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轮明月当空,晶光四射,清楚地照着湖面。水上已没有人迹,此时的达尔湖特别宁静。
江离坐在船上,仰头看着月亮,轻声说:“要在国内,今天就是中秋节了。”
英翔这才想起:“是啊,应该是中秋了。”
江离无限感慨:“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看着江离无比惆怅的面容,英翔一直微笑着。
他们先送江离回到她租住的船屋,英修罗才划着船回到他们自己的家。
夜越来越深,湖面越来越安静,连夜鸟滑过水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却有一只希卡拉向英翔他们的船屋划来,船上有三个克什米尔青年,两个坐着,一个划桨,小船迅速穿行在莲花之间,随后停靠在他们的船屋前。
他们进屋后,隐隐地有欢声笑语响起,似乎屋里的宾主正在聊天说笑。
半个多小时后,那三名克什米尔青年才走了出来,大声用英语与屋里的人约好明天一起去贡马雪场,随后才上了船。
希卡拉又飞快地划走了。
三个人上了岸后,立刻离开湖边,乘上这里常见的交通工具三轮摩托,向斯里那加市区奔去。
快到市区时,坐着的那两个克什米尔人一跃而下,隐入路边的树林中。那辆摩托却并未停下,风驰电掣地开进了城。
林中的两个人侧耳听了听来路上的动静,见一片阒寂,便飞身向树林的另一边奔去。
很快,他们来到树林边缘。这里的空地上停放着一辆半旧的别克越野车。他们四处观察了一下,便立刻上车。这辆克什米尔地区常见的车子便开出树林,向东驰去。
清晨,在水上市场采访完又拍了照的江离兴冲冲地乘希卡拉到达英翔他们的船屋。进去一看,里面坐着的却是两个克什米尔青年,其中一个正是她昨晚见过的那个克什米尔老太太的长孙。江离不由得一愣。
那两个年轻人正靠在沙发上闲聊,见到她,立刻站起身来。那个她认识的青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江小姐,这是英先生给您留下的信。”
江离很诧异,接过信来一看,果然是英翔留给她的。
“江离: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这似乎进一步说明了,这样做确实是我一贯的风格。我本来不想留这封信的,但我知道你是个心细如发又锲而不舍的人,一定会展开调查,这对你会非常危险,所以我不得不写下这封信。为了你的安全,请千万不要提起曾在这里见过我们,也不要再追查什么,并且最好赶快离开。你应该回到你的世界去,那里风清月明,和平安宁。如果你定要调查,面对的将是另一个险恶无比的世界。相信我,那个世界不适合你。切记!切记!阅后请立即毁掉此信,不要留任何痕迹。”
江离怔愣着,又从头再看了一遍,这才走进厨房,打开炉火,将那封信烧得干干净净。
她仔细清理了灰烬,便走出客厅,问那两个年轻人:“请问,英先生已经走了吗?”
“是的。”那个她认识的年轻人说。“我们也要走了。江小姐,你也走吧。英先生说了,这里很不安全。”
他们便一起出来,关上门,上了停在船屋前的希卡拉。小船迅速掉头,向湖岸边划去。
中午,本来就驻有大量军队的斯里那加城又到了大批军人。这些士兵装束奇特,与印度军人迥异,人们纷纷投以疑惑的目光。
就在人们不断地探询和议论中,传言不胫而走。斯里那拉城的居民和游客都得到消息,说是有极端武装分子正在这里潜伏,准备进行一个绑架外国游客的恐怖行动,到达的军人是M国特种部队,前来协助印度军方进行缉捕。
不久,人们便看见大批军警出现在达尔湖,两架武装直升机也在湖面上空盘旋。
很快,机上的特种兵在湖中心的一个豪华船屋上实施机降。湖面上也有大批船只急速滑向那座船屋。同时,湖水里还有不少军人潜水朝那边扑去。
江离也跟其他人一样来到船屋外,远远地看着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重重包围了那幢船屋。
有几个人同时闪到门窗边,见屋里一直没动静,便发动突袭,冲了进去。
人们都凝神看着,不时窃窃私语,并纷纷摇头。他们都不认为那对温和的与世无争的父子是恐怖分子,都觉得是M国人在借题发挥,又不知道想搞什么鬼。
不久,军人们都出来了,显然没抓到人。
许多人都感到很高兴,竟然还有人鼓起掌来。
过了一会儿,在他们头上盘旋的武装直升机先飞走了。接着,那些军人只留下几个人在此搜查并看守,其他人都退出了达尔湖。
下午,那些M国特种部队的军人便乘飞机离开了斯里那加城。他们的离去与他们的到来一样突兀,给这里留下了很多谈资。***们已经在指责印度政府,竟然让M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横行无忌。
江离很担心。英翔这次能不能逃脱呢?英翔留书给她,告诫她千万不能说出曾经遇见过他们父子的事,那她该不该把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告诉黎远望呢?
