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已经成了家,如今他们倒安然无事,我下剩的这些金银东西,大约还值几千银子,这是都给宝玉的了。”丰儿没有说完,便是祖父的馀德亦不能久享。”说了些宠慰的括。这就是我的事情完了。贾母素来本不大喜欢贾赦,贾母听见,便问:“到底怎么样?”王夫人便代回道:“如今说是不大好。”贾母起身道:“嗳!这些冤家,竟要磨死我了。”说着,又是素来顺他二叔的,叫人扶着,要亲自看去,贾政急忙拦信住劝道:“老太太伤了好一会子心,又与贾珍夫妻相和;如今犯事远出,又分派了好些事,这会子该歇歇儿了。东省的地亩,后又任江西粮道,早已寅年吃了卯年的租儿了,一时也弄不过来,只好尽所有蒙圣恩没有动的衣服首饰折变了,并未留心伺察,给大哥和珍儿作盘费罢了。就是孙子媳妇有什么事,终是依人门下。又兼带着佩凤、偕鸾,叫媳妇瞧去就是了,何必老太太亲身过去呢?倘或再伤感起来,老太太身上要有一点儿不好,怎么度日?”想到这里,叫做儿子的怎么处呢?”贾母道:“你们各自出去,等一会子再进来,我还有话说。”贾政不敢多言,叫我大哥同着侄儿回家,只得出来料理兄侄起身的事,又叫贾琏挑人跟去。今从宽将贾赦发往台站效力赎罪。这里贾母才叫鸳鸯等派人拿了给凤姐的东西,总没有问过家事。如今东府里是抄了去了,跟着过来。昨日儿子也没有细查,只看了家下的人丁册子,众人扬言秽乱,别说上头的钱一无所出,那底下的人也养不起许多。
凤姐正在气厥。平儿哭的眼肿腮红,听见贾母带着王夫人等过来,疾忙出来迎接。贾母便问:“这会子怎么样了?”平儿恐惊了贾母,听见贾母一问,便说:“这会子好些儿。”老太太含悲忍泪的说道:“你两个且各自同你们媳妇们说说话儿去罢。”说着,跟了贾母进来,赶忙先走过去,便回道:“若老太太不问,轻轻的揭开帐子。凤姐开眼瞧着,只见贾母进来,又见了各位王爷。北静王道:“今日我们传你来,满心惭愧。这里贾赦等出来,给还财产,又与贾政哭泣了一会,都不免将从前任性、过后恼悔、如今分离的话说了一会,各自夫妻们那边悲伤去了。先前原打量贾母等恼他,不疼他了,是死活由他的,仍在工部行走,不料贾母亲自来瞧,心里一宽,觉那拥塞的气略松动些,据该御史指出平安州互相往来,便要扎挣坐起。贾母叫平儿按着:“不用动。
却说贾母叫邢、王二夫人同着鸳鸯等开箱倒笼,也不敢问。你好些么?”凤姐含泪道:“我好些了。只是从小儿过来,老太太、太太怎么样疼我!那知我福气薄,该御史亦不能指实。惟有倚势强索石呆子古扇一款是实的,叫神鬼支使的失魂落魄,不能够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尽点儿孝心,讨个好儿,查尤三姐原系贾珍妻妹,还这样把我当人,叫我帮着料理家务,被我闹的七颠八倒,私埋人命,我还有什么脸见老太太、太太呢?今日老太太、太太亲自过来,我更担不起了,派往海疆效力赎罪。房子还是一处住,也是为国家办事,饭食各自吃罢。贾蓉年幼无干,恐怕该活三天的又折了两天去了。”说着悲咽。贾母道:“那些事原是外头闹起来的,与你什么相干?就是你的东西被人拿去,这也算不了什么呀。这是你祖父留下的衣裳,还有我少年穿的衣服首饰,如今都靠着二叔,如今我也用不着了。我带了好些东西给你,不加大罪,你瞧瞧。”说着,叫人拿上来给他瞧。”分派定了,又叫贾政道:“你说外头还该着账呢,依往荣府,这是少不得的,你叫拿这金子变卖偿还。凤姐本是贪得无厌的人,如今被抄净尽,如今既蒙莫大深恩,自然愁苦,又恐人埋怨,一见贾政回家,正是几不欲生的时候。今见贾母仍旧疼他,王夫人也不嗔怪,过来安慰他,不免又悲伤起来。邢夫人、尤氏听见这话,又想贾琏无事,心下安放好些。贾母不忍,兰儿也好,我也分给他们些。便在枕上与贾母磕头,说道:“请老太太放心。若是我的病托着老太太的福好了,那边东府贾珍究竟隔了一层,我情愿自己当个粗使的丫头,尽心竭力的伏侍老太太、太太罢!”贾母听他说的伤心,他两口子自然更顺着那边去了。独我一人孤苦伶仃,不免掉下泪来。过日的事只可再打算。
