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你就先保留着吧,答案后面再说,我们现在继续讲正事儿。
要说如此十万火急的时候,德川秀忠还敢腾出一只手去干别的事儿,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要知道,他带的可是三万八千的精壮,手下文有本多正信、内藤清成,武有榊原康正和大久保忠邻,要啥有啥。而与之相对的真田昌幸,虽说他跟他儿子信繁的确挺能打的,可奈何手下只有三千多人,还不够秀忠他们一顿饭吃的。
于是,抱着一种随便玩玩的心态,德川家的三万八千人于九月六日正式出动,向着上田城浩浩荡荡地去了。
话说在上田城不远处,还有一座城,叫做户田城,城不大,你称之为户田寨也可以。寨主是真田家的小儿子真田信繁,守军人数在一千上下,那里属于上田城的分城,起到一个遥相呼应的作用。
秀忠的计划是这样的:大军暂且休息一晚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先拿户田寨,再攻上田城,然后继续大军压境,“黑云压城城欲摧,秀忠来了昌幸溃”,五六个小时之内解决战斗,接着再浩浩荡荡地开赴美浓,也算是多了一枚军功章。
这天晚上,秀忠睡得很香。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浑身上下穿戴一新,英勇威武地接受了老爹家康的表彰,老头子夸他勇敢善战,不愧是德川家的继承人,然后,手下家臣也为自己跟了这么一个有前途的主子而感到高兴,不断地呐喊叫好:“杀!杀!杀!”
等等,为何叫的是杀杀杀?
就在秀忠还在的梦乡里迷糊的时候,一个小兵踉踉跄跄地闯了进来:“大人,大人!出事了!一个穿红衣戴红帽拿红抢,背上扛着六块钱旗子的家伙打上门来了!”
德川秀忠随便披了件衣服就冲出了自己的营帐,只觉四周杀声震天,一片混乱。敌方为首的一名大将浑身红色,背上一面旗帜迎风招展,上面不多不少正好画了六枚钱币,此人正是真田信繁。
他背上的六个硬币乃真田家家徽,叫六文钱,那里面也是有典故的。在日本,传说人死了之后,只有过了冥河(日本话叫三途河)才算是真正到达了地狱,而冥河的河水是有毒的,如果你不是星矢这样的圣斗士,想跳进去自个游过去的话,当场就得魂飞魄散在这条河里。所以,要想真正到达地狱,接受命运的最终审判,而非飘荡在世间做孤魂野鬼,就必须要坐船渡河。不过,冥河的摆渡服务属于地狱的垄断行业,是有明码标价的:但凡要过河,每人须付渡资铜钱六文。
因为这个传说,所以真田家就把六文钱当成了自家的家徽,寓意比较明显:但凡真田家的人,只要上了战场,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连下地狱的费用都准备好了。
现在,这些不要命的家伙劫了德川秀忠的大营,一边厮杀还一边高叫:“别放走了德川秀忠!”号称精锐的关东武士们,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夜袭弄得惊慌失措,纷纷丢盔弃甲四下逃散。不过由于真田信繁手下的人数有限,所以在杀了一阵之后,也没打算扩大战果,迅速地撤退回营了。
德川秀忠很愤怒,当下觉也不睡了梦也不做了,连夜就整顿起了军势,将都快要被杀散了的军队给重新整合了起来,一忙就到了天亮,然后他一挥手,下令全军向户田城进发。
大半夜被人狠打了一顿的德川家武士心中愤慨无比,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想要找真田家算账。于是,一到户田城下,所有人就嚎叫着各种口号,高举手里的家伙儿奋勇地冲了过去。
城池被瞬间拿下,连一个小时都没用上。
因为里边压根就没人。
真田昌幸知道敌我力量悬殊,所以他便把领地内的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了上田一处。真田信繁他们劫完营之后,也就直接退回了上田城。
又被耍了一次的秀忠也不恼,下令退出户田继续前行,目标上田城。
时值金秋,正是粮食收获的季节,在向前进发的道路上,一块块农田里的一株株金灿灿的稻穗迎风招展,长势喜人。
于是就有几个脚贱的,特意跑到田里去踏庄稼搞破坏。而战马一看到有的吃了,也心中大喜,纷纷跑到地里啃起了自助餐。对此,那些当官没一个出来阻止的:一来不是自家的田,烧光了也不心疼;二来大家觉得这事儿也就这样了,无所谓了,看早上户田城那德行,搞不好上田城的真田家士兵也是这样,都闻风丧胆了,所以随便打打拉倒,不值得那么认真,多累啊。
走着毁着,毁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上田城城堡的下面了。还没等德川秀忠挥手下令进攻,这城门突然就哐啷一声地开了,然后冲出来一群手执长短家伙的士兵,每个人脸上都杀气腾腾,眼中喷射出无尽的仇恨,一边高喊着“杀光德川家的孙子”,一边就冲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真田昌幸临时征用过来的杂兵,他们战时为兵,闲时作农,因为训练时间和训练强度有限,所以一般而言并没有多大的作战力。但现如今却不同了,当这些民兵同志在城堡上面看到德川鬼子们竟然在田里肆意践踏,破坏自己辛苦了一年的劳动果实时,各个都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当场就冲出去把对方大卸八块。
把打仗当春游的德川军一下子就被打得七零八落,险些溃不成军,可还没等他们组织起反攻,真田家的第二波进攻又来了。
那是从武田家时代就被保留下来的传统兵种—骑兵。相比德川家用武田流兵制以及仿照武田家搞的骑兵,原本就是武田家一份子的真田家骑兵来得更为正宗,战斗力也更强一些。而在那个年代,日本人本来就不高,再被骑兵这么一冲,那就只能或死或伤或逃了。
秀忠的第一次进攻最终以大败而告终。
当天夜里,惊魂未定的德川军又迎来了一次来自真田家的夜袭,伤亡相当惨重。
第三天,也就是九月八日,连续几天又是被揍又是没好觉睡的德川军发起了相当不强势的进攻,然后被真田家一阵铁炮一阵骑兵突袭再一阵四面冲击地打退了。
仗一直打到了这天的下午时分,德川家不但伤亡惨重,连逃兵都出了好几百个。对于这种革命意志不坚定者,大久保忠邻表示,应该处以极刑。
而此时的德川秀忠早已经是焦头烂额,他根本就没想到打一个小小的上田城居然会变得如此鸡飞狗跳,而且还没打下来。情急之下,他向四周问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本多正信仿佛就是在等着这句话一般,几乎就是在秀忠提问的瞬间,他便俯首回答:“现在我们应该放弃上田城,赶紧上美浓去。”
几乎快要神志不清的秀忠一脸茫然:一开始主张打的是你,现在要走的还是你,你到底想干嘛?
本多正信态度很坚决: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秀忠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上田城似乎再给个一两天也攻不下了,与其在这里白白消耗青春,不如就依了正信的建议,回头去美浓。于是他当即下令,留下殿军以防真田家的追尾偷袭,其余部队立刻停止一切攻击行为,火速赶往美浓。
不过一路上很多人还是比较纳闷的:莫非这也是德川家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