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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暗堡阴兵 (2)

“妈的,有电!”马连长一靴子将那个大兵从铁笼边踹开。

“注意上面!”“三只手”抬头看向石洞顶上,那里是挖空的,铁笼就是从那里坠下的。

我们绕开铁笼,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那个被电的大兵忽然一哆嗦腿,坐倒在地,大概吓得魂儿都丢了,嘶声叫道:“连长,这里头有鬼啊!别再往里走了,否则我们都得死啊!”

他的话令我们都惊悚不已,进来的十来个大兵,现在已经死了一半!我们面面相觑,跟着又看向马连长,马连长摘下军帽,扇了扇风,又戴上了,叫道:“不把里面的鬼子都干掉就白死了那些弟兄!他妈的要做逃兵赶紧从老子眼前滚开!”

剩下的几个大兵都不敢说话,黄大嘴拖着伤腿道:“大不了二十年后还是一条汉子!走他姥姥!”

“三只手”鼻子里冷哼一声,端着狙击枪就向里走去。我和另几个大兵看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个伤兵,忙也跟了上去。身后传来伤兵的哭号声:“连长,我的马连长哎!”他那声音像哭丧似的,搞得我们心惊肉跳。会议室的尽头依旧只有一个狗洞,一根细细的电话线向里面延伸。黄大嘴端着火焰喷射器就往里扫,然而燃料却不多了,火焰吐了一下就熄灭了。马连长将枪伸进去,对着不同的方向开了一匣子子弹,然后让大块头捡了块石头,将狗洞敲大。

“哧——”里面忽而一声闷响,一颗子弹从大块头的额头直贯向后脑勺,大块头无声地倒了下去,将狗洞堵塞了。

现在,只剩下我、马连长、“三只手”、黄大嘴以及一个大兵了,我们端枪蹲在大块头的尸体边,不敢再动一下。黄大嘴忽然伸手指了指会议室那边,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里躺着一只木箱,里面露出半截子手榴弹。

马连长换上子弹,对身边的大兵使了个眼色,那个大兵忙贴着石墙摸过去,捧着木箱又走回来。

“哧——哧——”又是两声连续的枪响,一颗子弹居然穿过大块头的身躯,打在了大兵的小腹上,他惨叫一声,木箱脱手,手榴弹满地乱滚。

马连长匍匐着身子挪移过去,将几颗手榴弹插在腰间,又爬了回来。跟着,他揭开手榴弹的盖帽,将手榴弹塞进了大块头的胳肢窝以及大块头和狗洞相接的地方,然后向我们挥手,做了个后退的姿势。我们忙拖着那个闷号的伤兵退回到会议室。

“三只手”瞄准了一颗手榴弹,扣动扳机。狗洞那边顿时“轰——轰——轰——”几声巨响,一面石墙也轰然倒塌,烟尘冲击过来,呛得我们一通咳嗽。我们冲上前,对着里面一通扫射,然后冒着尘灰,摸着一面断墙向里挺进。

又是一道石梯,通往黑暗的地下,下面有森森寒气游上来。“三只手”的狙击枪上,一个红点子对着石梯下晃了晃,忽地,一个黄乎乎的东西一闪而过。

“砰——”

“哧——”

“三只手”和石梯下的狙击手同时开枪,“三只手”的咽喉被子弹射中了,闷哼一声,径直滚下石梯。下面也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那声音竟和手摇电话里和马连长通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们对着下面放了一通枪,快步走下石梯,里面光线昏暗,可见度很低,只隐约看到石墙上挂着相框和一把东洋刀。黄大嘴挪着脚走到“三只手”的尸体前,将他的狙击枪捡了起来,枪口射出的红点子在黑暗中晃动着,然而那个黄乎乎的东西却没有再出现。

忽地,红点子晃在了一摊血迹上,顺着血迹向前射去。我和马连长握着枪忙跟了上去,那线血迹拐了个弯,进了一个石子铺就的甬道,甬道是向上攀升的,这里可能是个回旋的地方。

我们沿着甬道快步走着,我忽而闻到一股汽油的味道,我对汽油异常敏感,在飞机上,如果汽油泄漏,我会第一时间迫降了修复,否则就会酿成大祸。又走了一程,马连长和黄大嘴也闻到了,空气中甚至有了浓烈的火药味,马连长低声骂道:“糟了,鬼子十有八九要炸毁这里!”