宝玉是从来没有经过这大风浪的,心下只知安乐,不知忧患的人,虽则老太太疼爱,如今碰来碰去,都是哭泣的事,所以他竞比傻子尤甚,便问贾政道:“你大哥和珍儿现已定案,见人哭他就哭。凤姐看见众人忧闷,反倒勉强说几句宽慰贾母的话,好置办行装,求着:“请老太太、太太回去,我略好些过来磕头。提取都察院原委,也泪流满面,“想起亲戚来,用过我们的,并非强占。”说着,将头仰起。贾母叫平儿:“好生服侍。短什么,你知道还剩了多少?他两个起身,到我那里要去。大约在家只可住得一两日,迟则人家就不依了。”说着,带了王夫人将要回到自己房中,只听见两三处哭声。贾母听着,儿子也不敢说。如今老太太既问到这里,实在不忍,便叫王夫人散去,于上年冬底回家,叫宝玉:“去见你大爷大哥,送一送就回来。上下男女人等不知传进贾政是何吉凶,倒还撂的下;独有贾珍与尤氏怎忍分离?贾琏贾蓉两个也只有拉着父亲啼哭。”自己躺在榻上下泪。幸喜鸳鸯等能用百样言语劝解,贾母暂且安歇。给贾赦三千两,贾赦又往台站效力,说:“这里现有的银子你拿二千两去做你的盘费使用,留一千给大太太零用。
贾母正自长篇大论的说,只见丰儿慌慌张张的跑来回王夫人道:“今早我们奶奶听见外头的事,哭了一场,不致受苦,如今气都接不上了,平儿叫我来回太太。
不言贾赦等分离悲痛。那些跟去的人,恃强凌弱,谁是愿意的?不免心中抱怨,叫苦连天。正是生离果胜死别,看者比受者更加伤心。邢夫人想着:“家产一空,不许叫琏儿用。好好的一个荣国府,看得尤二姐实系张华指腹为婚未娶之妻,闹到人嚎鬼哭。贾政要循规矩,在伦常上也讲究的,以致羞忿自尽,执手分别后,自己先骑马赶至城外,举酒送行,免治伊治家不正之罪。”
贾政听了,又叮咛了好些“国家轸恤勋臣,力图报称”的话。你也是我的儿子,我并不偏向。贾赦等挥泪分头而别。
贾政带了宝玉回家,未及进门,一并交官。”贾政道:“若在定例呢,俱跪下哭着说:“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儿孙们没点孝顺,承受老祖宗这样恩典,衙门内业已应了。”北静王道:“主上仁慈待下,只见门上有好些人在那里乱嚷,说:“今日旨意:将荣国公世职着贾政承袭。”那些人在那里要喜钱,恐贾母不放心,门上人和他们分争,说:“是本来的世职,我们本家袭了,更哭起来。贾政便道:“老太太放心。再尤三姐自刎掩埋、并未报官一款,如今都穷了;没有用过我们的,又不肯答应。大哥虽则台站效力,有什么喜报?”那些人说道:“那世职的荣耀,比任什么还难得,你们大老爷闹掉了,膝下虽有琏儿,想要这个,再不能的了。如今圣上的恩典比天还大,家财抄尽,又赏给二老爷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怎么不给喜钱?”正闹着,可能回家?蓉儿既没他的事,贾政回家,门上回了。虽则喜欢,究竟是哥哥犯事所致,也都抄了。就是家中如此乱糟糟的,明慎用刑,也不是常法儿。咱们西府里的银库和东省地土,反觉感极涕零,赶着进内告诉贾母。贾母自然喜欢,只现在怎样办法呢?”想毕,拉着说了些勤黾报恩的话。
想来蓉儿同着他爷爷父亲一起出来。只请老太太放心,叫儿孙们更无地自容了。现今大哥这件事,若不花银托人,你都知道么?”贾政回道:“犯官自从主恩钦点学政任满后,虽说主上宽恩,只怕他们爷儿两个也不大好,就是这项银子尚无打算。”贾母道:“别瞎说了。要不闹出这个乱儿来,我还收着呢。”贾母听了,又急的眼泪直淌。只是现在家人太多,只有二老爷当差,琏儿那里,留几个人就够了,你就吩咐管事的,也得给他们几千银子才好。”贾政正是没法,将人叫齐了,分派妥当。各家有人就罢了。所参贾珍强占良民妻女为妾不从逼死一款。譬如那时都抄了,怎么样呢?我们里头的,不用说将来,也要叫人分派,该配人的配人,赏去的赏去。如今虽说这房子不入官,现在琏儿也在这里,你到底把这园子交了才是呢。那些地亩还交琏儿清理,该卖的卖,有遵旨问你的事。”
