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蒙牛:
我这几天一直在辗转反侧,无法安睡,与你的相识,犹如一股清泉漫过我的脚踝。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生命中最糟糕最混乱不堪的一段时光。
我一度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常常在夜里哭醒,总是接连的噩梦。我在梦里不断地奔跑,不,是逃跑,我逃脱一个又一个路人的追赶,所有人都在喊着:拦住她,不要让她逃掉!我找各式各样的人聊天、倾诉,我喋喋不休地说,犹如那个死去孩子的祥林嫂。我奋力地驱赶着所有的恐慌与惧怕,就像驱赶掉一群围绕着我嗡嗡乱叫乱叮的蚊子。可是我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我逃不掉那种巨大的铺天盖地的孤单,直到遇到了你。
所有仓皇的缘起,皆是因为我离婚了——在我26岁刚刚领到结婚证7个月的时候。
我从A城办理离婚手续坐火车回来,站在人潮汹涌的北京站的出站口,捏着一张与结婚证一样是喜庆红的离婚证,突然不知道该在刺眼的阳光下,朝哪一个路口走。
而你,亲爱的,就站在我犹豫不决的十字路口,唱着蒙古族辽远深沉的情歌,温柔地等待着我,就如同一个牧民等待他迷失回归的羔羊。
我至今也说不清楚,我和你在一起的最初,有没有因为孤单,或者寂寞,再或者放纵。我无法像庖丁解牛一样,游刃有余、冷寂无声地解剖自己在那段迷乱生活中的灵魂。我只知道,出于对我文字的仰慕,你在我的Q上挂了两年有余,却又因我的懒惰和冷淡,并没有跟我有过几句交流。而你为了工作来北京进修三个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也只是为了尽地主之谊,答应在你到的那天,请你吃饭。我还像大部分山东人那样,为了礼节,虚伪地说要去车站接你,事实上不怎么爱与人交往的我,与你见面都已经有些勉强,更不必说跑到北京西站接你。所以当我得知你早晨7点到站,完全不用我早起去接的时候,心里还长长地舒了口气,想,总算可以不必跟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有如此多的麻烦。
但我并没有与你一见钟情。你不是一个可以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也不是传说中的蒙古大汉。你不高不帅不风度翩翩,除了你翻译的蒙古国的文字让我觉得新鲜好奇之外,我对你壮硕身体下隐藏着的心,一无所知。
可是,我们却是在一个星期后,闪恋了。这让任何人听起来都有点不可思议。第一次见你,我说,你好,我们见面了;第二次见你,我说,蒙牛,让我们相爱吧。
而为我们的闪恋牵了红线的,则是接连三天晚上的彻夜长聊。亲爱的蒙牛,在此之前,我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彻夜的交流,我的生活向来节制而且规律,我不会为了谁而牺牲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而且我晚间写字,总是会关掉手机,QQ,拔掉网线,不许人来打扰。一切都是那样地巧合,我刚刚写完了一篇文字,打开手机准备定明天晨起的闹钟时,你的短信发来,说:可以电话和你说说话么?
我总是难于拒绝别人的要求,所以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开口说出我要休息的话,我只是说:嗯,好吧,那么你打过来吧。
亲爱的蒙牛,我总相信冥冥中有一种东西,指引着我们,千里迢迢地从南北两个城市,会聚北京,并让我们开启了这场或许会陪伴我们终老的爱的旅程。
是的,亲爱的,我用了“或许”,曾经历经的那场混合了撕扯、疼痛与挣扎的爱情,让我对于两个相爱的人,能否走至人生的终点,生出了怀疑。我们的身边,充满了形形色色的诱惑,也潜伏着枝杈横生的路途,或许一不小心,我们就会迷失了彼此,各自走入树木繁茂的密林深处,再也无法相遇。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们的这场开始,尽管你与我一样,希望能够走至终老,可是我们也同样要做好风暴来袭的准备。我已经给你讲过我的备受折磨的过去,你也曾坦荡地告知你曾经失败的爱情,我们不能保证将所有的秘密都袒露给彼此,我也并不打算事无巨细地将过去人生里的种种隐秘,全都晾晒给你。能够拥有四分之三的彼此,于我们漫长又短暂的人生,就已经足够。
亲爱的蒙牛,不要希望我会像过去那样草率地,在我们交往最浪漫最甜蜜的时光,嫁给你,并将那张薄薄的结婚证书领来。也不必因此怀疑我对与你相爱到老的真诚,或者为我们能否最终走在一起而忧心忡忡。
假如我们不能够在一起,我想我不会再有抱怨,就像已经过去的那段爱情,我也终可以淡然回望,而不会再像纠缠之时愤怒、争吵、指责,甚至是谩骂。而你,也不必以为,这一程与你的“试婚”,我没有付出过丝毫的努力,或者从始至终,就不曾打算过与你相携至老。
亲爱的,让我们试婚吧。我愿意像任何一对夫妻一样,至此与你生活在一起,我们有一间独立的房间,我们在这温暖的房子里,做饭,写字,洗衣,拖地,嬉闹,唱歌,跳舞,还有做爱。
我知道我依然会像过去短暂的那场婚姻生活,与你发生争吵,或者摩擦,但我毫不惧怕这样的分歧,反而希望它们在热恋之后,能够快快地到来,这样我就知道,我们是否能够像那贝壳里的沙子,历经疼痛的磨砺,于那红色的伤痕之上,孕育出爱情闪亮的珍珠。
亲爱的蒙牛,你愿意与我试婚吗,在没有那张红色的结婚证的遮挡下,在我们的爱情不知道会不会终老的起点?