我也听说过很多暗堡被攻下后,鬼子为了炸药不落在我们手上,就自爆了结的故事,心中一阵的惊惶。

血迹在一道石门前消失了,黄大嘴走到石门前,刚要拿脚踢门,马连长大喝一声:“后退!”

一道汽油沿着石门游了出来,跟着,石门缓缓打开了!令我们死也想不到的诡异事件发生了!

石门后,昏沉的光色下,一只人立的黄狗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们,它足踏着油汪汪的汽油,口中居然叼着一根香烟!是的,香烟!它的一只前爪上血迹斑驳,我不禁大惊失色:难道刚才“三只手”击中的狙击手就是这条黄狗?难道它被死去的日本长官附了体?

马连长也目瞪口呆,但他很快镇定了,枪口指向了黄狗的头颅!

“我已经是死人了,自从主人死了之后,我已经是死人了!”那只黄狗居然开口说起了人话,而且是中国话,“哼哼,你们当然不敢开枪,否则,连骨灰也留不下一捧!”它将香烟捏在爪上,作势要弹出去的样子——我们这才发现,我们来时的甬道上撒了细碎的火药!

我们不断地往后退着,和蛇样游来的汽油保持距离,然而令我们恐怖的是,我们来的路上,一道汽油也向我们游来,我们深陷火药之中,被夹在了汽油中间!

“我感觉得到你们的恐惧!”黄狗那双人眼里射出骇人的光芒,“在我们同归于尽之前,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故事,一个真实的故事,虽然有些惊悚!但这惊悚正符合你们现在的心境!”

“你们也许听说过‘造畜之术’,这是你们中国人的祖宗发明的——这可是诅咒的发明!不错,我就是人造的畜生!我生来是个孤儿,见过的冷眼比谁都多,直到六岁之前,也没吃过一顿肉!六岁的时候,我被马戏团里一个小丑收养,仗着拥有一张娃娃脸和一副好嗓子,终于可以吃饱穿暖,不再露宿街头。

“然而,不到半年,那个小丑却得肺结核死了,我成了马戏团里所有人的玩物,马戏团的老板没收了小丑留给我的遗物,几乎每天都会鞭笞我,除了那张脸,我身上没有一处皮肉是完整的!有一次,我一怒之下,将马戏团里的野兽都偷偷放了出来,一只狮子将前来观看演出的富商的女儿活生生地吞下了!

“马戏团老板把多年来赚的钱都赔了,甚至把我也押给了那个富商做奴仆!我原以为就此可以脱离苦海了,谁知,那个富商又将我卖到了一个耍狗人手上!那个人养了几百只狗,其中一只黄狗最特殊,会算数,甚至听得懂不少人话!那只黄狗是我的搭档,我们常常被耍狗人带着,去东京街头卖艺,它是我唯一的伙伴。

“那个耍狗人连畜生也不如,每次喝酒后,就会用烟头烫我的脸——我越丑,那些看客就会越兴奋!有一次,我反抗了,耍狗人用刀子将我的脸削得骨肉支离!那只黄狗听到我的惨号声奔了过来,冲耍狗人怒吠了一声,耍狗人一刀扎进了黄狗的心脏,黄狗抽搐几下就死了!我抱着黄狗的尸体痛哭流涕,耍狗人拿刀把一敲我的后脑勺,我就晕死了过去。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泡在一个醋坛子里,全身无力,骨头也酥软得像是面条一样。我在醋坛子里泡了整整一个月,我知道耍狗人喂我的是狗肉,但我不得不吃。一个月后,他将我从醋坛子捞了出来,我像一堆棉花一样瘫软了,他拿双手捏着我的骨头,我的骨头都错位了,我的头颅也被他慢慢拍成了狗头的形状,然而却没有多少疼痛!

“他又捉来了一只黄狗,刀柄在狗鼻子上狠狠一拍,那只黄狗立时晕死过去,他飞快地将狗皮剥了,跟着,又是一刀柄拍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我模糊中听到我的人皮脱离骨肉的声音,我知道他在剥我的皮!

