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时间紧张得快没有休闲的空当都能学会很多事,我又怎么能闲着?”许多多快乐地说,“所以,你要相信,我不会拿生命开玩笑。”她微笑不着痕迹地回避了他的问题。
端木夏铭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诧,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声音已经低沉下去:“你最好祈祷我们能平安下山,否则我们都会死不瞑目。”
“你怎么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许多多没有发现他面部表情的变化,说道,“说这么丧气的话,你也不怕不吉利??!”
“你还想在我面前故意装傻充愣吗?”端木夏铭忽然先伸长腿,一下子跃进了副驾驶座。他的眉头忽而闪动几下,一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子盯住身侧的许多多冷冷地说道,“你不是穷得无家可归,怎么又口口声声喊着外婆?还有,这辆车你从哪弄来的?据我所知,改装费花了不少钱吧……”他跟着她出门再到车行取车,然后到驱车前往这里,整个过程她熟悉得像逛超级市场。
许多多的眼底迅速变得幽暗,犹豫了下,她对他说:
“我很想告诉你,不过,我不能。”
端木夏铭看了一眼她的样子,眼底有沉吟的思考。
而就在此时,尹正勋的车超过了他们的车,率先抢了内道。
红色的法拉利赛车就像一只喝醉酒的公牛,车身在山道上甩来甩去。
“他要玩命,你没必要奉陪。”端木夏铭的眼睛微眯,带点懒洋洋的感觉,好看地扬起嘴角,他问道,“马上就要进入S弯道了,你会怎么做?”
许多多耸起细细的眉毛,忽然有一种耀眼的光芒自她瞳眸中发出。良久,她忽然轻扯嘴角,淡定地轻笑。
“能怎样?当然首要做的就是提醒你——系好安全带!”
白色的赛车在突然之间以高速狂飙了出去,车外所有景物都在他们的面前飞快地倒退,快如流星,端木夏铭感到车子就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许多多镇静自若地屏气凝神看着前方,过S弯是切两个连续弯的APEX,必须尽量走直线,这样速度最快。
在弯前三分之一部分的进弯过程中,许多多利用转方向盘并稍带制动来平衡车身,制动踏板慢慢放松,让车辆在最短距离内减至最佳的入弯速度。
争分夺秒之时,尹正勋沉着冷静地把住方向盘,车子已经顺利平稳地进入弯道,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身后的紧追不舍的敌手,深邃的眼眸竟闪过类似嘉许的神色。
另一辆车内,端木夏铭凝注着许多多的侧脸,在如此紧张刺激的情况下,他的眼中有着震惊的光芒,她拥有的精湛赛车技术不得不令他刮目相看。
许多多眼底隐约透出精锐的眸光,单薄的身形突然迸发出的是遮也遮不住的狂傲气势,一双黑眸中的颜色竟在逐渐加深,一点点地变成墨色的光彩。
银色的月光与她墨色的瞳孔相互辉映,惊心动魄。
在弯的最后三分之一部分的出弯过程中,许多多将方向盘回打,车辆渐渐回正,深踩油门踏板。
“还真是甩不掉的牛皮糖——”法拉利赛车内,尹正勋冷冷一笑,自言自语地说道,“很快地,他也会知道面对深爱的人生不如死所体验到的痛苦感觉了。”
就这样灵活地控制车辆,尹正勋发挥着令人叹为观止的赛车技术,始终保持领先的地位。
“永远当第一可是会很寂寞的。”
白色的赛车在一瞬间加快了速度,风驰电掣地追赶前方的汽车,刺眼的车灯同时挑衅地射向车尾。
夜风中,她的手幅度很小地打方向盘,用左脚踩刹车,右脚踏在油门上,以保证发动机有较高的转速。抬起头,看着那辆红色的赛车,她的唇角露出微微笑意。
游戏开始——
在法拉利即将过弯的一刹那,千钧一发——
白色的车影忽然如闪电一样霹雳闪过,快过流星坠落的速度,白色的车影在尹正勋的眼前突然消失,车内的尹正勋一惊,脚踩下油门,沉着地回直车身。
银色的月光淡淡地照在这片山路上,空气中有着一种欢腾的气息。许多多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前方。一阵风吹过,树林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近乎于完美的速度。”黑暗中,端木夏铭坐在车内,微微一笑,“窝窝头,你果然够出人意料。”
“多谢夸奖。”许多多透过挡风玻璃看着正前方,目光淡然,“可我知道你不会说赞赏我的话!”
