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头过去,众人顿时都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
而海浪却还在一波又一波地袭来,越来越高,越来越猛烈,狠狠地拍打着这艘瀚海中的孤船,似乎想要将它撕成碎片。在这样打的风浪下,没有降帆的桅杆首先承受不住压力,一根根地被连根拔起,颓然倾倒,将原本已经不堪重负的船身砸裂开来,正遇上另一波巨浪来袭,船身瞬间分崩离析。
“公子……”
“晚晴……”
惊骇欲绝的呼喊声中,滔天的海浪将众人统统卷入海中,湮没在这无边无际的海上风暴里。
慕晚晴的运气很不好,她抓住的那根桅杆在被海风海浪袭倒的时候,正巧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砸了过来,无奈之下,她只得放手,成为第一个被海浪卷走的人。不过,好在她会游泳,在海浪拍过来的前一刻长长地吸了口气,等到淹没水中立刻屏住了呼吸,四肢挥动着,避开船身的碎片,向水面游去。
“哗啦”一声,她的头探出水面,大口地呼吸者,环视四周。
就在这片刻,船身已经破碎,船上众人不知道被风浪袭卷到了何处。容不得她再细看,又是一个滔天巨浪拍打过来,慕晚晴再度吸气,一个扎猛子再度潜入水中。这一次,周身碧水中,她却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向水下沉去,来不及细想,挥手便朝那边游去。
离那人越来越近,还没看清楚模样,就看见那一身的月白,月色的披风在水中散开,仿佛盛开的花朵。
是公子!慕晚晴心中一惊,而且,看样子不会游泳。她连忙上前,抓住他的手,想了想,将他拉扯近来,另一只手摸索着揭开他的披风,松手一放,那披风立刻飘飘悠悠地就朝着海底沉去。
没办法,那披风的质料吸水,在水中重量大增,会成为负累。
慕晚晴抱着已经似乎已经昏迷的玉轻尘,浮出了水面,拍打着玉轻尘的脸:“公子,醒醒啊!公子!”
好在玉轻尘昏迷得不深,经她这一弄,“哇”的突出一大口水来,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慕晚晴,微微一怔,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得慕晚晴一声疾呼:“公子,吸气,屏住呼吸!”随即只觉身体一沉,又潜入了水中。
就这样,两人浮浮沉沉,终于熬过了这场海上风暴,等到海面重归平静。
这毕竟是极耗体力的事情,尤其,慕晚晴还是拖着一个玉轻尘,没多久边气喘吁吁。玉轻尘也察觉到她的颓累,趁着浮上海面,微微喘息着,道:“晚晴,你放手!”
“放什么手?”慕晚晴恼怒地道,“你想死啊?”
没想到玉轻尘听到这句话,神情忽然平静下来,轻舒了一口气,道:“晚晴,你说对了,我不想活,我想死。”
慕晚晴以为他是赌气,正想要呵斥他两句,等到看见那样安详而宁静的表情,蓦然一怔,随即一股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NND,她好不容易救了他,现在,他居然跟她说,他不想活,他想死?
她慕晚晴这辈子最痛恨寻死的人!
“你想死是吗?”慕晚晴怒道,“好,我成全你!”说着,一咬牙,双手按住玉轻尘的肩膀,一用力,将他整个地浸入水底。玉轻尘微微一怔,随即释然,绝美的脸上甚至浮起了一抹解脱般的微笑,丝毫也没有挣扎,更没有求救,仿佛一个最虔诚的殉道者,就那样安静而柔顺地朝着海底深处沉了下去。
原本以为猛的临近死亡,他一定会伸手抓住身边的东西的,到时候她一顺手就能拉住他。
可是,他没有,就那样安详地沉了下去。
甚至,当慕晚晴想要去拦住他的时候,都抓了一个空……他……真的是想死!
望着空荡荡的右手,慕晚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暗自恼怒,深吸一口气,一个扎猛子沉了下去,游曳着,追着着那道月白的身影,往海底沉去,直到再度触到那柔滑的布料,再度将他托上水面。
望着那张出尘如仙的脸,慕晚晴沉默不语。
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她有时候看着玉轻尘会觉得不安了。因为他太淡然,太超脱了,好像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儿的牵挂,随时都可以离开一样……就像刚才,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淹没,他依然那么淡然,似乎随时都做好了接受死亡的准备,甚至,现在,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怎么会有人像他这样,不带一点求生的欲望,那样安然地就接受死亡呢?
“晚晴,你说对了,我不想活,我想死!”
刚刚的低语又在她耳边响起,轻轻地,如同此刻的海风,一遍又一遍地轻敲着她的心扉。
这一次,玉轻尘昏迷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原来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苍白,眉心的青意慢慢地蔓延开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看见慕晚晴,神情依旧沉静,似乎没有太多意外,笑了笑,依然轻淡而飘渺,仿佛随时都会消散风中。
“何必呢?”
他轻声道,眼神平静,笑容温淡,一如往昔:“这是海上,你又是一个女子,带着我,你游不了多久的,如果你一个人,或者还有机会,何必自断生路呢?”
慕晚晴直直地盯着他:“那你又为什么要自断生路呢?”
“我跟你不一样。”
慕晚晴依然不懂:“有什么不一样?”
“……”玉轻尘顿了顿,微微转过头去,仰头望着天,天,依旧那么湛蓝,云,依旧那么洁白,仿佛是亘古不会消逝的永恒。他慢慢闭上眼睛,敛去了笑意。
而他只是一个短暂,一个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短暂。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想活,但是,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慕晚晴咬着唇,苍白一片,眼神却出奇的明亮,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解下腰间的腰带,用手和牙齿,将一端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另一端则死死地绑在玉轻尘的手腕,那手腕,纤细而苍白,被微带寒意的海水泡了这么久,越发的苍白,几乎连皮下的青筋和血管都能一一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