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珝抬头看了一眼檐下的燕子窝,正好有一处树枝够到那下面。而此时,暯桐因为方才那一通折腾,早已没了力气,加之她身体本来就虚,这会子倒显出些楚楚可怜来。
陆子珝只道这小公主是被宠坏了,不知礼数,才会做出这般无礼又幼稚的举动,只得自认倒霉,撸了袖子开始爬树。
他身手敏捷不一会儿就够到了那燕子窝,他抓着一只幼鸟得意的对着树底下的暯桐展示,明朗的笑容晃花了暯桐的眼。却在下一步,脚一滑,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
“呀!血!”草曼指着慢慢从陆子珝脑后渗出来的血惊声尖叫,暯桐忙捂住她的嘴。
这时,突然从墙外传来几声呼唤:“二皇子,二皇子……”
暯桐心下一紧,从陆子珝手中抓过幼鸟,带着草曼从另一处角门躲了出去。
回到栖梧宫,暯桐懒洋洋的趴在床上,催着草曼给她上药。草曼虽是应了声,可到底因着方才的事惊了神,便有些心不在焉,“公主,你说二皇子他……”
“不许说话,我们今天哪里也没去,什么人也没见到。”
草曼只得抿了抿唇,低头擦药。
暯桐伸手逗弄着那依旧闭着眼的幼鸟,心下只觉得烦躁,本以为到了这个世界就可以舒心了,谁知又遇到了他!她眉头紧皱,想起前世的种种,一股恨意涌上心头久久不能离去。
“嘶”的一声,暯桐轻皱了眉头,草曼忙收回手,“公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弄疼你了。”
“罢了,你去弄点吃的来,我有些饿了。”
“是。”
见草曼离开,暯桐随后起身打开了床下的暗格。她拔下头上金簪,封好心脉,将那金簪缓缓刺入心口,立时一滴殷红的鲜血顺着金簪缓缓流了出来。暯桐伸手蘸了那滴鲜血喂了幼鸟,之后她迅速地拔出金簪,将之放入暗格内的蛊盅里。待金簪上的鲜血被噬尽,她又将那幼鸟也放进了蛊盅,关上了暗格。
做好这一切,暯桐看着手中的金簪又愣了神,若非这得来的小身板实在一点修行也没有,自己又何苦用这法子来取这心头血。
暯桐斜靠在床上,只需十六天,这蛊便可治好,届时用它来控制皇后,那自己在这宫中的日子,可就算真的安稳了。心尖传来隐隐的疼,前世烂熟于心的修行口诀在脑中一遍一遍闪过。好几次,她都忍不住去循着那口诀修炼,可一想到前世自己的样貌,她立时就打住了。
夜幕渐深,草曼总算是回来了,她将打听回来的消息给暯桐一说,暯桐当下便是有些犹疑。也不知那人究竟是死,还是不死,这昏迷不醒算个什么事。她又嘱咐草曼,明日继续打听陆子珝的消息,随后她将自己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草曼,我这回受的伤是不是好的慢了些?”
草曼一阵莫名其妙:“林御医说公主这回伤的重了些,又牵扯到了旧伤,加之身子骨弱,所以难免会好的慢些。”
“是这样么?”暯桐咬唇低语,她眼角瞥见草曼面上的神色又不似作假,便也不好再问。伤虽好的慢些,但也因此避免了皇后新一轮的折磨,于自己制蛊又多出许多时间来。
是夜,暯桐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又见到了自己恨之入骨的大祭司。他依旧还是一副孩童的模样,微微的笑着:“是既是不是,不是既是是。好好珍惜,荼靡往生。”
忽而,眼前又转换成了陆子珝的模样,却是初见他时,他转身回看自己时的模样,以及,梨树之上,他灿烂的笑容。随后,暯桐的梦境倏然换成漫天的血色,将她的内心抑的快要窒息。
暯桐猛然睁眼,眼前是一张清秀温润的男人的脸,见她醒来,展露笑颜,随即又恢复如常。暯桐正是奇怪,林玉堂早已起身回了皇后的话:“皇后娘娘,公主只怕是伤及心神,故而,才会沉睡不醒,噩梦连连。”
闻言,皇后顿时蹙了眉:“怎么这回好的这么慢,还需要多久才能痊愈?”
“皇后娘娘,公主这次是新伤加上旧伤,心神也有所触动,怕是最少还得半月。”
“半月?”
“是。”
皇后怨毒的瞪了一眼床上的暯桐,“哼,这次就算你运气好。”随即甩了帕子领着众人离开了。
林玉堂这才又回身问向暯桐:“公主可是心里藏着什么事,以致于扰了心神,做这般噩梦?”
暯桐却是突然抓住他的手:“你给我写的什么药方!”
林玉堂见此,倏然笑了:“公主果真是冰雪聪明,知道微臣在药中动了手脚。微臣只是不想让公主遭了皇后的毒手,并无恶意。”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暯桐松了手,直直的看向林玉堂:“你的条件?”
林玉堂一阵错愕,良久,他收回自己的目光,轻叹道:“公主总算是长大了,微臣的条件,便是要公主日后切勿与皇后顶撞。忍一时风平浪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完,林玉堂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能够延缓伤口愈合的药,公主需要自服。微臣告退。”
“等等!”
林玉堂停住脚步,身后传来暯桐的询问:“那个景云国二皇子,如今可好?”
“摔到了头部,至今昏迷不醒,一切只能听天命尽人事。”
暯桐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此时哪一种想法更强烈一点,她既是想陆子珝死,却又有些不想。她将这一切归咎于昨夜做的那个梦,什么是与不是,大祭司还真是阴魂不散!
入春之后,天气越发的暖和,转眼已是三月中旬,暯桐托着宝蓝色的胭脂盒子,盯着窗外的梧桐发呆。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桐花落了一地,混着一些泥土,突然有人将窗户关上,绝了暯桐的视线。她抬头看到草曼正从门外进来,“公主,昨儿夜雨落了一宿,今日风凉,你又着着薄衫,该是注意些。”
“我让你打听的事呢?”
草曼摇摇头,走到暯桐身边一阵附耳低语,听得暯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人究竟是要死还是不死?
是日夜深,暯桐避过巡夜的侍卫,一路悄悄摸到陆子珝所在的浩轩殿。她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如若那人生命力顽强,自己就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