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大家失望,宝玉居然对新宝二奶奶很好,几乎达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甚至为着她顶撞王夫人,遣散了院子里年轻貌美的丫鬟,袭人也在其列。
袭人早几年就与宝玉有了肌肤之亲,心心念念着宝玉娶了奶奶将她升为姨娘,何曾知道等来的是这样一个结局。虽然宝玉这几年对她不及以前,可她自信仍然能拿住宝玉,可怜的与他哭诉,换来的却是二奶奶命人把她直接扔出贾府,连她积攒了多年的东西都没得到。
不说袭人怎样哭求,宝玉如何狠心,只说现在王夫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以前宝玉虽然偶尔为了黛玉给她不好受,但至少从来没有明着与自己的母亲作对,现在好了,来了这个狐狸精,把宝玉的魂都勾没了,眼里哪里还有她这个亲娘。王夫人真是又气又悔,对宝二奶奶自然没有好脸色,常常指桑骂槐没个消停。
宝二奶奶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主,王夫人这边才骂了她一句,她立马收拾包袱回王家告状,每次都要宝玉好说歹说求她回来。反正,自从宝玉大婚之后,贾家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王夫人被儿子媳妇欺负,一口气上来,也回了自己娘家,与兄长王子腾哭诉。她就不信,宝玉不要她这个当娘的了,怎么说都是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他。
王子腾上次就扬言再不管贾家的事,这次更是气得指着王夫人鼻子喝骂:“你看看你这副样子,成什么样?哪里有一点大家太太的气度,连小门小户出身的都比你强,真是丢尽了我们王家的脸。
那王小姐不好,你就得说出让大家信服的地方,怎么管教还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这样大吵大闹有什么用,只会让人看轻你,以后你还怎么在下人面前抖主子威风。她是太后赐的人,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娶尊佛供着还不行,非得把家丑扬出去,若是传到宫里太后娘娘的耳朵里,不但你,连宝玉贤妃娘娘都要受连累。
我本来以为你闭门思过了这一年,心里有了成算,不想你依然这副样子。你往后若不改,我还是劝妹夫将你关在佛堂好一些,也别上我们的门。”王子腾恼怒地骂完,甩手去了。
王子腾夫人稍稍劝慰了几句,就下了逐客令。
王夫人有家不愿归,娘家不肯容,坐在王家大门外的马车里掩面痛哭。哭了半日,她就不信斗不过一个小丫头,正要打道回府,却听外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里边的人可是姐姐?”
“是你?”王夫人一惊,顾不得规矩掀起车帘,对面马车上一个打扮得极其富态的太太,含笑看着她,不是薛姨妈是谁。
“姐姐,许久不见,你怎么憔悴了不少?”薛姨妈故作惊讶,贾府的事她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听说。
赭石镶边浅金五彩撒花缎面对襟褙子,下边是姜黄色上用缎子马面裙,头上的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金光闪闪,耳上赤金石榴花耳环,手腕上一对上等老坑翡翠镯子。端得是富贵无匹,艳丽非常,比起京城中等人家的太太都不差。当初薛姨妈住在贾府时向来以勤俭为主,没想到没了贾府的倚仗反而更显年轻和富贵。
王夫人讽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她是从来不会和银子作对的,上次林家东西被老太太没收,她到现在还肉痛呢。匆匆擦净面上残泪,假意笑道:“看来妹妹过得很好,那我就放心了。当日因老太太逼迫,无奈请妹妹暂时出去避避风头,本来打算过个一两月再接妹妹回来,偏发生了这么多事,一直不得闲。”
薛姨妈心下冷笑连连,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个姐姐的演技,难怪会被她蒙骗。钗儿说得对,这笔账迟早得讨回来。不是她,自家还好好的在金陵当土财主呢,哪里会在京城发生这么多不好的事,弄得现在钱财去了,钗儿毁了。
“过去的事还提他作甚?咱们亲姐妹的,难道我还真记恨姐姐不成?姐姐若是得闲,不如去我们家里坐坐,虽然比不上国公府,到底也有个齐整的院子。蟠儿去年秋娶了皇商夏家的姑娘,姐姐那时不方便,还没见过吧,正该让孩子拜见姐姐一番。”好在谋算夏家女儿婚事成功了,带来了不少嫁妆。虽然那狐媚子是个厉害的,但到底比不得钗儿计谋好,哼。
王夫人见薛姨妈的样子早就心下动摇了,再听她娶了皇商家的姑娘当儿媳妇,更是艳羡不已。自己家娶了个嫁妆多的媳妇又如何,自己不还是一分都捞不到吗?打定主意却薛家探探情形,当即应了下来,姐妹两个说笑着转道去了薛家。
话说宝玉大婚后,很快就到选秀的时节,贾母眼看元春已经不顶事,有心再送一个进去。可是整个贾家,只剩下四姑娘一个,而且只有十三岁。天朝有规定,谁家有女儿在宫里为嫔妃,就不得再参加选秀。不管贾母怎样打主意,这一条都没法子瞒过去。
贾母随意翻看着宝玉大婚时各府上送来的礼单,恰好翻到林家的礼单,心下一动,计上心来。
三月底的一日,桃花漫漫,柳枝轻扬,黛玉和丫鬟们坐在亭子里嘻戏作针线,忽然听说贾家四姑娘一个人来了林府。四妹妹?这些日子来,两家都不太走动,姐妹们更是没有来过林家,今儿四妹妹怎么会好端端的来了?
黛玉只得先按下心头疑惑,命人快请,自己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发式扶着丫鬟去前厅。
惜春穿了一件石青色的长褙子,钗环首饰不是银的就是素色的,显得整个人越发冷清,双目无神的坐着,咬着唇角,时而羞愧时而气恼,神色颇不寻常。
“四妹妹。”黛玉轻唤了一声,语气中有丝担忧。
“林姐姐。”惜春忙站了起来,望着黛玉可怜巴巴的,似随时都能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