“我也不知晕厥了多久,醒来时,我已经是一条披着狗皮的人了!我比那只黄狗更伶俐,我学乖了,再也不反抗,耍狗人让我怎样我就怎样,我的狗名渐渐远播,耍狗人将我卖给了一个中国贩卖茶叶的商人,我于是在中国昆明待了整整八年!

“有一晚,我做梦时不小心说了人话,那个商人的一家以为我是什么妖孽,设下陷阱要猎杀我,就在这个时候,日本人——我的族人偷袭了昆明,一个日本长官将我从陷阱里救了出来,从此我成了他的专属猎犬!

“他是我所有经历的人中对我最好的,他每天都会抱着我睡觉,直到那些慰安妇闯入他的视野!我痛恨那些女人,主人剖腹自杀后,我就带着匕首将那些慰安妇一个个杀死了,里面有不少中国女人啊!我本想一死了之,你们却闯了进来!我想,主人就是因为你们而死的,我必须为他报仇!所以,我装成阴兵,先打了冷枪,然后在电话里吓破了你们的胆,呵呵!”

汽油早已浸到了我们的脚下,整个甬道都被汽油浸透了,泛着油花花的光亮。我的心沉入了谷底,心想,这次是真完了,居然要死在一只人不人狗不狗的怪物手上!

就在这时,一直冷着脸的马连长忽而大喝了一声,手上闪出一道寒光,一枚匕首就飞向了黄狗的咽喉处。黄狗还兀自“呵呵”笑着,一双眼睛里已经有了愤怒和恐慌。匕首插在它咽喉的时候,它爪子上的那半根香烟已经弹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形,眼看就要落下了。

我们已经向后退得远了,要冲上去已是来不及了,黄大嘴忽地将头上的钢盔低低地甩了出去,钢盔在汽油里打了个旋儿,那半根烟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钢盔里,一小股烟雾从钢盔里袅袅升腾。

这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就在这片刻之间,我们由死亡的恐怖变成了生的欢欣。黄大嘴眼看着烟头掉进了钢盔里熄灭了,张大的嘴巴好久才合上。马连长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快地奔到黄狗身边,将匕首从它咽喉间拔出,又插在了它的胸膛上,直到黄狗那双骇人的人眼闭上了,他才长嘘一口气。我们战战兢兢地踏着汽油向来路返回,到了那个铁笼边,那个大兵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到了鬼,他怔了片刻,缓过了神来,叫道:“我的个亲娘啊,连长,你还活着啊!”

“你她妈咒我死啊!”马连长怒斥了一声,“跟老子回去领功去!”

那个大兵嘴唇哆嗦道:“连长,我——”

“不能让兄弟们白死,活着的人就得受用!”马连长的话令那个大兵眼圈一红,忙快步跟了上来。

回去的路上,马连长不忘将那个切腹自杀的日本长官的枪缴获了。我们四人走出暗堡时,外面的战火已经熄灭,偶或有几声冷枪在远处的林子里放着。空中有几架“鲨鱼”坚挺地活了下来,在空中剧烈地振翅——那是在向战友告别。

我忙举起双手挥舞,那些“鲨鱼”却头也不回地向远空飞逝。

“怎么?”马连长疑惑地看向我。

“我是‘飞虎队’的飞行员!天,我怎么回去!”我肩膀上的伤已经裂开了,我咧着嘴急声叫了起来。

“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马连长从屁兜里摸出了一颗信号弹,点燃了,甩向了高空。那些飞机果然又向这边返回,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奔到那个土坑里,将飞行服套在身上,挥手叫喊得更厉害,黄大嘴也对着空中喷了几下火。由于飞行服在日光下是反光的,一架“鲨鱼”终于发现了我,它抖动着银色的翅膀,那是在向我打招呼,接着它在空中划了一个潇洒的圆,朝附近机场飞去。

我兴奋地往机场方向赶,马连长追了上来:“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回头给你报个三等功!”

“不必了!”我头也不回地往机场奔去,终于回到了出生入死的兄弟当中。

当天晚上大家围着跳动的篝火,大口地撕咬着烤羊腿,听我讲着松山地堡里诡异的经历,个个眼中都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而最铁的哥们张乐平,眉宇间则多了一份深深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