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夏铭皱起眉头,斜睨了她一眼说:“疯了吗你??大白天竟敢咒别人死。你都厚脸皮地赖活着,我怎么可能先你一步?”
她并不在意他话语暗蕴讥讽,依然笑得很明媚:“我终于不用为我的下半辈子担忧了,经历过这场劫难,你今后会长命百岁,多子多孙的。”
他凝视她良久,才若有所悟地点头自我肯定道:
“即墨程启给你的外号真是太客气了,我看你不是外太空制造的残次品,就是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重症精神病患者。”
努力控制一下激动的心情。
许多多困难地爬到他身边:
“少爷,多多发现活着的你真是可爱得没话说。你该庆幸自己的下半生不用面对我了。”
清晨时分的病房。
风有静静的凉意。
端木夏铭靠近她,目光暗烈,充满逗弄的笑意。
看着一点点欺近的端木夏铭,许多多拽着被角的手指竟在不自觉僵硬,她似乎完全僵在那里,动不了了。为什么?看到他,竟会让她如此紧张。
然而——
她的注意力却马上被另一个物体吸引住。
眼前的少年,皮肤虽有病态的苍白,但那又黑又长又密的睫毛平添了几许惹人爱抚的韵味。
许多多的嘴微微张开,她轻声惊叹道:“真漂亮啊!”
端木夏铭凝视着她,有些迷惑地眨眼。
女生抬起右手,目光迷离地注视着他脸部的某个地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瞠目结舌:
“小时候照顾你的人得多费心才能使你长出这么长而好看的睫毛啊!!一定修剪了不少次吧,你那时那么好说话吗,任他剪??”说着,她情不自禁地抚弄了下他黑长的睫毛。
风从窗口灌进,吹过端木夏铭的面颊,他低头,看着许多多,眼中已再无戏弄。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他静静地说道:
“你这么白目,我都怕自己忍不住哪天就敲开你的脑袋检查,看看里面装了哪些豆腐渣。”
他看着她,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久久不动,他的话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还没有回答,我劫后余生的日子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因为我活得好好的才不用为下辈子担心?”
“这都想不明白。”许多多看到他如此好奇,马上展开了舒心的笑颜,“你想想啊,我们为什么会出车祸?简单的说是因为我驾驶技术不过硬,当然起因是你与别人有过节,但看在你危难时刻保护我的分上,我也就忽略不计。试想,要是你摔得残废,我不是得内疚一辈子!外加没人照顾你时我得充当义务保姆,鞍前马后地伺候你,绝不能有怨言。”
“所以——”端木夏铭不耻下问,“现在你就不用负疚地过日子了?”
“宾果!”许多多语气轻快地仰起脸来,认真地看着他清澈的双眼,她不好意思地笑,“我不是那种别人给个眼色就知道做什么事的人,要是你因为突然不能用手或行走,那我就要为你去熟悉做很多事。不过现在好了,你……”
原来如此!!
她竟然早就想好了为她自己开脱的准备了。
端木夏铭瞳孔紧缩,他抿紧嘴唇,死死盯住她。她仿佛瘦了很多,肩膀更加单薄,眼睛只有孱弱的亮光。
许多多说着说着莫名地打了个抖。
她怯懦地低下头偷瞄他,看见他抿紧嘴唇,面容不知为何变得冰冷淡漠起来。她说错了话,抑或不知不觉又做错了事……
“从现在开始,好好照护好我的身心。”
端木夏铭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宣告,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在她柔软的面颊上,印下一个冰凉的吻。他的眼底漆黑,仿佛那不是吻,而是给她的烙印。
许多多浑身一颤!
她表情一下变得僵硬,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要镇定。
轻轻吸气,她凝视他,眼睛里有难以捉摸的光芒: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少爷——我会按照本分照顾。”
端木夏铭连连冷笑。
他睥睨她。
笑容轻慢嘲弄:“窝窝头,你不止是常自作主张,还爱自作多情呢。”
“我……”许多多面色僵怔,体内的血液轰的一声冲到脑部,又慌又臊,被他的三言两语说得无地自容,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回驳。
“不要告诉我你靠近我没有目的,几次在我面前流下的全都是鳄鱼的眼泪。”他懒懒地靠在病床上,勾起唇角,“不过好像这些暂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得继续装傻卖乖下去。”
他逼视着她的目光,笑容淡淡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感情。
“如果这是你的吩咐,我会听从。”许多多仍然乖顺有礼。
端木夏铭慢慢把目光从许多多身上收回,望向窗外。
他冰冷地命令她:
“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随意离开医院。”
他背对着她,斜洒的晨光中,挺直的背脊漠然透出股冰冷的味道。
她默叹一声。
静静爬下床,轻轻向病房门口走去。
安静的走廊。
长长的休息椅。
女生沉默地坐着,她的背脊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僵硬的木偶,直到有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下。
“拉布德殿下,您——很在乎里面的那个人吗?”