期待你回复的宝贝
亲爱的宝贝:
读到你信的时候,我刚刚校对了一整天密密麻麻的文字,疲惫不堪地回到租住的房子。窗外是明亮的阳光,还有习习的轻风。青城的天气总是这样,中午的闷热过后,黄昏时分便会有这样的清爽。漫不经心地打开电脑,便看到了你的信。在此以前,我的信箱里总是被很多读者的投稿、其他杂志的用稿通知,和一些业务上的信息塞满,收到这样的来信,还是第一次。
你溪水般安静流淌的文字,带着我的思绪走了很远,一直走到我与前女友分手的两年半前。那也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她说,我们的爱情走到了尽头。我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亲爱的宝贝,请原谅我的直白,一直学习蒙文的我,注定不会像你一样,用更恰切的汉语词汇来形容内心的感觉。
我只记得那天一个人去酒吧喝了两大瓶海拉尔啤酒。以前,酒精过敏的我很少喝酒,但是那天,我却希望能够拥有那种酒醉后的彻底的麻痹。当我头疼欲裂地回到出租屋时,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从未有过的孤单和绝望。当时我很想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我喝醉了,为我们曾经相恋的几年时光而醉,但是男人的自尊却最终阻止了我。
蒙古族里有一句谚语,说:头骨破了隐在帽子里,手臂折了藏在袖子里,而从小受的教育也告诉我,作为男人,我不能过分放大自己的伤痛。
之后的两年,我一直在孤独地走着。一段情感的结束让我一度不敢捡起爱情,所以当朋友们热情地要给我介绍女友时,我总是无奈地笑笑,然后摇头拒绝。偶尔为了照顾朋友的面子,勉强去见上一次,也只是寥寥数语,便仓促结束了那些在我看来毫无必要的约会。
这样直到遇见了你。
那次我去北京进修,纯属偶然的一个决定,我也从未想过在那样一个一切都晃动不安的城市中寻找爱情。尽管那时的我,早已抹平了两年前的情感伤痕,有能力接受一段全新的爱情,但我也从未想过走进我的世界的女孩,会是你。
在我和前女友相爱的时候,你便已经在我的QQ好友名单中了。那时的我,还没发表几篇像样的文章。而你则是我写作的偶像,因为我买来研究的每一本杂志上,几乎都会看到你的名字。那时我一直在想,如果能把文章写到如你般炉火纯青的地步,到处发表,该有多好。
在QQ上告诉你我要去北京进修的消息时,你竟然一改往日的冷漠,说,要尽地主之谊,请我吃饭。说实话,这句话带给我的恐慌不安,要比激动更多。面对在QQ上一向冷漠的你,我怕我们见面时也会有种种的尴尬,或者见面过后,只记住对方如雀斑一样散落的缺点。
在见你之前,我还把你仔仔细细地想象了一遍。在我的想象里,你应该是一个浑身穿名牌衣饰的小资,会故意讲一些带京腔的话,以显示自己用一年的时间,便彻底蜕变成了地位优越的首都人。尽管我来自被人们称之为“塞外”的内蒙古,自己却没有任何的自卑,相反,每次一想起故乡,就会觉得它是我的骄傲与自豪。因此,我也不喜欢北京人那种“皇城根儿”式的霸道。
而见到你时,所有的想象便像童年时被我一脚踢碎的教室玻璃,一块块成了碎片。那天,你穿了一身休闲衣服,素面朝天。让我感觉更温暖的是,你刚刚洗过的长发上,飘散着洗发水非常好闻的香味,这与你在QQ和文字中的高傲截然相反。当然,我那时并不知道你经历了一次前所未有的痛苦的挣扎,刚从婚姻的泥泞中艰难地走出。当时你还一度提醒我不要聊起你的文字,所以我想,你这样的女孩,应该不会向任何人敞开你的心扉。你微笑之下隐藏着的内心,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任何利器都无法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