右侧的树林里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马上,一个白色的人影蹿到路中央,几乎在同时——
嘎吱——
在惊恐之间,许多多一手拉手刹一只手马上向飘去的方向打方向盘一百五十度,再马上往反方向打死方向盘。她想利用车尾的侧滑转向来帮助过突如其来的急弯,然而,在使用后刹车力度大于后轮的摩擦力的情况下,后车轮抱死。
许多多的面孔,顿时惨白一片——
由于车速过高,车子不但没有停下来,后轮反而继续向外侧滑动。
“端木夏铭——”许多多惊呼着转头去看端木夏铭,“接下来要怎么做——”
车内,端木夏铭亦被这突发状况惊得面色苍白,可却对眼前发生的状况无能为力,只能在许多多的耳边竭尽全力地喊着:
“不要松后刹车,前轮随点方向——”
端木夏铭慌乱中握住她抓着后刹车的手,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他的眼中却有着无比坚定的光芒,尽管他的面色苍白,但握住许多多的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大脑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如被千万只针在扎,一道痛楚的暗光在许多多的眼中闪过,似乎痛得她无法忍受,也无力去考虑其他后果。
于是,她蓦地松开后刹车。
就在这一刹那,后轮重新转动,许多多又惊又痛地大呼一声,可身体已经随着惯性朝前撞去——
“啊——”
她的身体“砰”地向前面的挡风玻璃摔去,有一种绝望,有一种恐惧,慢慢地从她的骨髓里蔓延开来……
夜色里,破碎的玻璃灿如水晶般,却闪耀着诡异的光芒,四处飞溅而去。
许多多的身体被抛向空中,找不到安放的岸。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扬起她的发梢,然后似乎连那一点支撑重量的空气都抽走了,身体在急速地下坠。
墨蓝色的夜幕,大片黑色的云朵从头顶的天空翻卷而过。
有那么一秒钟的瞬间,她以为自己真的飞了起来,直到有人紧紧地把她抱住。
她的腰被紧紧箍住……
一双胳膊将她紧紧拥到怀里……
重重摔滚出去……
她的脑袋被紧紧塞进他怀里,无法呼吸,他用全身将她护住,紧紧地保护着她,然后,重重地摔出去!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耳边的嘈杂一片迷乱。
只听得沉闷的声响,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一块块支解散裂,她的意识一点点涣散,在倒地的瞬间,却清楚地听到男生的唇轻轻贴近她的耳边,静静地说道:
“别怕,我向人承诺过会保护你,你会好好的。”
漆黑的眼中闪过安然的光芒,她苍白失神地望着他,眼底的墨色一点一点散去,渐渐透明成无色,鲜血泛着气泡从她嘴角汩汩流出……
端木夏铭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的脸色竟然苍白得透明。此刻他的心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扯,撕裂般的痛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不要睡啊,你还没有说需要我的保护。
心头一紧,他喉咙里开始隐隐有着腥甜的味道,似有血气上涌。他艰难地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思绪,竭力压制身体里那仿佛要撕裂的痛苦,骨头像被人生生砍断一般疼痛难忍。
她的脸庞就在他的眼前,模糊了又清晰,那么近,又遥远得似乎有一个光年的距离。
疼痛一点点地扩散开来,世界变得一片黑暗。
鲜血流淌成河……
他和她最后的呼吸消散在空气里……
世界被抽离成空洞,那双温热的手臂从她腰间慢慢滑落……
天空中飘着细雨。
病床上的女生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她空洞的眼神找不到焦点,仿佛刚刚才从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中醒来,又似乎仍置身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当中。
灯光照进她的双眼,为她苍白的面庞增添了一抹温润的色泽。
随着意识的逐渐清晰,她的表情也从最初的僵硬而变得柔和起来。
“院长,她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吃力地转动眼珠,她的视线仍旧十分的不清晰,疼痛也随着意识的恢复而快速地袭来,席卷着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破碎的呻吟伴随着淡淡的腥气不由自主地从她的喉咙中逸出。
一位儒雅的老者轻轻地坐在她的床边,慈祥地握住了她的手,他布满褶皱却温暖的手心仿佛能够给她安定的力量,口中的呻吟也慢慢地弱了下去。
“拉布德殿下,谢天谢地您醒过来了。”班得纳低低地说道。
病床上,女生的眼神和表情并未因为院长的话而产生变化。
“可以听到我说的话吗?”班得纳再次试探地问道。
这一次,许多多终于艰难地轻点了一下头,只是这样一个微笑的动作,却让她的脖颈撕裂般地疼痛起来。
“别动,你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全身又多处擦伤,所以你现在的体质非常弱,还需要修养很长的一段时间。”一名穿着白衣的护士托着药盘走进来,并叮嘱道。
许多多的面庞上浮现出一缕茫然。
车祸……擦伤……
……
漆黑的深夜!
