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我在北京有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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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我心急火燎地下楼,马不停蹄来到街上,像饿了三天三夜的野兽搜寻食物一样寻找那快乐宝贝。晃了一大圈居然没找到药店,问了俩人也不知道。那快乐宝贝真TMD作弄人,你不需要时它触手可及,你正需要时却和你玩起了躲猫猫。我气急败坏地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我紧张地说:“一个朋友得了急病,以最快速度去最近的药店。”

“哎哟喂,打120不是更好吗?”的哥关切地说,“耽搁了怎么办?”

“没事,老毛病。”我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疾病啊?”的哥可真是个热心肠。

“哮喘。”我脱口而出。

的哥很内行地说:“那就是一口气的问题,气提不上来了吧?打通了就对啦。”

“对对,打通了就对啦。”我肚子里都笑得翻江倒海了。

的哥以首都窗口行业的敬业精神,拿出超一流的技术,东突西拐,有惊无险,很快到了一家很大的药店。我让司机稍等片刻,大步流星走进了药店。当我喊着暗号敲开房门时,武彤彤已经穿戴整齐,头发湿漉漉的,浑身泛着水光和洗发香波味儿。她半躺着看电视,目不转睛,满脸绯红。我把那宝贝放在床上,朝她做个鬼脸,走进余热尚存的卫生间。

床很小,但两人相拥更显亲密。武彤彤不丰满,但很有质感;她不漂亮,但很善于调节气氛;她动作笨拙,但极富进攻性。惟一遗憾的是担心有人破门而入,身体的快乐草草收场。我们穿戴整齐,躺在床上紧紧搂抱着,亲吻着。

武彤彤不是处女,我没问,也不准备问。她却主动提起,说她毕业后有过一次短暂恋爱,那人骗了她。我打断说不必解释,我没处女情结。她惊讶地看着我,我说任何男人没权利要求他的女人是处女,同样任何女人也没权利要求她的男人是处男——谁TMD欠谁的?都TMD伪君子!再说了,我一脸诡笑,——我也不是处男,我们扯平了。她不依不饶:“那我只有一个,而且就一两次,你肯定不止,看你那么熟练。这不公平。”

“讨论数量没意义,一个苹果咬一口是苹果,咬几口还是苹果。”我认真地说,“量变质变理论有时就是扯淡。”

“什么叫扯淡,再咬几口就是苹果核啦。”

“那长出来的还成了大鸭梨小酸枣不成?”我振振有词,“你说妓女天天干这事儿,有什么意义,就是数目问题,关键看是否有感情介入。”

“这话还靠谱。”

“你以为男人都用下半身思考啊?”

“可是阁下的下半身明显比上半身发达。”她摸着我的腿,嘻嘻笑着,“长毛腿。”

“我这人,发育错位。”我对她讲了下榻旅馆第一天遇到的那个“同志”。武彤彤笑得忍不住在床上翻滚扑打,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天哪,你还有这姿色呢!”

又折腾了一会儿,武彤彤忽然泪如雨下,喃喃自语:“为什么我现在才遇见你?”

我一言不发,兀自叹息。

“你怎么了?哑巴了?”她疑惑地看着我。

“我还说什么,造化弄人啊。你都要到地球那边去了,才安排我们见面。我两年前来北京时,你躲哪儿去了?你怎么不去‘追魂’兼职啊?”我苦笑。

“什么破公司啊,闻所未闻。”她捏着我的鼻子说。

我挣脱,说:“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说。”

“咱们到底谁勾引谁啊?”

“那还用说?你这个臭流氓。”她咬着我的下巴说。

“咱们得弄清楚了。我是怎么到了北京,谁又把我弄到这个旅馆了?我怎么跟梦游似的?”

“谁先给我投稿了?”

“我是给单位投稿,又不是给你。”

“反正落到我手里啦。”她得意洋洋的样子。

“听听你的措辞,‘落’——到你手里了,跟个陷阱似的。”

“爱情都是陷阱,爱人都是猎物。”她振振有词。

“你成什么啦,狩猎者?”

“哈哈,爱情守望者,不——,应该叫守株待兔者。”

“我够倒霉的。”我做严正指出状,“你这是以权谋色呀。”

“那你也得有色可谋啊。”她摇摇我的下颌,端详着我,就像找出我脸上有几个褶子。

“我有什么色,年老色衰啦。”几年动荡不安,我对自己的容颜有些不自信了。

“那我就是饥不择食。”她笑起来,“想听实话吗?”

“当然,死也死个明白。”

“说实话,看了你稿子吧,我老是幻想着你长什么样,想见见。”

“呵呵,难怪骗我邮寄照片,别的编辑都没有。”

“上当了吧,一般都是合同签了,要做封面了才会要求作者提供照片的,傻了吧?”她爽声大笑起来。

“够傻逼的。”

“不许说脏话!看了照片吧,我当即决定——”

“怎么啦?”

“要见见人。”

“见了呢?”

“我当即决定,拿下!”

“再听听你的措辞——杀气腾腾的,一环扣一环,跟抓逃犯似的。”我笑。

“你就是爱情的逃犯,——咱们都是。”

“这就算自首啦?”

“天网恢恢——情网也恢恢,疏而不漏。”

“你不就漏网了吗?”我问。

“什么意思?”

“你不马上就走了吗?”我长吁短叹,“这网也真TMD大,太平洋这边下去,得太平洋对面去收网,这工程也太TMD宏伟了,比万里长城牛逼大了。”

“不许说脏话!”她一下蒙住我的嘴巴,“你真是积习难改啊。”

我挣扎着说:“这叫话糙理不糙,难道不是吗?伤心太平洋啊!”