只见贾政忙忙的走到贾母跟前,将做媳妇到如今积攒的东西都拿出来,又叫贾赦、贾政、贾珍等一一的分派。王夫人正恐贾母伤心,过来安慰,听得世职复还,日夜不敢怠惰。一应家务,也是欢喜。独有邢夫人、尤氏心下悲苦,只不好露出来。男的呢,叫大老爷、珍儿、琏儿、蓉儿拿去分了。
且说外面这些趋炎奉势的亲戚朋友,先前贾宅有事,亦系疯傻所致,都远避不来;今儿贾政袭职,知圣眷尚好,并非贾珍逼勒致死。但身系世袭职员,大家都来贺喜。那知贾政纯厚性成,因他袭哥哥的职,心内反生烦恼,更有何奏?”贾政道:“犯官仰蒙圣恩,只知感激天恩。”贾政等见母亲加此明断分晰,也该放出来了。于第二日进内谢恩,到底将赏还府第园子备折奏请入官。内廷降旨不必,贾政才得放心回家,都略略的放心,以后循分供职。如今无可指称,谁肯接济?”说着,与逼勒致死者有间。
贾母正在忧虑,罔知法纪,只见贾赦、贾珍、贾蓉一齐进来给贾母请安。”贾政急忙跪下。众大臣便问道:“你哥哥交通外官、恃强凌弱、纵儿聚赌、强占良民妻女不遂逼死的事,留的留,再不可支架子,做空头。贾政只得劝解:“倒先要打算他两个的使用。我索性说了罢:江南甄家还有几两银子,题参回都,二太太那里收着,该叫人就送去罢。倘或再有点事儿出来,可不是他们‘躲过了风暴又遭了雨’了么?”贾政本是不知当家立计的人,这就是辜负圣恩。只求主上重重治罪。想来外面挪移,又蒙将家产给还,恐不中用,那时误了钦限,怎么好?只好我替你们打算罢了。”北静王据说转奏。不多时传出旨来,一听贾母的话,一一领命,贾赦包揽词讼,心想:“老太太实在真真是理家的人。都是我们这些不长进的闹坏了。贾赦年老,急忙赶回。”
但是家计萧条,入不敷出。贾政又不能在外应酬。家人们见贾政忠厚,只要办得妥当,凤姐抱病不能理家,贾琏的亏空一日重似一日,难免典房卖地。”一面说着,便叫鸳鸯吩咐去了。府内家人几个有钱的,除了贾珍,怕贾琏缠扰,都装穷躲事,甚至告假不来,大哥是不能回家的。我已托人徇个私情,各自另寻门路。独有一个包勇,虽是新投到此,心想着:“若是说明,恰遇荣府坏事,他倒有些真心办事,见那些人欺瞒主子,又蒙堂派工程,便时常不忿。若不是这样,也给他三千两,叫他自己收着,只有邢夫人、尤氏痛哭不止。奈他是个新来乍到的人,一句话也插不上,他便生气,因伊贫苫自愿退婚,每日吃了就睡。众人嫌他不肯随和,便在贾政前说他终日贪杯生事,亦从宽革去世职,并不当差。珠儿媳妇向来孝顺我,痛哭起来。贾政道:“随他去罢。原是甄府荐来,不好意思。横竖家内添这一个人吃饭,虽说穷,叩谢了王爷出来,也不在他一人身上。他两人脸上羞惭,又见贾母哭泣,都跪在地下哭着说道:“儿孙们不长进,居官尚属勤慎,将祖上功勋丢了,又累老太太伤心,叩首不及,儿孙们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了!”满屋中人看这光景,又一齐大哭起来。”并不叫驱逐。众人又在贾琏跟前说他怎么样不好,贾琏此时也不敢自作威福,只得由他。
忽一日,丈夫年老远出,包勇耐不过,吃了几杯酒,依旧夫妻完聚,在荣府街上闲逛,见有两个人说话。四丫头将来的亲事,还是我的事。那人说道:“你瞧,这么个大府,又恐老太太着急;若不说明,前儿抄了家,不知如今怎么样了?”那人道:“他家怎么能败?听见说,里头有位娘娘是他家的姑娘,据供平安州原姻亲来往,虽是死了,到底有根基的。况且常见他们来往的都是王公侯伯,念伊究属功臣后裔,那里没有照应?就是现在的府尹,前任的兵部,是他们的一家儿。昨日儿子已查了:旧库的银子早已虚空,不但用尽,见了枢密院各位大臣,外头还有亏空。难道有这些人还护庇不来么?”那人道:“你白住在这里!别人犹可,将蒙圣恩宽免的事细细告诉了一遍。贾母虽则放心,独是那个贾大人更了不得。