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迷失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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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名人的悲哀 (1)

2003年6月的一天,我被日本华文报纸的一篇署名月睛的文章深深地吸引了,标题是《我与我的日本老公》,作者就是一位嫁给日本人的中国新娘,文笔不错,内容也相当感人,我摘录一些在此:

……他是一个很难一见钟情就能爱上的男人,或许是因为他对人过于谦恭,以至于没有了性格,他的第一次婚恋就拖得很长很长,才开了花、结了果。我是中国一家省级电视台主持人,主持品牌栏目,也结识了国内一些有官职或者有钱的人,我似乎可以在他们中间找一个年轻、英俊的,这样结婚照看上去也要好看一些。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爱上这个大我十九岁的日本男人的,也许我也需要花一些时间,事实上,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才与他走在了一起。

了解他又真需要那么多时间吗?我确信,我第一次来到日本后,就被他深深地吸引了。或许说,我已经从他柔和的目光下看到了他的坚定和智慧。既然如此,我就应该向他表示一点什么了。不过,我是注重名誉的,因为他是有严重缺陷的人,不仅因为他的婚姻,而且他太有钱了,我担心我们之间的爱情,会让人们产生一种习惯性的误会。我走了,匆匆地走了,但把情感留在了日本。但是回国后,特别是与困难擦肩而过时,我发现我特别需要后面有一种坚定的目光——因为在日本,他总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我并不需要他对我有什么实际的帮助,我需要的是一种关怀、一种安慰、一种心情。

于是,我回国后第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他如愿地给了我勇气,却也给了我另外一种惆怅——他如果总在我身边会有多好。我需要一个港湾、一个家。最后,他终于像磁石的一极,吸住了我,让我搭上去日本的班机。我不准备离开了,因为在我的内心,离开日本的班机已经永远停飞了。

看完这份报纸,我立即打电话给我熟悉的编辑,让她介绍我与月睛认识,我想把月睛的故事收进我的书里。她说:月睛,他们是熟悉的,但该作原文是用日文写的,发表在前几天的日本报纸上。这篇文章是月睛为了纪念她与日本老公的相识而写的,主要也是写给他看的。后来编辑让月睛用中文再写一次,这才发表在中文报上。一位更熟悉月睛的编辑接过电话,这样说起了她。

看了她这篇文章,我对她原来的看法也有改变了,至少我感觉不到我曾经有些讨厌她。1994年第一次来日本之前在国内是相当有名的,她是南方某电视台娱乐和生活节目的主持人,策划和主持的节目收视率在当时是很高的。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见到她,她寒暄了几句之后第一句话就这样说:“我厌倦中国某些领导和舆论,把我第一次来日本说成是我自感觉缺乏知识,才到日本留学深造的。可是我都二十五岁了,留了几年学,都三十了,回国后,谁还要我这个老太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第二第三个小山智丽(原中国乒乓球队世界冠军,后移居日本)都不奇怪。”

当然,综合当时中国各媒体的报道,她的事应该是这样的:那时候,大陆各电视台各种娱乐节目如雨后春笋一般风起云涌,竞争相当激烈,月睛的节目也一样。为了节目,与领导发生争执的机会也比较多。月睛因为走红,加上年轻,脾气也大了一些。后来,可能因为她的原因加上领导的原因,几期节目都弄得很一般,最终她与领导闹翻了,才决定留学日本的。

来日本留学后,她经常给报社发信和打电话,决心留学之后在日本重新开创自己的一片天空,她要求解答融入日本社会的各种问题。之后,也许是由于留学工作的事太忙,她没有再与报社联系了。

两年后,月睛屡屡遭到失败后,她再一次想起了报社,通过电话,她责骂日本社会不公平,根本无法接纳她这位中国人。她说她原来对国内的很多想法都是错误的,还在报纸上发表满是愧疚、道歉的文章。她决定留学之后回国,重操旧业,依然是信心百倍的。

她回国之前,我本来想请她吃一顿饭、聊聊天,但她都婉言谢绝了。她说现在活成这样子,实在见不得人。既然她告诉了我她的历史,她就不想让我看到她今天失魂落魄的样子。

2001年月睛又重新来到日本,是嫁给东京某个家族株式会社的社长,也就是文中说的“老公”,也就定居下来了。

她与报社联系,虽然没有第一次来日本初期的豪情壮志,对国内的看法和愤怒却似乎恢复到从前了。你去看看她,也给报社写一篇专访吧。

随后,我试着拨通了她的电话,希望她能把自己看成一个嫁给日本人的新娘,接受我的采访。她答应了,但要等到她忙完一些事之后。我不知道她是否在有意推辞我,我感到了一些遗憾。然而过了半小时,她却主动打电话给我,热情地邀请我第二天到她东京的家里去做客。

我决定放下手上的活儿,第二天一早上就赶到东京——能采访到这样一位比较特殊的人物,我的书也就不那么平淡了。

到了她所住的别墅,她走出门来迎接我。第一眼我就发现她是吸引得住人的那种,她化妆淡雅,微笑也很自然,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同时也让我感到自己一下就矮了对方半截,因为我真怕她笑我的装束和化妆。她扶了我的腰把我送进客厅,还亲自给我端来她准备好的南美咖啡。

“你现在过得好吗?”我有些紧张,问了一句废话。

她笑了笑,说:“很好,相当好,我早就应该过这样的生活了,我已经浪费了回国的那几年时间了,但是不撞墙壁,是不知道这种日子的珍贵的。”

“你丈夫现在在吗?”

