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极为华丽的床上,睁眼望去,整个房间里一片刺目的红色,四处贴着大红的喜字。一对龙凤烛烧的正旺,红色的烛蜡似含血的泪水滴满了整个托盘。房间里一片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她那双漆黑而明亮的眼眸此时有些迷蒙,昏迷前的一幕幕又涌进了她的脑海。鲜血,红艳艳的鲜血映着薜印天苍白的面容在她的眼前放大,她有些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情,可是又不得不信,她亲手拭过他的呼吸,了不生息,冰冷绝望的让她的心发冷!更何况被利箭穿心而过又岂有生还之理?
仔细的算算,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过七岁而已。
往事一幕幕涌上了心头,她尤记得他将她她冰冷的河寒水中捞出来的情景,天地间一片灰蒙,映入她眼帘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满地或红或黑的鲜血,她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寒风刮过她的脸,原本就冻的只剩一丝意识的她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
是他将她抱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眼神里是满满的关心和希望,他一把将她搂的死紧,用衣裳将她紧紧的裹在自己的身上,他炽热的体温隔着衣裳传了过来,暖彻心扉。那时的他还年青吧,也不过三十来岁,身上是结实而紧绷的肌肉,靠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那种感情无关男女之情,是温暖而又温馨的亲情。
她也记得他征战回来的时候,会把自己往书房里一关便是一天,对着一副画发呆,她偷偷的躲在窗外看,被他发现之后,他略带愁思的将她拎进屋里,展开画轴告诉她,那画上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名唤秦霜,当年是大楚的第一美人。
画上的那女子和她长的有七八成相似,只是眉眼间少了一分倔强,多了一分温柔,让人看一眼就会打从心底爱上的女子。他告诉她,秦霜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的,所以她的名字叫忆霜。忆霜忆霜,只是回忆想念秦霜罢了。那一刻,她的心里有些生气,甚至还有些嫉妒那个叫秦霜的女子,她的名字不过是秦霜的替代罢了。薜忆霜的名字,只不过是秦霜的延续、薜印天的思念罢了!
越长大,她长得与秦霜越是相似,她甚至能感受得到薜印天看向她时,眼眸里的复杂与伤痛,当那些复杂和伤痛过后,他的眼眸里却又是暖暖的温柔,温柔过后,便是浓浓的骨肉亲情了。或许因为秦霜的缘故,他疼她是疼进了骨子里,每次征战回来,都会将朝庭赏赐的最好的东西全给她,在她还小的时候,他还会抱着她用胡子轻扎她的脸,只是等她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便不能再享受这样的待遇了。
她一直想让自己变得温柔一些,没穿越前她的母亲曾对她说过女孩子的笑容是天下间最温柔的武器,于是她时常练习温柔的微笑,只是生性冷静而倔强的她,是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画里面秦霜那抹温柔的微笑。却让她的笑容里少了一分温柔却多了一分冷静,这样的她每每笑起来的时候又别有一番动人心魂的魅力。
她想让他多留在将军府里陪她,只是他似乎总有打不完的仗,于是她便暗中培养自己的实力,用自己的智慧和武功罗网了一大批江湖上的匪首侠士,原是打算帮他刺杀他的对手,却不料战场远比她想的惨烈太多,不但刺杀了他的对手,却更多的是救了他的性命。也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本他每日都在死亡线上徘徊,都在刀锋上爬滚,才知道他每次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是多么的不易。而战场也远比她想像中来的惨烈和残忍。
她有些害怕,怕失去了那份她追寻了二十几年的父爱。前世的她是跟着妈妈长大的,她的妈妈是峨眉派嫡系传人,有些不为人知的高深武功,而她也自小跟着妈妈修习内功心法,到她二十五岁穿越前,已经有着极高的修为。
妈妈很疼她,也很严厉,只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的爸爸,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父爱。当妈妈严厉的要求她习武的时候,她总会想,如果有父亲在,她会幸福很多。年少的叛逆,让妈妈勃然大怒,而她那一句“你还我爸爸!”却让她的妈妈呆若木鸡,然后是一顿暴打。
有一段时间,母女间的关系变得极为紧张,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误会也越积越深,外公看不过眼了,让她去西藏朝圣,并告诉她或许能找到她的爸爸。当时她一听说这个消息,便不顾一切的自已驾车去了西藏,只是她还未到西藏,由于路段的失修而掉进了万丈悬崖。
前世今生的种种在脑中交织,让她心里又悔又恨,只是上天总是残忍的,总喜欢夺去人最在乎的东西。在脑中盘旋的是鲜血,又是满地的鲜血,洒满了整片大地、整片天空。意识似乎又有些混沌,目光又开始有些迷离,泪水又滴落了下来。
她只觉得头痛的厉害,欲坐起来,却觉得全身松软无力,胸口传来尖锐的刺痛,那日的一幕又涌上了心头,她微微闭了闭眼,拳头又握了起来。只是手上传来的紧绷感让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手上不知何时已经缠满了纱布,让原本细长而漂亮的双手显的有些丑陋。手上修长的指甲也不知何时被人剪的光秃秃的,一如她现在的心境,光秃秃的一无所有。
她叹了一口气,看这个情况,她应该是被楚莫离带回了王府,满目的红色提醒她现在应该是在洞房之中。她用手轻捂着胸口,努力让自己坐了起来,只是才抬起手来,却发现她的身上也是一片红色,绚丽的红色,映着她苍白的脸色,有着一抹难言的娇美和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