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溜溜~~”
起床的竹笛声响起的时候,杨地蛟已经喝完最后一口豆浆了。
拿起桌上那顶高达尺许的宽檐高筒军帽戴上,他起身出门来到了甲板上。
太阳正向着席毛岛上那座小山背后快速地落下去,落日余晖中,金凤号被染成了金黄色,变得名副其实了;西边的天空中铺满了红彤彤的云彩,壮丽绚烂如同一幅华丽的云锦。
迎着夕阳,杨地蛟眯起了眼睛,他为自己三天前做出启航的决断有点小得意:当时他已经预测到暴风雨即将结束,如果不趁着暴风雨的尾巴航行的话,不知道要耽搁多久才能抵达江华岛西边的这座席毛岛休整——暴风雨之后的大海,宁静得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没风的话再好的船也开不快。
抵达这里后,陆师当晚就上岸开始了休整——十多天的风浪让这些旱鸭子吃饱了苦头,一个个吐得脸色惨白,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哪还有力气行军打仗?所以总参谋部早在制定作战计划时便选定了这座人迹罕至的席毛岛作为休整的地方。
三天过去了,陆师的兄弟们应该已经恢复元气了吧?手扶栏杆凝视着小山山脚那茂密的丛林,杨地蛟心中想到。
不出杨地蛟所料,山脚下茂林中此刻此起彼伏地回荡着尖利的竹哨声,隐藏在林中的一顶顶牛皮帐篷纷纷卷起了门帘,露出一张张养足精神的面孔来。
猴子光着脚便跳出了帐篷,一边仰头看天一边伸展着四肢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嘴里还轻声嘟哝着,“****先人板板,这一觉瞌睡硬是睡得安逸……”
打完哈欠,猴子这才伸手拽了拽睡得皱皱巴巴的白色内衣——按照公子爷的说法,叫什么制式军用衬衣——胡乱拽了几下后,把衬衣下摆掖入了绿布裤中。
他这一套衬衣、布裤以及扔在帐篷中的作训服全是被服组推出的新产品,一水儿的细密松江棉布制成,就连袜子每人都发了五双;不仅面料好,款式也是极为简单实用,窄袖口窄裤口将衣服裤子都收得紧贴身体,再不像平日里穿的布袍那般松松垮垮;除了胸前一排以及袖口两排整齐的布纽扣外,再没有其他任何的装饰,但却让人穿上后感觉很是神采奕奕。
洗漱完毕后,猴子穿好了外套,坐在帐篷门前的树桩上开始绑绑腿——两米长二指宽的布条从脚踝开始一层层往上缠,把整个小腿肚全都紧紧裹上才算完;这也是复辽军陆师的制式装备,上至刘仲文下至普通一卒在行军作战时都必须绑好。
猴子今年从登州来时对这个新玩意儿还有所保留,等到绑好绑腿野外拉练几次后便赞不绝口了——果然公子爷想出的新玩意儿不同凡响,这东西不仅能使人脚下更有劲儿而且持久力也更好了。
结束停当,猴子的警卫员来了,帮着他收帐篷装包裹——猴子从登州回来后,他的连队老兵新兵拢共补充了小二百人,扩编成了第一团第三营,他也升任营长,有了配警卫员的资格。
长时间驻守登州烟厂,再加上一下补充了这么多人,让三营的战斗力比起其他两个营来差了很多;趁着出征前两个月的空档期,猴子对全营进行了一次魔鬼训练,不管是火器射击还是爆破作业,训练量都远大于兄弟部队,经常折腾到天都黑尽了才让这帮累得只剩一口气的家伙们回营。
饶是如此,全营的磨合还远未完成——别的不说,好些新来的兄弟猴子都还叫不上名字来。
“秦营长好!”
比如眼前这两位说着磕磕巴巴汉话、朝他平胸敬礼的宋人后裔他就想不起对方到底是姓赵还是姓陆。
为了化解尴尬,回礼后猴子俯身捏了捏对方手中拎着的肠袋——这也是公子爷的发明,用棉布做成又细又长的布口袋,里面装的是香喷喷的炒面,作战时往肩上一缠,既方便又快捷——问道,“三天的量可准备好了?”
许是他带着浓厚四川口音的官话对方没听懂,俩宋人后裔面面相觑后回了一句,“报告秦营长……好吃!扛饿!”
猴子一下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他的意思;忍着笑猴子朝两人摆了摆手,继续穿过三营营地朝柱子的大帐而去——按序列三营最后登船,他想去看看前面的部队登船情况。
一路上三营的兄弟们纷纷停下手中正在收拾的行囊,向他行礼问好,那些从登州跟来的老兄弟们更是学着他的川腔官话同他打趣。
“哟!头一次看你穿得这么周正,硬是有点营长大人的风采咯!”
“爬开!格老子哪天我不是穿得周周正正的?”
“猴子,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俺们啥时候才能上船?……他娘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你那肠袋里装得是泥巴?饿了不晓得吃两口?饿死你龟儿活该!”
“才睡了两天安稳觉又要上船,想想俺这两腿都打闪。”
“不想上船?那你龟儿游过去嘛!”
……
插科打诨中猴子已然穿过了营地,来到了柱子的大帐前——大帐是建在林间空地上的,视野很是开阔,能一眼望到山脚下的海滩。
海滩上此刻满是牵着马的侦察兵们,一人双马正排队等着上小舢板,再从舢板转运到小山一般的巨舰上——这是赵海亲自带队的侦察分队,他们将先于大部队在江华岛登陆,为大部队撒开警戒幕。
侦察兵身后正在整队的是一团一营和勤王军的精锐;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军队的素质高地只需站在一起便高下立现——同样是从林中开出来整队,一营那边井然有序,一波波背着巨大行军背囊的身影快速地汇聚到整齐的队列中,整个过程安安静静,连咳嗽声都听不到;而勤王军这边虽然也是相同的模式和流程,可队列既有些散乱更避免不了悉悉索索的耳语声,比较起来便松散了许多,看得猴子连连摇头。
“柱子,我还是担心这帮朝鲜人关键时候会拖我们后腿,”指了指勤王军的队列,猴子低声道,“真不晓得公子爷咋个非要把他们带上。”
勤王军的松散自然也被背着手的柱子看在了眼中,却不知他会如何回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