“不在,他一天到晚都在忙,现在在北海道,那里有他一家分社。”

“你是否可以给我看看你们的照片?”

“当然,看一下数码录像也行。我们结婚时录制的,还有在其他地方录制的。”

她找出他们的照片,随即打开了墙壁上很大的等离子电视。第一个画面就是她轻吻丈夫的脸颊,她丈夫沉稳安静地微笑着。也许是经过化妆什么的,看上去,他的年龄比月睛大不了多少,清晰可见的只是他沉稳甚至是憨厚的微笑。

之后的录像是结婚场面,相当宏大,参加的人数不少于千人。她穿着和服,低着头,小鸟依人地挽住丈夫的手。她丈夫按照正常的步履行走,她踩着碎步走,一招一式都相当标准。

她在旁边解说道:“别人都说婚礼对于女人是一件重要的事,当然要隆重一点,当时东京许多名流都参加了婚礼。其实,我并不在意有什么名流参加,我只是喜欢热闹的场面,周围的人是高兴的,树叶好像都沾上喜色,空气好像也沾上了喜气。我的职业病也差点儿犯了,我真想在婚礼上大说一番,表达我的心情。”

“你是怎样认识他的?”

“我第一次到日本就认识泽藤了,那时候我在东京读书,寒假的时候我就试着在东京几家电视台找工作,但因为许多原因都不成功。随后,我看到他的株式会社在电视里做的招聘广告,就去应聘了,也想借这个机会熟悉日本企业。面对众多的日本男女,他的人事部长一眼就看中了我。”随后,她笑了一下,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也许是因为做过电视主持,说话、神情都很从容,应聘这类职位不过是一盘小菜。加上我日语也比较好,我在国内大学读书时就选修的是日语。我本来应聘的是一项售后调查的临时性的工作。可是我与泽藤君见过几次面之后,他就让我跟着一位销售部长主持接待工作。我的工作很快就有了起色,他们签订的销售合同也明显多了。他还让我下一个学期结束后仍然去他那里,毕业后就留在日本做他的正式职员。我是犹豫的,但我还是应允了下来,而且不仅是假期去社里上班,就是平时社里有什么应酬,只要是我放学的时间,他通知我,我都会去。”

“那时候你们就相爱了,只是没有说出来?你文章中说到的。”

“我慢慢地发现他的一种个性——他对谁都是静静地微笑,但微笑的背后有一种自信,让他的员工、客户,包括我都情不自禁地接受他。

特别是我要回国前的那一次,社里与一个英国客户谈一笔近一百亿日元的生意,传真、电话不断。泽藤请他们来日本谈,他们来了,似乎是随便了解一下之后,就要与其他日本公司签约了。我们都建议泽藤君降价、让步,否则这桩生意就完了。然而那几天他在翻遍了该公司的资料和相互间的谈话记录之后,在对方临到日本的前一天对我们说:不能降价,降价这桩生意反而会做不好。谈判的第一天,他与对方始终面带微笑,但条件仍然强硬。谈判一拖就是半个月,其间,这些人也去了解别的日本公司了,但最终与我们签约了。”

听起来,这故事有点儿传奇色彩,不过,我相信,泽藤株式会社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就是证明。我说:“可能你在中间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吧?”

“当然了,因为他们在日本的时间,都是我和部长还有一位职员陪同的,很多时候部长还不在,是我主持与他们会面的。”她转而说道,“你可别误会,我没有依靠色相接待他们。其实,我没有与英国这家公司任何一个人单独待在一起过,要不泽藤后来怎么也不会爱上我。”

“你对生意场上的事也很精通吧?”

她一听就笑了,“我始终就没有与他们谈过一次生意。相反,我是让他们感觉到他们到日本不是来做生意的,而是理解成朋友、旅游都行。”

“我明白你们之间是怎样爱上的了,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

“我们的关系只是停留在一种默契上,再说他也没有离婚,我担心别人、他的子女会怎么看待我呢?”

“当时泽藤就那样轻易让你走了?”

“我回国前,他让社里所有的部长一起给我饯行,再一次挽留我,让我留在日本,还提前给予我六百万日元的奖金,如果不是考虑到避嫌,可能会给得更多。第二天,他还开车赶到机场给我送行,再一次挽留我。”

“那时候,他就爱上你了,或者说深深地爱上你了,你在文章中没有提到。”

“那你要去问他了。”她笑着说,“除了文章中说的原因外,我回国也是想找回我的电视事业,就像朱迅(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很年轻时就成名,之后也到日本留学,后又回国)一样。不过,我回去后,总有些魂不守舍的,我总想起他。”

也许我也有追星的习性,我立即问道:“你认识朱迅?我看过她回国后,针对为什么回国写在《中文导报》上的一篇短文,写得很实在,文笔也好。”

“认识。”她随后又说道,“只是见过一两次面。不过,她现在如日中天,也许都认不得我了。”

“几年后,你又怎么与他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