不管怎么样,她已决定立刻回国。
这时,在通往拉达克地区的一条山间小路上,那辆连夜从斯里那加开出的奔驰越野车正在险峻的群峰间疾驰。
开车的是英翔,他旁边坐着英修罗。
这个十五岁的英俊少年毫无惧色,一直好奇地左顾右盼,偶尔瞧瞧后视镜,看究竟有没有人在追击他们。
英翔没有他那么悠闲。他一边仔细地观察四周的情况,一边争分夺秒地开车向中印边境飞奔。他们甚至都没有下车吃饭,只在沿路的商店里胡乱买了些面包和矿泉水,在车上边走边吃。
现在,英翔几乎是片刻不停地开了十六个小时的车,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极险的盘山公路上以极快的车速行驶。如果是一般的司机,早就累垮了,他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精确地计算着时间,同时观察路径和周围的山势。
英修罗不敢打扰他,在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又继续前后左右张望着。
越往前走,地势越高。渐渐的,英翔感觉到车的动力显得不足,刹车也有些踩不住,这才放慢了车速。由此可以断定,他们已经走到海拔四千米以上了。
英翔关切地问儿子:“怎么样?呼吸顺畅吗?”
英修罗满不在乎地说:“没什么感觉啊,很正常。”
英翔微笑道:“好孩子。”
天就快黑了,夕阳照射在积满冰雪的山峰上,使整个峰顶仿佛是黄金铸就,金光灿灿,十分壮观。
英翔看了看天色,再仔细辨别着方向,随后开车离开山路,朝着雪坡驰去。雪地上清晰地留下了车辙印。
英修罗不由得睁大眼睛,感觉有些奇怪,却什么也没问。
英翔判断,现在对方已经知道他们走掉了,必然会安排大搜捕。克什米尔是个极为敏感的地区,印度与巴基斯坦势同水火,因而往西北通过印巴实际控制线到巴控克什米尔显然不现实,往西南是巴基斯坦的边界,更是屯有重兵,剑拔弩张,他们很难不被紧张的印度或者巴基斯坦的边防军射杀。往东南可以通过查谟到达印度,但他相信对方首先封锁的就是这条通道。最后就只剩下往东北方向,经拉达克地区,通过昂藏进入西藏。已经是九月,这个地区马上就要大雪封山,危险难行。他希望对方认为他们没有胆量往那里去。
二十二年前,他曾经走过这条路。虽然经过了这么多年,但山总是不会改的,河也总是在的。现在,只有走这条过去曾经走过两次的路,他才觉得有把握一些。只要进入喀喇昆仑山脉之中,他们应该就能脱险。
虽然印度和M国的特种部队仍在这一地区搞联合军事演习,但英翔走的是一条偏僻小路,远远绕过了拉达克的首府列城,以免与这些人狭路相逢。
不过,能不能避过太空中从头顶上飞过的间谍卫星和可能会在这一带盘旋的高空侦察机的空中监视,他就不太有把握了。
他曾经问过英修罗,能不能控制住头上的卫星。英修罗打开电脑试了试,混沌在屏幕上告诉他,附近没有可供上网的固定节点或基站进行伪装,以混淆对方的监控系统,如果由他直接飞出去,那别人就很容易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英翔便让儿子关上电脑,决定靠自己的反追踪技能来躲避天上可能的“观察者”。
在出发前,英翔让英修罗通知了盘古,要他率一小队机器战士赶到指定地点,准备与他们会合。不过,这得在他们能够按时按原定路径到达那里的前提下。现在,他们处在原始地区,这里荒无人烟,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备,几乎与世隔绝,一切都得靠他们自己了。
英翔很快开过雪坡,下到另一边的土坡。这个地势平坦的谷地没有雪,全是黄土。他们穿过谷地,又上了那边的土坡,随即驶下雪谷。
车子一直在剧烈颠簸,英修罗抱着电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看着面前平滑如镜的雪坡,他喃喃地说:“可惜,没带滑雪板来,不然可以滑雪过去。”
英翔微微一笑,没吭声。
汽车顺着雪坡冲上山脊后,英翔猛地刹住车。另一边的山势十分陡峭,车子绝不可能在其上行驶。
英翔对儿子说:“带好东西,我们走。”
英修罗立刻把电脑塞进怀里,拿起车厢后座上一个五十升的登山包背上,便下了车。
英翔背着一个八十升的大登山包下来,到车后拿出一个长扳手,走到车前,用扳手顶住油门,随即拉下手闸。
越野车缓缓启动,向前开去,不一会儿便到了悬崖边,向下滑去,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垂直摔下深谷,重重落到雪地里,厚厚的松软的雪粉迅速把车整个吞没。
英翔从登山包里拿出在斯里那拉购买的登山用具,与英修罗攀下雪崖。他让英修罗在前面先行,自己在后面仔细清除他们走过的痕迹。
到了山腰后,英翔对儿子做个手势,英修罗便停下了。
英翔凭着记忆,在雪壁上掏了几下。冰雪纷纷落下,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英修罗大喜,立即钻了进去。英翔跟着钻入,返身将洞里的冰块搬起来,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洞口。
这时,他们身后的追兵已经追到那个跟他们只隔着一座雪山的满是黄土的山谷了。接着,那些人便发现,已经失去了被追踪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