武彤彤顿时泪如雨下,死命地抱住我,亲吻我,近乎于喃喃自语:“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直到我们去吃晚饭,也没人入住。晚上我们在中关村逛了一大圈回到旅馆,住进了一个甘肃天水来京出差的小干部,此人在室内吃方便面,满屋子充斥着让人大倒胃口的方便面味道。武彤彤坐了十多分钟,我就把她送走了。

我还在呼呼大睡,武彤彤来电话,兴奋地说有特大好消息,让我赶紧打车赶到校门口,我还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她就挂了电话。当我赶到这座巍峨的大学门口时,她已经在那里笑吟吟等我了。我笑逐颜开:“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你猜一下。”

“捡到钱包啦?”

“俗!”

“难道找到更便宜的旅馆了?”

“一点想象力都没有,还写书呢。”她叹气的样子。

“那还有什么?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但天下有白睡的床。”她挎住我的胳膊,急咻咻向里走。门卫威严而白痴地看着我们笑笑。

我大吃一惊:“你要让我下榻‘灭绝师太’楼?饶了我吧!”

“哈哈,你想得倒美,我让你去,别人还不答应呢。”武彤彤吐出了实情,学校放假,给我找了个学生宿舍。和在教工餐厅见到的那个男生住,他叫黄笑。

“算了吧,去那里我很不自在。”我停下来,为难地说,“我老大不小的人了,跟一帮小屁孩瞎混什么啊?”

“怎么啦?狗咬吕洞宾啊?重温大学时代,校园生活多好啊。你也不老嘛,这儿还有四十岁的研究生呢。怎么老觉得自己老?时间长了,还真的就老了。”她拖着我走。我像一个被群众当街扭送公安机关的小偷骗子什么的,拼命挣扎着,压抑着声音嚷嚷:“非礼啊!”

“谁非礼谁啊?我不想拖你走啦,别人看见了,肯定过来帮忙,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她正色道,“别想那么多,想想你的钱吧,浪费在那里还不如省下来干点别的呢。”

我只好就范。名校的男生集体宿舍除了比“稀饭”大学宿舍硬件强一些,大同小异。斜长的房间,两边各两张铁制高低床,房间中间是两张桌子,两边各有两个带锁的抽屉;一张空着的铁床和暖气片上,满负荷塞满了皮箱纸箱脸盆暖壶等杂物。好在是假期,屋子里还算干净,一股脚臭味力压群味,那种臭味和民工工棚里的臭味并无二致,这再次说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流的汗,并无嗅觉上的差异。

奇怪的是只闻脚气臭,不见臭袜子。黄笑很有经验地拿起几双球鞋往地上使劲抖抖,缩成一团的臭袜子和几只用过的避孕套便掉了出来。他尴尬地看看尴尬的众人,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用纸垫着将几双臭袜子和皱成一团的那物什放进一个塑料袋,密封好,塞进了床下。他女友徐娜则赶紧打开窗户,空气渐渐正常。

“这是我们班的邋遢大王——团支书。”他笑骂道,然后居心不良地问我,“戈老师当年的集体宿舍也这样吗?”

“臭袜子有,别的就没啦。”我投其所好。

“戈老师当年一定很纯洁吧。”黄笑问。

“当然,那个时代嘛。”

“你怎么这么低级趣味啊?”徐娜敲打他。

“要不我叫黄笑干什么?”黄笑着争辩。随后一边帮我整理床位一边自嘲,他父母给取的名字没水平。徐娜开玩笑:“你父母还真有远见。”

“我知道戈老师也一样纯洁,开玩笑嘛。”

“我也不想纯洁,可是那年代想不纯洁不行啊,刚刚蠢蠢欲动立马消灭在萌芽状态啦。多少辅导员有事没事都拎着三节电池的大电筒到处晃悠,哪儿黑就哪儿照一照,奸没拿住,自个儿哈喇子流了一地。”我以羡慕的口吻说,“你们真是赶上好时候喽。”

他们大笑。收拾停当,黄笑给了我一把钥匙,和徐娜离开了。我说请他们吃一顿什么的,他们说改天吧。黄笑还特地扮个诡笑说,他们去遥远的广播学院了,要很晚才回来。两人搂搂抱抱扭扭捏捏打打闹闹走了,楼道里回荡着他们青春期激越而闷骚的欢笑声。

在开学前,这个八人间的十多平米房间就归黄笑和我啦。

“他们真是遇到好时候喽!”我关上门,再次感叹,躺在床上。床有棕垫子,干爽、透气。

“嫉妒了吧?”武彤彤钻进蚊帐,在我身边躺下。

“多善解人意的好学生啊。你怎么也得给他们打A分啊。”我说。

“可惜没机会啦。”武彤彤取下眼镜放到桌上,“我一向善待学生,即使他们有些问题,也全不在他们身上。应试教育嘛,他们遭了多少罪才考到这儿来啊。”

这个下午发生在这所名校男生宿舍的激情,近乎完美,拿应试教育的庸俗标准,可以得A分。惟一让我吃惊的是武彤彤笨拙的技巧和超强的控制欲怪诞地捏合在一起,气氛、前戏、姿势、节奏、时间和烈度均被她控制。我就像一个参加决赛的种子选手,必须一丝不苟竭尽所能,才能获得她的认可。

晚上,总是在我入睡后的蒙眬之中,感觉有人进了屋,随后近在咫尺的小空间里地动山摇起来。我异常清醒,却假装沉睡,黄笑和徐娜亲密而闷骚的窃窃私语,清晰地传入我酣热的耳畔,诱发我真切的骚动。我心里想小屁孩真是遇到好时候了。早晨,黄笑总是嘻嘻哈哈:“戈哥昨晚上您又说梦话了。”

“是吗,我说什么来着?”我故作纳闷状。

“说什么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哈哈,难道不是吗?”我纵声大笑。黄笑露出一脸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