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真第二天便自己偷偷办理了出院手续,本来就没什么大碍,何必浪费社会资源,不曾想刚出医院大厅,就接到了宋家如今的当家夫人的电话。
“天真。”她一向说话甜蜜如同小孩,这些年的富足生活将她养得如同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一样笑容娇俏。
“嗯,袁阿姨。”
“昨天你们怎么没来吃饭?叮嘱了那么多遍,是不是又忘记了?”
没有人知道她昨天住院,家里人只会关心她为何不带着商业联姻的丈夫回去吃饭。宋天真看了看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又有多少人像她一样孤身一人?
她在国外多年,一个人念书上学挣扎过来,她做的荒唐事她的磨难与煎熬不知道忙碌奔波的家人是否知道。父亲只管往她的账户打钱,后母则只管大手笔地花钱。
“不好意思。”宋天真扯了扯嘴角:“昨天沈溥去外地开会,我跟他一起过去了。”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一边走一边打电话,不小心一脚踩了空。
“哎!”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蹿到地上,她的后颈被人一下子拎了起来。
“怎么了?天真!你那边怎么了?”
宋天真回头看,沈溥松了手,好整以暇看着她淡定无比地对着电话里说:“没事,先到这,有空我再跟沈溥回去。”
她心里知道,她这样子恐怕又要被沈溥讨厌。看,宋天真就是这样子,一天到晚都是装。不过沈溥这一次没有冷嘲热讽对着她讥笑,原因是他背后站着的是家里的堂弟:沈涟。
这个叔叔家的孩子,一脉继承了沈家风流倜傥的长相,生性风流贪玩,可以说是各大会所的中心任务,在布桑城的公子哥里面也是极其有名。
而这个人跟宋天真是高中同学,一直到高二宋天真出国之前,他们都一直是同学。宋天真对沈涟印象一直不好,沈涟呢对于她这个堂嫂也从来都是看不上眼的。在他的眼里,乖乖女宋天真怎么可能降住沈溥这样的花花大少?况且他一直都知道宋天真出国的原因,当初宋天真的母亲自杀的消息在班里可是传了遍,可是宋天真像没事人一样,他后来觉得乖乖女可能是心机深沉的绿茶婊。
“嫂子。”在场面上,沈涟还是守规矩的。
宋天真点点头,她挂了电话,却想走。
“站住。”沈溥沉思一下,忽然说道:“今天晚上父亲回来,一起回家吃饭。”他顿了一下又道:“爷爷也常念叨你,让你回去。”
沈溥的爷爷是老一辈的革命家,八十多岁的老人精神矍铄,不知道为什么,他尤其喜欢宋天真这个孙媳妇,总是对沈溥耳提面命要好好照顾她。宋天真想起这个老人,心里陡然间发酸。沈溥的父亲是直辖市市长,常年不在布桑,沈爷爷对此很是生气,他常常对着宋天真说:孩子,沈溥这孩子他爸爸放任自流,你要辛苦了。
那时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一口答应,笑得那样灿烂,说:不辛苦啦,我和沈溥是夫妻呀。
夫妻,宋天真苦笑一下,对着沈溥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溥看着宋天真这副死样子,仿佛要故意膈应她一样,说道:“天真,你还真是天真,以后可得长点心,别再买劣质的验孕试纸了。”他回头朝着沈涟一笑:“堂弟,你以后找老婆也不要找你嫂子一样糊涂的人。”
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怀孕,宋天真早已认清这个事实,昨天她喊肚子疼,沈溥却下意识地推开她的那一刻,宋天真承认,她埋在心里许多年的一个认知开始分崩离析。心在那一瞬间也悄悄裂开一个缝,就像是斑驳地墙壁一样变得面目可怖。
沈涟听见这个笑话,立刻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指着宋天真嘲笑:“嫂子,你以前挺聪明的啊,现在怎么变傻了?”
终于戳到她痛处,宋天真再也淡然不下去,沈溥没来由地舒坦。他看见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就觉得世界真是美好。他一高兴起来甚至问道:“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么?”
