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1912
岁月如流
哦，不，我对生活并不厌倦，
我想活着，生活让我留恋！
——普希金
岁月如流。但我兴奋依旧，
满怀渴望，像个孩子，
愿受爱情的摆布和引诱，
愿领悟诗歌火样的魅力。
我仍然孩子般相信幸福，
相信幻梦当中的真理！
常常怀着柔情遭受欺诳，
指望友爱，却蒙受屈辱，
但我的诗篇仍颂扬理想，
歌唱甜美的梦从不却步，
我说：即便玫瑰花凋谢，
五月里必定花团锦簇！
往昔情景只能梦中回忆，
生活的谜底全都在前方！
精神的探索永不停息，
颤抖的心儿搏动在胸膛。
纵然生活中有成也有败，
仍想尽快目睹来日风光！
我像个渔民充满了希望，
掩藏起心头的亢奋忐忑，
乘上破船，我驶向海洋！
不怕雷声轰鸣暴雨滂沱！
朋友，别怕！船毁人亡：
你将体验恺撒(恺撒（公元前100—前44），古罗马统帅。)般的欢乐！
1911.11.2
傍晚之歌
我为你献上几支动人的歌曲，
在这傍晚时刻！
你复活吧，复活，哪怕只一次，
平心静气的喜悦！
蓝幽幽的昏暗伴随夜幕降临，
在四壁之间曼延。
远方的蓝天已经被宁静围拢，
没有星没有语言……
电灯亮起来了，明晃晃耀眼，
像许多月亮抖颤。
电车的灯光，这边绿那边红，
蜿蜒曲折拉成线。
自由地呼吸早春的新鲜空气，
消磨了岁月流年，
心儿偶有所悟，但并不惋惜：
一切都还像从前！
我又在人群中，年轻，孤独……
恍惚间如同做梦，
与人流移动，向我迎面走来——
是我遥远的幻影……
1911
母语
我的忠实之友！狡黠之友！
母语！我的国王！我的奴隶！
我的诗如祭坛上缭绕的烟！
我的叫声——是疯狂的呼吁！
是你给狂热的幻想插上翅膀，
还是你给幻想捆绑上绳索。
在困惑无力时刻你把我拯救，
我精力旺盛时你把我折磨。
常常发现神奇音响的奥妙，
苦苦追寻词汇的隐秘涵义，
不期而至的旋律忽然降临，
它们主宰我谱写我的诗句！
我常常由欢欣而趋向苦恼，
或者因淡淡的哀愁而平静，
我徒劳地等待着你的回声——
盼它与颤抖的心产生共鸣！
你像肃穆的巨人巍然不动，
我只能低头对你表示虔诚，
可是我不会就此停止抗争，
我像个以色列人对待神灵。
我的顽强永远也没有边界。
你永恒，可我的岁月短暂，
你要听从我，像听从巫师，
不然就把疯子的生命剪断！
我大胆妄为向你提出要求：
我一定继承你丰厚的遗产。
我提出挑战，你必须应战，
请做好准备，我快步向前！
无论被打败还是取得胜利，
反正我都会倒在你的祭坛：
你是复仇者，是我的救星，
你的天地是永久的修道院，
你的声音是我头顶的蓝天！
1911.12.31
诗人致缪斯
我曾经背叛过许多事、许多人，
争夺旗帜的战斗时刻我曾逃离，——
一天天过去，对你的严厉嘱托，
我的心却坚定不移。
听到你甜蜜而又威严的召唤，
我离开病榻，把工作抛到一边，
我移开嘴唇告别火热的爱恋，
只为再次把你陪伴。
静寂的田野里庄稼温柔絮语，
金色云彩的影子印在庄稼上，
我把每次激动每次幸福叹息——
都谱写进我的诗行。
暗中期待，忍受情欲的煎熬，
我把生命交给疯狂交给机遇，
我记得，记得我幸福地呼吸，
急于把心情告诉你！
当黑衣死神站立在她的床前，
我和她一样，心里浮想联翩，——
克制悲戚与恐惧，尽力捕捉
每个瞬间每个特点。
我用手指爱抚着绷紧的扳机，
长时间忍受痛苦不堪的考验，
我庆幸能够以我自己的表白，
为你编织一顶花冠。
不知道我的岁月是长还是短，
是走向光明还是消失于黑夜，——
我的心啊永不疲倦忠实于你，
忠实于你永不衰竭！
1911.11.27
埃及奴隶
我是法老的奴隶。从早到晚
和伙伴们进行繁重的劳作，
惟一的报酬是块腐烂食物，
我们呻吟、流汗、苦熬岁月。
我们的心中笼罩着绝望，
当肩头呼啸着无情的鞭影，
每一天都有伙伴或弟兄，
被铁钩子拖进那个万人坑。
我是法老的奴隶，注定卑微；
我像阴影般消失不留痕迹，——
一层霉菌被命运从地上抹去。
但悲惨劳动的遗迹将会长存，
神圣金字塔在梅里德湖之滨，
世世代代——都将巍然屹立。
1911.10.7-20
亚历山大纪念石柱
涅瓦大街上如同涨潮，
傍晚的人群不断增长。
但亚历山大纪念石柱
却巍然不动梦境安详。
花岗岩肃穆而又雄伟，
它雕凿于绵延的大山！
胜利的标志昭示荣耀，
你耸立在皇宫的前面。
你的柱顶树立十字架，
高度超过罗马的廊柱。
坚定不移，不可摧毁，
你的根基啊无比牢固。
越过低矮建筑的楼顶，
四周的景物展现眼前，
你见两座狮身人面像
暮色中安卧涅瓦河畔。
四目对视，默默无声，
心中充满圣洁的忧愁，
仿佛倾听远方的波浪，
怀念另一条伟大河流。
它们是几千年的孩子，
对它们说来这些风景、
你耸入云霄的十字架、
宫殿围墙，不过是梦！
遥望西天火红的落日，
它们像从前陷入遐想，
沙漠之中金字塔衰败，
上空燃烧金黄的太阳。
1909.4.9
【题解】亚历山大一世（1777—1825），1801年起为俄国沙皇。1812年俄国反抗拿破仑入侵并取得胜利。1834年建成亚历山大纪念石柱，耸立于彼得堡宫廷广场中央，柱高47·5米，柱体由整块红褐色花岗岩雕成，总重量近600吨，柱顶是一个天使，手持十字架，双脚踩着一条蛇，象征对敌人的征服。
狮身人面像，又称司芬克斯，彼得堡的两座狮身人面像非常古老，是公元前13世纪的文物，它们是在埃及古都底比斯考古发掘时出土的，后来出售给俄国，1834年安置于涅瓦河畔列宾美术学院对岸的石阶码头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