许多多手指轻轻一颤。
她吃惊地抬头望了望他,复又低垂下头。
“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班得纳皱眉,犹豫地说。
他望了望长椅上的许多多,她沉默地坐着,就像失去了灵魂的布娃娃。他不禁又犹豫了一下,然而这个忧虑的念头已经困扰在心头有一段时间了,就像一个医学难题始终让他无法释怀。
终于,他还是问了出来——
“从没见您为殿下这么冲动过……”
仿佛什么被触动了,许多多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抬起眼睛,眼底一片迷惘又茫然地望向班得纳。
“我有失常吗?没有是不是?许多多,许许多,这两个人真让我感到累。”她深呼吸,但声音里已经渗入一丝不稳定。
班得纳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奇特的表情。
他带着有点复杂的眼神,静静地看了许多多一会儿,手机却突然在这时响起。他低头看去,手机屏幕上不断闪耀着一个名字——
“尔瑞哲王子”。
“安好,殿下?!……是!王妃就在我身边,您要和她说话吗……”班得纳恭敬地将手机递给许多多,“王子殿下想同您说话!”
她接过手机。
“喂?”
班得纳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留还是该走才显得自然,只能愕然地看着她挂断电话。
除了开始的那个“喂”以外,这通电话从头到尾,许多多几乎用同一个平板的声调“嗯”到底。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将手机交还时许多多突然出声,但目光却没有在班得纳身上停留许久。
班得纳怔了一下,她言语不显得太过简洁干练了吗?或许是高高在上的王子见惯了费力讨好的人,才会忽略了王妃淡漠得几近冷淡的语气。不过,他作为从小看着王子长大的人,难免会为他付出的温柔体贴得不到对等的爱而感到不平。
似乎有感应他心中的疑惑,许多多试探着问:“您想知道殿下对我最近的行为作何评价吗?”
“这是您和殿下之间的事,我想没必要知道。”班得纳勉强牵动嘴角,笑容有些尴尬得不自然。
“他说我和他天生一对,等时机成熟了两人再劳燕分飞。”她说道,随即便坏坏一笑,“这话可不要告诉陛下哦,要不然您的殿下因此永远困在军校,就算不能偷偷溜出来亲自放火,他也会买通恐怖分子烧光罪魁祸首的老宅的。”
他眉头微锁起,他淡然地摇头叹息,想着不久的将来,一抹令他头疼的忧虑袭上心头。
做事出人意料的王子加上情绪飘忽不定的王妃,这样的组合,只怕不是王室之福。
还想再继续胡诌,手机的铃声忽然又响起,许多多抬起头,看到还在发怔之中的班得纳。
抢过班得纳的手机,按下对话键,另一边立刻响起了一个极为气愤的女高音,幸亏许多多反应快,把电话从自己的耳边移开,否则就此失聪也说不定。
“老东西,你们别以为用糖衣炮弹就能收买我们了。许多多——我们是不会卖的,她可是我们家的心肝宝贝。什么与王子有约,希望我们成全,你糊弄谁呢?”
许多多终于把手机收了回来,她的声音是一贯的顽皮:“我是你们不要的宝贝许多多。”
“……”那边忽然安静下来,静得几乎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们不安好心,你们可得小心应付,到时别怪我没提醒。不义之财不可要,尤其是以尔瑞哲的名义给你们的好处。”
“除了端木夏铭,你还招惹了哪个不怀好意的小子?”那一边忽然传来巫老太急促的声音,“还有,你缺胳膊少腿没?”
“抱歉,保险金您还没机会领,”许多多明白对方的意思,她戏谑地笑,说道,“不过你放心,我是许多多,不是幸运女神。”
许多多说完就合上了手机,把手机丢还给后头的老者,她朝班得纳浅浅地笑了笑,在幽暗的光线里,她的笑容好似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承诺就像被风卷跑的叶子,总是来不及兑现。谁也没有给过我超越生死的诺言,所以,我有权利按照喜欢的方式愉快地生活下去。”
班得纳怔忡地看着身穿白色病服的许多多渐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满天朝霞中,她的身影忽然恍若透明,透明得仿佛身后有一双天使的翅膀。
他心中忽然有了了然。
是谁说王子的城堡里不住公主,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如今看来。
好像……极有可能让世人见证王子的另类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