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血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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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军政合一

“这么说,你们此次报信,是真的为了大宋着想了?”赵惇脸上出现了嘲讽的表情,随手接过任欣德递过来的倾天网情报,往桌上一拍:“那我倒要问问你,为了坚定迪古乃南征的信心,耶律氏出精兵三万,甚至连你嫂嫂都送给了迪古乃,你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哥和嫂嫂十分恩爱,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根本不会牺牲我嫂嫂。但如果不交出嫂嫂,迪古乃会杀光我们耶律氏全族。为了不累及族人,嫂嫂才被迫去的。”耶律义脸红脖子粗的大声吼了起来,守在门口的太子近卫顿时抢了进来,却被赵惇挥手赶了出去。

“我相信你的话,但却不相信你哥哥没有在其中做手脚。还记得我们在冷家的对话吧?女人在你们耶律氏也必须承担起顶家的责任,你嫂嫂就是个典型。”赵惇的脸沉了下来,看着耶律义愤怒的表现,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你们是女真人,那刚才你说的就能够解释的通。可你们偏偏是女真人最不信任的故辽耶律宗室。迪古乃原本就好色无度,自从登基以来,荒唐事也的确干了不少,但他强抢的美女,却无一例外没有一个是故辽的宗室女子。”

看着耶律义呆立在原地,赵惇脸上出现了嘲弄的表情:“迪古乃因为母亲出身故辽渤海人,自小被人歧视,如果不是兀术见到他之后十分喜爱,他才改变了命运,否则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所以,迪古乃把血统看的重如泰山,又怎么会冒着被人指摘的风险,主动索要一个旧辽后人的女子?”

耶律义涨红的脸上快要滴下血来,紧握的双拳上青筋暴露,他两眼通红的盯着赵惇:“殿下,你不相信我们的诚意不要紧,但请你不要污辱耶律氏,我们不会无耻到用女人的身体来换取利益。”

“我的人已经查的清清楚楚,招你嫂嫂入宫的诏书,在你哥哥还留驻上京的时候就已经发出;还有,你嫂嫂入宫之后,迪古乃已经南下,根本没有可能去碰她,这件事情就一目了然。献上妻子以坚定迪古乃的信任,再对外扮出一副爱妻被抢走的悲怆模样,不仅可以博取同情,还可以让人放心,好谋算!可惜,本宫不会只看外表。”

赵惇看着脸上开始变色的耶律义,冷笑着摇摇头:“此次我还留了一份情意在,没有把你们耶律氏参与谋反的事告诉迪古乃。回去告诉你哥,要么他放弃复国的想法,从此归顺大宋,我保证你耶律氏将来能得到汉人一样的待遇;否则,我会视他如同金一样为死敌,彻底灭掉你耶律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说到这里,赵惇加强了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故辽与大宋并不是没有仇恨,如果,耶律氏要视我大宋为敌,还想报当年所谓的‘背后一刀’之仇,本宫不会手下留情!将来大宋北征大金的时候,也决不会给自己留下一个祸患。你回去之后转告你哥,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让他想清楚了,是选择与宋为友、还是与宋为敌。本宫从来不强求于人,为友为敌全在他一念之间。大宋和金之间的确会有生死一战,但本宫绝不允许金灭亡之后,再出现一个新的敌人!”

大宋隆兴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日,得知金军的确已经退兵回去平叛的消息,拖延了不少日子的大朝议终于举行,在京有资格参加的臣子基本全部到齐。

外出巡视的皇太子赵惇仍然没有还京,自然也就无法参加此次朝会。

朝议一开始,就有臣子出列,批判军制变革更改祖制,会导致国家不稳;支持变革一派的臣子自然马上反驳,大殿之上,又呈现出这段时间已经难得一见的臣子们争吵不休的状况。

天子赵昚干脆旁观,肃郡王赵适等支持皇太子的宗室和位高权重的重臣们,一开始并没有出言反驳,似乎是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不得已沉默下来。

等臣子们都说的差不多,一直作壁上观的肃郡王赵适方才起身,向天子一礼:“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天子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爱子是如何改造自己这个素来温和、甚至有懦弱的长子的?他如今的变化,连自己这个父亲都很难接受,居然学会挖坑等人跳了,这些文臣们只怕还没反应过来。

或许,正如爱子所说,他们兄弟为的都是振兴大宋、光复河山!孩子们能如此同心同德,身为父亲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适儿,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大家说了这半天,归结到一起,实际上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武人不可信!和祖制没什么大关系。今天大家都敞开来说清楚,何必再遮遮掩掩的。”赵适板着脸,冷冷的说道,然后扫视了一下群臣:“既然有这么多臣子无法信任我大宋将士的忠心,那倒也简单,干脆下令解散军队,这不就没反叛的危险了?如果有了战事,诸位大人自己上阵抗敌,或者大家一块儿等死,那不更加的快捷、简单。”

众臣顿时哭笑不得,不得不佩服皇太子殿下的能耐,连过去从来严守规据、礼仪的肃郡王,都给他带的学会说油儿话了。

左相留正出列,向肃郡王拱拱手:“肃郡王殿下,哪有国家不养兵的道理?大家只是要把武将反叛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而已,并不是绝对不信任将士们的忠心。”

“可能?左相干嘛不直接说‘莫须有’。”赵适自从管理监察台以来,亲眼看到了过去他一直比较亲近的文臣们背地里的手腕和贪婪,对原本认为是国家依靠的士林之人也有了新的认识。

现在的赵适,自然不会再完全信任朝中的守旧文官,对那些一心偏安之人更是反感:“文武两道都是国家支柱,理应一视同仁,以任何一方为贱都不可取。如果说要做预防,那诸位也不例外。你们谁能保证,万一家国有事,你们中就没有一个人背叛朝廷?如果诸位真能保证,本王倒是可以劝说惇弟,从此放弃军制变革,不知诸位有没有这个胆量来担保啊?”

