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尽了,楚凡才带着醉醺醺的一众兄弟们回到肥风馆。
祭出天主教徒这个大杀器后,阿方索果然乖乖服了软——任凭他奸猾如鬼,还是明白命比钱重要这个道理的。
接下来的生意就很好谈了,每支鲁密铳最终定价20两银子,他订了500支——护卫队肯定要扩大,大师兄孙元华那里要送一部分过去,再加上楚凡还需要一部分鲁密铳来实验改造,所以500这个数量是比较合适的。
6磅野战炮楚凡也要了5门,每门200两——野战炮名副其实,炮架轱辘一应俱全,一匹驮马就能拉着到处跑,实在太崎岖的山路,还可以用人力拉;一门炮10个子铳,据阿方索介绍,射程可达八百到一千米,实在是野战利器。
至于十二磅和十八磅船用重炮,其实楚凡看着是很眼红的,可他现在买的话只能放在仓库生锈——“曙光”号船体结构根本装不上这么重的炮,开一炮就得散架!而新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成,所以楚凡只得忍忍了。
正因为考虑到日后还可能向阿方索这个佛郎机奸商采购更多的武器,所以楚凡才没对他逼迫太甚——两项相加楚凡要付给他1万1千两银子,足够他招募水手东山再起了。
另外楚凡还给他指点了一条光明大道,那就是把剩余的武器运到澳门去,想办法卖给广东的官员——要知道这个时代,大明对于大型火炮的需求还是非常旺盛的。
由于楚凡的报价处处留有余地,而且还给自己指出了发财的金光大道,所以阿方索由怒转喜,到后面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非要拉着楚凡到长崎最大的一家酒馆畅饮庆祝。
席间楚凡提出的合作建议,阿方索也都一一应允:一是阿方索日后帮楚凡采购各色武器,二是帮楚凡在澳门招募各种西洋工匠,比如造船的、造玻璃的、熟练水手等等;而楚凡也答应了阿方索,会想方设法帮他组织货源,不至于让他离开牛岛时空着手。
双方相谈甚欢,酒自然也就喝得尽兴,不过阿方索酒量实在不敢恭维,在楚凡、刘仲文他们轮番轰炸下,没多久便醉成了一滩稀泥。
把阿方索安顿在栖凤阁之后,楚凡记挂着约请的那位能做外科手术的传教士,匆匆回到了肥风馆。
一进小偏院的花厅,楚凡便看到了那位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荷兰传教士——他约莫有三十多岁,一部乱糟糟的胡子,身上衣服也是污秽不堪,和楚凡心中外科大夫的印象相去甚远。
他还带了两个不知是助手还是学生的倭国人,个子矮小的那个还罢了,另一个身高在1米65左右,若不是他头上那典型的倭国人发式,楚凡多半会误认为他是明国人。
这名倭国助手长得非常……干净,与那位荷兰传教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白净净的鹅蛋脸像姑娘一般光滑细腻,五官小巧而精致,细长的柳叶眉下,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说不出的沉静内敛,薄薄的嘴唇随时都紧抿着,似乎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开口说话。
好个俊俏的小弟弟,楚凡心中不禁暗赞一声。
“楚公子阁下,这位便是长崎城大名鼎鼎的牧师亨克·雅各布斯·范丹斯·考斯提斯。”
胖乎乎的吉祥丸见楚凡终于回来了,赶紧给他介绍,还好范正龙一直留着,要不光这亨克牧师的名字就得让人愁死。
“亨克牧师可是长崎最好的大夫,”眼看楚凡眼中满是疑惑,吉祥丸忙不迭解释,“虽说他是个牧师,可长崎人都知道,若是挨了刀伤箭伤,能得到亨克牧师的救治,小命就算是保住了。”
楚凡艰难地伸出了手和亨克握了握,算是勉强承认他外科大夫的这个身份。
“请容许我介绍我的两位助手,”亨克指着矮个倭国人说道,“这位是阿平。”楚凡一听,便知道又是个连正经名字都没有的贱民。
“这位是四郎,益田四郎。”介绍完矮个倭人,亨克转向了那个干净得不像话的年轻人,还加了一句,“四郎今年虽然才17岁,可已经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了。”
楚凡眼睛一亮,他到倭国已经有段时间了,当然知道有名有姓的人身份比较高贵,一般是不屑于同贱民有什么交集的,可这位益田四郎却能和那个叫阿平的贱民和平相处,嗯,看来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益田四郎深深鞠下躬去,礼数周到,和那位不知所措的阿平形成了鲜明对比。
“上国大人,请务必相信亨克牧师的医术,在长崎,我们已经救活了几百个人了。”益田四郎直起身,干净深邃的眸子直视着楚凡认真地说道。
这孩子不简单呀!
刚刚见面居然就看出了自己对亨克医术的怀疑,没想到小小年纪便是个揣摩人心的高手!
楚凡对这俊俏的小弟弟顿时兴趣浓厚起来,趁着众人手忙脚乱点火把布置手术台的当口,旁敲侧击地打听起益田四郎的身世来,可小家伙口风紧得很,除了说自己父亲是一位浪人外,楚凡再挖不出其他任何信息了。
很快,陈六子被抬了出来,由于铅弹留在体内毒性很大,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在楚凡的坚持下,亨克在做手术前用酒精——这是楚凡反复提炼清酒得到的——仔细擦拭干净了糜烂的伤口和亨克的所有器具,然后才开始下刀。
折腾了十来分钟后,陈六子肩头的铅弹终于被取了出来。
又花了大约半个小时,亨克把铅弹周围的腐肉切除干净,益田四郎取出了一个小小的烙铁,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火盆里。
楚凡一看就明白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了——为了防止感染,大夫们都是用烙铁反复烙伤口!
“不!不用!”
楚凡及时开口,叫停了益田四郎的动作——有了高浓度的酒精,何必再让陈六子接受这么痛苦的酷刑呢?
解释了半天后,楚凡终于让亨克相信自己的酒精能很好的防止伤口感染,后者这才连声嘟哝着“要是发生坏疽我可不负责”之类的话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三人已经走出小偏院以后,益田四郎又返身回来,找楚凡讨要了一小罐酒精,楚凡问他要酒精来干什么,他说他就想看看酒精到底有多神奇。
看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楚凡不禁笑了。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