“不用。”宋天真立刻拒绝:“晚上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沈溥哼了一声,带着沈涟连一眼都不回头就这么走了。
其实商业联姻,尤其是娶了一个讨厌的对象的时候,沈溥觉得这样也不过分,谁让宋天真一点分寸都没有的?连他的私生活都要插手。从他的衣帽间开始改变,到他的早餐,到他的作息,最后便将触角伸到他身边来来往往女朋友头上。实在是令人头疼地管太多。
沈溥的背影越走越远,他肩宽腿长,人高马大,是天生的衣架子,偏偏又长了一张有着大眼睛双眼皮的无害的脸,宋天真有时候想她当初是怎么把他一眼认出来的呢?
明明已经物是人非,她是如何在相亲的时候第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沈溥就是八年前在拉斯维加斯街头带着她发足狂奔的少年呢?
答案已经无从得知,宋天真也恨自己为何要把他认出来?而很显然的是,沈溥早已经把她遗忘。
到了晚上,宋天真提着些东西回到了位于城郊的沈家大宅。大概是沈父回来,沈老爷子又发话,齐齐整整真的是聚了一大厅人。
老阿姨接过宋天真手上的东西,小声地说着:“少奶奶,少爷找了你很久了,快要生气了。”
沈溥找她?宋天真还在不敢相信,却见那个长腿男人垮着大步伐很快到了自己跟前,他脸色很不好,数落到:“怎么这么晚?都没怀孕,不会开车过来么?!快点!爷爷找你!”
他立刻将宋天真拦在怀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半抱半扯地将她推到休息室里。宋天真便看到了一脸笑意的沈老爷子。
后来宋天真在佣人的嘴巴里听说,沈家的宝贝长孙在一大家子面前吃了沈老爷子一棍子,老人家怒斥他混账。原因是他不知道自己媳妇在哪里。
虽然是家宴,但是不靠谱的纨绔子弟还是带了自己的好朋友一起来,他对这位朋友相当满意,有点颇为炫耀地对着家里人介绍:“赵铎安,美籍华人,我们是在华盛顿认识的,他刚刚回国来做风投的。”
赵铎安是一位美男子,这一点宋天真从座位上女士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大概是混血,脸庞欧化,身材也高大,五官却精致地像个女人。
“各位长辈叫我奥兰多就好。”
沈溥在美国读书的堂妹多嘴地问了一句:“姓什么呢?”
赵铎安眼角微微上翘,流转着惊心动魄的性感,宋天真看到堂妹的脸已经发红,尤其是赵铎安说:“格瑞特。”时,小姑娘已经捂住了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宋天真终于正眼看了这位沈涟的朋友,格瑞特,大名鼎鼎的姓,家族中出了无数的政客名流、艺术家、科学家,格瑞特一族似乎格外受上帝照顾,几乎拥有人们所幻想的一切。
难怪沈涟如此骄傲,原来这个赵铎安居然是一个格瑞特。宋天真慢慢地放下汤匙,说了一句不好意思,退出了餐桌,一个人跑到了卫生间里。
冷水扑上脸,宋天真呼出一口气,转身才又出去。
吃完饭,男人们都聚在了书房,女人们则无聊地开始打起麻将,宋天真一向不参与这项活动,便一个人待在了后花园里。
夜已经深了,夜空中却连一颗星都没有,只剩下一轮圆月。夏季的风吹上来,宋天真出神地盯着头顶这一片惨淡的天空。
“表嫂。”有人喊她。
宋天真回过头终于看清楚了她身后的人,是沈溥表弟的太太。沈溥的表弟是一位性情中人,娶这位太太可是力排众议,顶住家庭压力。一见钟情,死缠烂打,追回来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孩子。家里几乎闹翻,可是现在宋天真却看到这个女孩子也不幸福。
宋天真侧了侧身边的位置:“坐吧。”
极为柔顺的女孩子,她也还小,24岁,坐在宋天真的身边话很少,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旁边的人。
“你有什么话要说么?没关系的,直说吧。”
“表嫂。”女孩子支支吾吾半天,想了想开口:“伯寅好像在外面有人了。”
宋天真心里一笑,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知道沈溥外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而她宋天真永远不动声色。其他人都不明白她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够识大体。
而当这个家族中其他人遇到这个问题后,居然第一个人问的是她。
明明是五月末渐渐发热的天气,宋天真却开始一点点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