一帮子守旧文臣相顾无语,心说原本亲近士林、敬重儒学的肃郡王怎么现在也和皇太子赵惇一样,非要把素来低文人们一等的武人和自己同等对待。

右正言尹穑出班,上前说道:“肃郡王,您这话不完全对。金朝迪古乃反叛是个典型的例子,他如果不是武将,手握重兵,又如何能够夺取帝位?武人手中有兵,对国家的确存在着很大的威胁。”

“我大宋是国家养兵,军制变革中并不是没有对军权的制衡,不是放任不管。而大金立国是沾了原辽朝君昏臣庸的光,直到现在,还保持着分族治理的方法。迪古乃能够反叛并获得成功,和完颜一族的部民制度有很大关系,并不仅仅因为他是武将。”

赵适淡淡的回答了尹穑,然后向旁边的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权直学士洪皓一指:“洪大人最了解金人的这种情况,就请他来说说,金人军制与我大宋不同之处。”

“肃郡王说的有道理,金朝军制与我大宋完全不同。女真人直到今天,还以军政合一的‘猛安谋克’制度为基础。‘猛安谋克’部民是父子相继,除非主子死光了,否则连大金的皇帝也无法插手,这原本是阿骨打设计的制衡之策。迪古乃能控制阿骨打一系的‘猛安谋克’部民,不是因为他是武将,更是因为他是兀术的孙子。金人统治下的各部族,大部分也还保持着各管各的习惯,部族之人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如果皇帝够厉害,就可以用最少的支出来得到最强的军队,但万一皇帝昏庸,不出事才怪。”

洪皓大致说明了金朝军制的特点,然后加强了语气:“想我大宋,以儒学立国,以忠义守节教导将士。自国变以来,多少仁人志士、尤其是我朝将士,为了国家和百姓前赴后继,变节者少、尽忠战死者多。诸位大人以金人迪古乃的反叛来证明我大宋将士不可靠,简直是荒唐可笑之至。”

“就算是军制变革势在必行,皇太子殿下也不该顶撞陛下。”吏部员外郎张璘看反对军制改革的理由被肃郡王等人驳了回来,天子赵昚脸上也露出了赞成的表情,这下急了,直接抛出了皇太子对皇帝无礼一事,指责皇太子无君臣之礼。

“父皇与惇弟倒是争执过,不过事情发生在父皇宫院内,张卿从何得知?”肃郡王见张璘跳了出来,心中有数。

这张璘是理学一派,自上次临安学术辩论之后,虽然朝廷并没有对争辩给出个答案,但原本已经隐然为儒家学派之冠的理学却丧失了超然的地位,开始走下坡路。这些理学派的臣子怎么可能对主持辩论的皇太子有好感?当然会落井下石,甚至制造事端。

“既然肃郡王承认皇太子的确与陛下争执,那就是皇太子无礼!君为臣纲、父为子纲,陛下是君、是父,皇太子是臣、是子,身为臣子对君父如此骄横、跋扈,如何能服天下臣民?”总算是抓住皇太子的把柄了,一帮子守旧、偏安的文臣怎么会放过,一定要好好整整这个狂傲的太子殿下,一位文臣立刻出列接了肃郡王的话头。

“少打岔。本王是在问张卿,是从哪里得知这个事的?不敢当众言明?是不是你们联通宫帏、打探皇家隐私?这就是你们的君臣之礼?”

“我是听人传言。”张璘自然是不敢讲出消息的真正来源。探听宫禁隐私已是死罪,更不用说这其中还有不少不可对人言说之事。这件事的真相一旦被揭开,他们这一帮子人就会被别人抓住把柄,搞不好就会被皇太子一锅给端了。

肃郡王才不会给这些可恶的家伙留什么情面,冷着脸讥讽:“闻风弹劾,还是参的当朝皇太子?阁下是够风骨还是有毛病?!难道就不怕落得个挑拨陛下与太子关系,干乱朝政的罪名?”

“为国请命是臣子的本分。再说,本朝对风闻上奏并不禁止。”张璘看着肃郡王嘴角的冷笑,心中打抖,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你的嘴还算是够严密,骨头也还算硬!可惜,已经有人把你们给卖了,你自己看看吧!”肃郡王对张璘的胆量表示了一下佩服,然后示意内侍从陛下面前的御桌上取了一迭子供状,送到张璘跟前:“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制造什么政争,还敢欺君罔上!天家父子不过是唱了一出好戏,就把诸位给骗的团团转。还自以为是什么能臣、高才,不过是一群废物!”

肃郡王赵适自从主管监察台以来,虽然为人处世变化甚大,但严谨、小心的做事风格却更甚从前,绝不会无的放矢。他敢这样公开在朝堂之上将此事的内幕提将出来,一定是有了把握才会如此。

大殿之之上顿时嘈杂声起,不少臣子心下骇然,全都看向急急的翻看供状的张璘。

张璘翻了没几页,脸色就变得蜡黄,手捧着那迭子供状直打哆嗦,头上大颗的汗珠不断滚落下来。

站在他身边的洪皓着急,伸手将供状抽了过来,翻看了几页,立时大叫出声:“不仅探听宫廷隐秘之事,还买通内侍挑拨陛下父子关系,他们怎么敢这样做?!简直是有违臣子之道、祸乱社稷,太不知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