零零碎碎如冰锥的碎玻璃,生生地刺穿她每一寸的皮肤。
落樱般溅出的血迹,从他的身体里不断涌出的鲜血,几乎染红了身下的山路。
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面庞,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身体将她护在怀中,强忍着浑身的疼痛给予她无言的温暖。
后来……后来……
……
蓦地,许多多痛苦地睁大惊恐的双眼,满额惊汗地想从病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的剧痛让她喉咙一甜,一口血呛咳出来!
护士慌张地打翻了装满药的托盘,一步跨到许多多的旁边,紧张地检查着所有连接着她身体的仪器。
“怎么办?所有的数值突然都乱了!”小护士急得几乎要哭出来,“刚才明明还好好的,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
班得纳用力地握紧许多多冰冷而颤抖不已的右手,双眉紧锁,压抑下自己所有不安的情绪,冷静地沉声说道:
“他活着。”
仿佛是一道神奇的咒语。
顷刻间,女生全身的颤抖奇迹般地停止了,呼吸也由急促而变得平缓,苍白得吓人的面庞也在逐渐地恢复颜色。
仪器上的数值也重新落回了正常的位置,小护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充满感激地对院长鞠了个躬。
“拉布德殿下!”
班得纳惊愕地看到许多多居然一下子作出很大的反应。靠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虚弱至极的身体竟然直直地坐了起来,然而只是一晃,又重重地倒了下去,手腕上扎着的输液管也剧烈摇晃了起来!
“你现在下地行动会有生命危险,想要到哪去?”
班得纳惊慌地扶住她还欲挣扎起来的身体,一边示意旁边的护士过来扶住她,一边着急地问。
“我……要去亲眼看他是否还活着……你只是为了你的王子殿下关心我……我不能相信你……”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许多多眼底有异常坚决的光芒,仿佛在一片窒息般的雪白中,只剩一抹最后的赤诚。
她要见他!
她要亲眼证实他还好好地活着!
这念头急迫得她顾及不到个人安危,不,她一刻也不能再等下去,她要看到他,她要守护他!!强烈的念头使许多多有了令人吃惊的力气,她推开班得纳的双手,在一阵阵的眩晕和虚弱中,她不顾护士的阻拦,强忍着剧痛拔去了所有连接在她身上的仪器导线和输液针管,身体一歪便重重地跌下床去。
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已经碎裂了,肌肉如撕裂一般疼痛着。
“您这是逼我们提心吊胆过日子吗?”班得纳急忙将她扶起来,压抑着心疼怒声说,“虽然您在车祸中伤得比较轻,但头部的病情却加重了,您不知道吗?”
许多多好不容易才从巨大的痛楚中回过神来,她喘着粗气,再度挥开护士搀扶住她的手臂,不顾她惊慌的叫喊,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病房。
走廊上,她扶着墙壁,歪歪斜斜地一路走向尽头。
只要努力坚持住。
她一定可以走到他面前的。
“拉布德殿下——”
当班得纳担心地追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长长的走廊里,那个单薄的身影正慢慢昏倒在冰凉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