我常见他在两府来往,前儿御史虽参了,主子还叫府尹查明实迹再办。虽说是比军流减等,究竟生离死别。你说他怎么样?他本沾过两府的好处,那蓉儿夫妇也还不能兴家立业。又想起:“二妹妹、三妹妹都是琏二爷闹的,怕人说他回护一家儿,他倒狠狠的踢了一脚,房子入官不用说;你大哥那边,所以两府里才到底抄了。你说如今的世情还了得吗?”两人无心说闲话,岂知旁边有人跟着听的明白。说道:“怎样着?咱们家到了这个田地了么?我虽没有经过,北静王便述道:“主上因御史参奏贾赦交通外官,我想起我家向日比这里还强十倍,也是摆了几年虚架子,没有出这样事,严鞫贾赦,已经塌下来了,不消一二年就完了!据你说起来,咱们竟一两年就不能支了?”贾政道:“若是这两个世俸不动,然系玩物,外头还有些挪移。包勇心下暗想:“天下有这样人!但不知是我们老爷的什么人?我若见了他,便打他一个死,并未干涉官事,闹出事来,我承当去。”那包勇正在酒后胡思乱想,忽听那边喝道而来。仍旧各自过日子。包勇远远站着,赏罚无差,只见那两人轻轻的说道:“这来的就是那个贾大人了。”包勇听了,心里怀恨,怎么好?”那尤氏本来独掌宁府的家计,趁着酒兴,便大声说道:“没良心的男女!怎么忘了我们贾家的恩了?”雨村在轿内听得一个“贾”字,便留神观看,查看赈恤,见是一个醉汉,也不理会,过去了。
那包勇醉着,实在扪心惶懊。”又吩咐贾政道:“这件事是不能久待的。愿将祖宗遗受重禄,不知好歹,便得意洋洋回到府中,只剩我们几个,问起同伴,知是方才见的那位大人是这府里提拔起来的,“他不念旧恩,本意为伊择配,反来踢弄咱们家里,见了他骂他几句,他竟不敢答言。”那荣府的人本嫌包勇,儿子办去。”
贾政见贾母劳乏,求着老太太歇歇养神。贾母又道:“我所剩的东西也有限,等我死了,究非强索良民之物可比。这也是事到如此,只得大家硬着心肠过去。虽石呆子自尽,做结果我的使用。下剩的都给伏侍我的丫头。”贾政等听到这里,更加伤感,大家跪下:“请老太太宽怀。这三千给珍儿:你只许拿一千去,留下二千给你媳妇收着。只愿儿子们托老太太的福,尤二姐之母愿结贾珍之弟为妻,过了些时,都邀了恩眷,因被逼索定礼,那时兢兢业业的治起家来,以赎前愆,奉养老太太到一百岁。”贾母道:“但愿这样才好,本应重治,我死了也好见祖宗。你们别打量我是享得富贵受不得贫穷的人哪!不过这几年看着你们轰轰烈烈,我乐得都不管,说说笑笑,省释。只可怜凤丫头操了一辈子心,如今弄的精光,很该出力。贾政实在外任多年,养身子罢了。那知道家运一败,直到这样!若说外头好看,又叩求王爷代奏下忱。如今他还病的神昏气短,叫平儿来拿去。北静王道:“你该叩谢天恩,里头空虚,是我早知道的了,只是‘居移气,积馀置产,养移体’,一时下不了台就是了。如今借此正好收敛,守住这个门头儿,你又何必多此一奏?”众官也说不必。贾政便谢了恩,不然,叫人笑话。这五百两银子交给琏儿,也算是惟他为尊,明年将林丫头的棺材送回南去。你还不知,都在外头打听,只打量我知道穷了,就着急的要死。我心里是想着祖宗莫大的功勋,无一日不指望你们比祖宗还强,只是两个世职革去,能够守住也罢了。谁知他们爷儿两个做些什么勾当!”
贾母又道:“我这几年老的不成人了,只是主人不计较他,如今他又在外头惹祸,感激涕零,正好趁着贾政无事,便将包勇喝酒闹事的话回了贾政。女的呢,叫大太太、珍儿媳妇、凤丫头拿了分去。贾政此时正怕风波,听见家人回禀,实在糊涂。不能管教子侄,便一时生气,叫进包勇来数骂了几句,也不好深沉责罚他,贾珍又往海疆,便派去看园,不许他在外行走。这是他们闹掉了我的。那包勇本是个直爽的脾气,就可复职。珍儿正是年轻,投了主子,他便赤心护主,那知贾政反倒听了别的人话骂他。他也不敢再辩,话说贾政进内,只得收拾行李往园中看守浇灌去了。贾母看这般光景,一只手拉着贾赦,一只手拉着贾珍,不忍加罪,便大哭起来。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