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依尼西餐厅。
天花板上悬挂的精巧水晶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粉红色的餐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枝清新怡人的百合,洁白的花瓣上凝着透明的水珠,香颂随性和浪漫的旋律在房间里缓缓流动。
少年挺拔的身体斜倚在窗旁,飘逸的黑发随着从窗外吹进来的暖风飘动。
他微微侧过头,对着站在桌边的少女微微地牵动嘴角,说:“待在悉尼不习惯吗?难以忍受到你要偷偷地跑回来。”
“铭,你明知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何必多此一问。”郝连乐薇仰起脸,清纯甜美的笑容里有转瞬即逝的落寞。
她走到端木夏铭身前,静静凝视他,一股温柔怜惜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好似背后长着翅膀的圣洁天使。
“听柳管家说你最近有厌食的症状,有什么让你心烦的事吗?”
清冷的夜色中,端木夏铭的侧面被剪影得如同雕像,嘴唇微抿,默默地望着窗外并不存在的某个地方,仿佛整个人已经同冰冷的夜色融在一起。
“我以为铭还跟以前一样会和我分享自己的秘密,原来我们都已经悄悄改变。”
她轻声如梦地对他说,仿佛怕自己的声音会惊扰到他。
端木夏铭转头凝望她,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淡然道:
“变的不是你我,而是身份。”
郝连乐薇刻意放松的身体顿时僵住!
她定定地看着他,心底有股凉气慢慢开始在血液中流淌。那些来时路上想了几千几万遍的话,在这一瞬间都飞走了,被他刻意强调的两个字驱散逐尽,在胸口冰冷的疼痛中,她几乎不受控制地说:
“怎么,害怕别人的眼光我们就要放弃曾经的约定吗?怕我会让你的家族蒙受羞辱吗?”
左耳的幽蓝宝石在发间幽幽闪光,他静静地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海。
看着他的眼睛,郝连乐薇心中酸涩难当。
她晓得,当他眼底的颜色转浓,漆黑浓郁而暗烈,就是他感到酸涩疼痛的时候,而颜色越淡,乌黑越通透,他的真诚和喜悦就越纯真。
她贴近他,轻灵如梦地问道:
“铭,所有反常的原因是因为我,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她呵气如兰,清雅的味道点点沁入他紧绷炽热的心底,他轻轻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拇指轻抚她唇边那朵如花般娇美的微笑。
他手指的温度灼烫了她的唇。
她闭上眼睛,睫毛在如玉的肌肤上颤动,像夜风中旋舞的花。
下一刻,他的手忽然用力,揽过她的肩膀,低头吻住她!
郝连乐薇静静闭上了眼睛,任由端木夏铭吻上她的唇。他们的爱情像在高空走钢丝,如果这是件冒险的事,那么,就由她来做那个卑微的人,乞求已经决定放手的人再次来施舍。
她凄然地想着。
突然,唇上一痛,端木夏铭竟然狠狠地咬破了她的嘴唇,血的腥气冲入她的口中。她惊得睁开眼睛,只见端木夏铭眼底有股温柔,忽而,这温柔转瞬又转为泄恨的意欲,他冰冷地吻着她,用舌尖拭去她唇上的血,淡漠地抚平她的伤口。
一阵夜风吹过时,端木夏铭放开了郝连乐薇。
他冷冷地凝视她半晌,仿佛刚刚亲吻她的并不是他,而她呆呆地望着他,眼底盛满空落落的难过。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端木夏铭似笑非笑,“我给!!到底是我给你的疼痛刻骨,还是汤梓对你的爱怜铭心,全凭你去体会。”他的声音低沉阴柔,恍如是从齿间磨出来的。
“啪!”
郝连乐薇一巴掌掴上他的左颊!
她的掌心火辣,怒意逼得她失控地喊道:
“端木夏铭!你每次都这样!侮辱我你觉得很有趣吗?刚才你吻我时的感情,你以为我察觉不到吗?我不再是一个无知的纯情少女,我懂感情,分得清真心假意。你不要再骗我!我能感觉到你喜欢我,你从来没有把心从我这里收走,你一直喜欢着我!”
端木夏铭冷漠地站着,仿佛刚才被打的人不是他。
他冷漠地走出包厢。
空荡荡的过道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不要再过来了。”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端木夏铭的思绪,夏铭举目望去,看到一个单薄的影子站在过道的另一端,她怀中抱着一个破旧的皮箱,布满油渍的牛仔衣裤,乱糟糟的短发,她惊惶的眼眸中有着警惕的光芒。许多多站在过道的电梯处,她的脸上现出讪讪的笑容。
“我向你们借攀岩索翻墙回家拿钱,你们说怕纵容犯罪;我要你们打电话给银行查信用卡挂失的事是不是弄错了,你们又说那不是你们的职责范围;我请求宽限一天再来付账,你们偏要拖着我不放。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办啊?”
