素,似单调实威风。一张侧脸清瘦英俊,山根笔挺,眉如横剑。
“他这一身黑色,和我这一身红色倒是挺搭的。”阿星心想。她正穿着一身朱红色侧妃常服,头上是那个金叶子嵌珊瑚珠子的发冠。
都说太子英俊威武,成亲那日,他醉的七荤八素,阿星也没来得急仔细看他,如今细细打量起来,只觉得名不虚传。成亲那日她累的头晕眼花,一觉醒来,一多半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如今这个人近在咫尺,看见他黑色袖子包裹的结实的臂膀,那双臂将袖子撑得鼓鼓的,阿星不知怎的,脸刷一下就红起来。
阿茶在旁边看见,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阿星和周密几乎是同时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
太子却像是被那一声轻咳唤醒了一样,睁开眼睛,看见面前食桌上只摆着一盆羊肉,一坛美酒,几碟子佐料,眼中闪过一丝纳罕。
周密已经等着谢罪了,谁能想到太子殿下今夜忽然就来了呢?准备这样的晚膳,实在不成体统。
谁知太子却道:“这个需要有汤才好吃。”
周密赶紧行礼道:“有汤,不过是新鲜的羊杂碎汤……太子殿下恕罪,我们侧妃素日喜欢这样吃,实在不是有意简慢太子。”
那羊杂碎是下贱之物,平民百姓爱吃,王公贵族一概不沾,阿星因小时候吃惯了,长大也常吃。
“无妨,”太子淡然道,“拿来吧。”
宫人听了便赶紧去传,太子伸手抓过那坛酒来一闻,看了阿星一眼:“倒是好酒!”
阿星听了颇为自豪,道:“那当然,这就是我早年酿下的,埋在大帐底下,只得三坛,特意带进宫来的。”
周密在一旁小声提醒道:“王妃,在太子殿下面前要自称臣妾!”
阿星反应过来,赶紧说:“太子恕罪,这酒是臣妾早年酿下的……”
太子并不计较,只说要碗,阿星赶紧擦擦手,双手捧了一只碗过去,帮太子斟满酒。
太子仰起头一饮而尽,惬意的说了声:“好酒!”
说罢将酒碗重重放在桌上,阿星又帮他斟了一碗。彼时已有宫人将羊杂汤呈了上来,小厨房又陆陆续续做了好多菜来。阿星一边帮太子添酒添肉,一边忙里偷闲自己也喝上一碗,吃上一口。喝到后来,太子高兴了,也顾不得那许多规矩,两个人推杯换盏起来。饮至兴浓处,还要拉着太子身边的几个侍卫和阿星身边的掌事宫女也一起喝,几个侍卫说太子安全要紧坚决不能喝酒,周密更是吓得摇头直说不敢。
“没意思!”阿星,一只手捏着酒碗,一只手指着周密说。
太子也不嫌她没规矩,割下一块羊肉细细的嚼了,将手上的酒碗和割肉刀一扔,两手停在半空中。
周密一看,便赶紧叫人打上水来,伺候太子洗了手,又叫沏茶来。阿星见太子不吃了,自己也依依不舍放下酒肉,也洗了手,宫女端上茶来给两人漱口,太子忽然把手一扬。
“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