“这位小姐。”一位身穿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从端木夏铭看不见的转角走出来,她的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微笑,委婉地说,“如果你身上没有足够多的现金,我们可以借电话给你打回家,要不你押一样有效证件或者值钱的物品放在我们柜台,你先回家去向大人要来足够的餐费再结账也行,这两种解决方案你任选一种,只请你与我们好好配合,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我也知道给你们惹麻烦了,可是我是被别人骗到这儿来的,饭都吃了,没钱付账你叫我怎么办啊?”许多多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她茫然不知所措地紧抱着小皮箱,泪水哗哗地流淌下脸颊,她无助地说:
“他们都走了,说是要去找美好的天堂,你要我到哪里去找我的亲人来?!他们不要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只不过饿了来吃顿饭,我帮她做那么多事,结果……结果她却连付工资的银行卡都给挂失了,还连饭钱都不付……”
酒店工作人员听着她可怜兮兮的痛诉,不禁有丝同情,但她还是没忘记本职工作,犹豫了一下,她为难地说:
“你再好好想想,身上就没有可供抵押的物品了?”
“看看看,我全倒出来给你们看。”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探手按住皮箱的按钮掐了下去,“咔嚓”的一声脆响,她两手抓紧皮箱的上下盖,往地上一倒,里面杂七杂八的物品四散开来,铺散在光滑的地板上。
顷刻之间,最中间堆得像一座小山的物品,不乏洗得泛白的旧衣裤、卡通图案的睡枕、手工刺绣的拖鞋以及不知名的小玩具……杂乱繁多的物品中,独独没有值钱的金银珠宝和现金。
“我说过没有,你们偏要搜查。”许多多抽泣着,泪水无法停止般地从脸上滑落,“我有钱的话还不给你们吗?我想吃白食也不会选择你们这种想逃也逃不了的餐厅,要不是端木夏铭那个小子今天早上突然不出现,我还会来你们这里吃饭吗……”
“这串项链你怎么得来的?”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她头顶沉静地响起。
许多多怔怔地抬起头。
明亮的灯光里,面前半蹲下身的少年,他的面孔上带着淡漠疏离的神色,双眸漆黑,乌亮润泽的光芒在他眸底轻轻地流转。
他探询地望着她。
她睖睁地望着他。
他将那串长长的项链放在她的眼睛前面。
小小的项坠,小小的,明亮的,光芒闪耀在他的掌心。
他掌心的项坠闪出动人的光芒,一闪一闪,明亮映入她的眼睛。她怔怔地抬头,静静地凝视着他,竭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带一丝丝的恐惧和心虚。
“很久以前,有个人说长大后带着它来找他。你可以帮我留下它不被他们收去吗?我来了,却不知他在哪了。”
你知道我在等你吗,端木夏铭??你这个害人不浅的家伙!!
深夜。
夏铭园。
许多多拘谨地站在豪华的大门边,她穿着蓝色的衣裤,短发蓬乱,身子纤瘦单薄但是有股倔犟的味道。似乎时来运转,她受到了上帝的眷顾。端木夏铭不仅帮她付清了餐费,还带她回了家,虽然他很没义气地在踏进夏铭园的大门口后就径自离去,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心里对他充满感激之情。毕竟如若是她,不问清对方身世背景绝不敢擅自带回家,而他这位阔少爷却只凭一条项链就作出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遇到的好人还不止端木夏铭一个,眼前就还有位更真实的可人儿。
左手抱着薯片的胖女孩欢快地走到她身边,对她微笑。
许多多一脸憨真的回以微笑,对她拼命点头致谢。
居然还有胖乎乎的天使来陪伴,看来美好的生活离她不远了!!
那女孩子叫莫莫,竟然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莫莫真是很好的人,二话不说便帮她一起扛起破旧的行李箱,往佣人楼冲去。两人边跑,莫莫还边热情地同她说话:
“你怎么认识少爷的?”
“我不认识他。”
“脏兮兮的外表下肯定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光彩。”
“呃……我比你还普通。”
“是那种听腻了赞扬选择离家出走的天才少女吗?”
“……连聪明都挨不上边。”
“你一定是故意隐藏了,却又受不了别人严厉的训斥。”
“……有人打骂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