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陈平意味深长道:“他有多大权,还不是看太子你怎么给吗?”太子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马马灯现在虽还不敢动手,手中党羽众多,我怕还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先下手为强了。陈师傅有所不知,我怀疑何进与假遗诏一事有关,本想等先皇入殓后细查,可昨晚何进便被杀了。”
陈平惊问:“有这事?何总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出的事?”
太子叹口气道:“好歹是在宫外,在他自己私买的宅子里。一家上下包括仆人厨子十一口全部被杀。据报金银细软都被洗劫一空,所以只说是盗贼入室。可我看来却是有人杀人灭口。何进也算是个人物,就这样死于非命,不由不让我心寒。看这情形只怕我不动手,“太子咬牙切齿道:“就会有人要对我动手了。”
“太子千万不可莽撞。“陈平劝道:“若事败,一切不堪设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昨晚可以派刺客杀了何进,今晚就可以派刺客来杀了我。宫里宫外对他来说有什么分别?连何进都能是他的人,我身边,又有多少人是他的眼线?”太子说到这里,不由越发激动。
“太子若是怕无可信之人守护,我倒可以推荐几个人选。”陈平声调平稳,在太子听来精神一振:“谁?”
“藩王世子。”陈平吐出几个字来。
“陈师傅是说?”
“太子若把世子们接进宫来同吃同住、同起同眠,太子且放心,自会有人来协助保护宫城安危。至于谁是眼线,太子莫急,你且先稳住马马灯,待他放松戒备,时日一长,自见分晓。”
“那还等什么?”太子急道:“传令下去,说京城近日有伤人贼匪,为世子安全着想,速招世子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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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焕还在睡梦中,便被哲哲叫醒,万般不情愿的爬起来问道:“师傅什么事?”哲哲笑道:“门口有人找,听说是去骑马。”云焕一跃而起,跑出去一看,却是雷义牵了两匹高头大马站在门口,见他睡眼惺忪的出来,大笑道:“喂,上次比射箭我们没有分出胜负,今天比骑马如何?我跟你挑了一匹好马。”云焕忙不迭的点头,道:“等着。我马上就好。”
一刻钟后,两少年已纵马飞奔在去京郊的路上。云焕自来京城后便没有骑马,今日恣情奔驰,心中爽快,连连长啸。雷义不甘示弱,紧跟其后。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还是只是赛马?”云焕问道。
“我们去永华寺。“雷义虚指一下西边的群山,看自己又落后了,连忙又加一鞭。
“那是什么地方?”云焕问道。
“我有一个兄弟在那里。今天爹让我去看看他。”
“你兄弟?”云焕诧异问道。
“是啊。我爹发誓要生四个孩子,忠、义、仁、善,一样一个。我哥雷忠现在西疆带兵,我是老二。老三雷仁生出来身子骨就不好,本来以为活不长,永华寺一个老和尚一天找到我们家,说雷仁有慧根,天生是佛门弟子,若不入佛门留在浊世,只会夭折。爹半信半疑,把雷仁送到永华寺去。你说奇不奇怪,雷仁当时三岁了还不会走路说话,一进寺里也没人教就知道给菩萨磕头,磕了头起来就话也能说了路也能走了,脸色也看着就好了不少,可一出寺门就变回老样子。爹没法子只好把雷仁留在寺里,我们隔三差五去看上一次。”
“那老四雷善呢?”云焕问道。
“没老四了。娘生雷仁的时候死了。”雷义说到这里脸色不变,好像是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啊,”云焕稍稍放慢马速,和雷义并排。雷义问道:“你娘呢?听说是沧流水郡的皇后娘娘?”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也死了。红铃把我养大。她对我跟对亲生儿子一样,我直到离开沧流水郡之前才知道红铃不是我亲娘。”云焕说到这里,忽然有点伤感。
“不管是养母还是生母,只要有人疼就不赖。”雷义大大咧咧的笑道,指指不远一处寺庙:“就是那里了。看谁先到。”
两人高声吆喝一声,纵马飞奔。
寺门口冷冷清清,并无多少香客。雷义跳下马去,对着已在等候的云焕皱着眉头大叫:“这回不算,我的马刚才腿抽了筋,下回再比。”自己红着脸跑进寺去。
方丈和雷义极为熟稔,见雷义进来只是指指了殿后。雷义带着云焕便朝殿后跑去。
殿后古树参天,浓荫蔽日。雷义擦着满头的汗,大叫:“正好骑马出一身汗,这里凉快。舒服,舒服。”树下一面色白净眉目清秀的小和尚闻声转过头来,对雷义一笑:“这里太阴寒,哥哥热身子,还是不要久留。”雷义跳到小和尚身边,摸着他的光头笑道:“好你个雷仁小和尚,真是个铁石心肠。哥哥巴巴的赶了十几里路来,你刚见了哥哥就要赶哥哥走。下回哥哥可不来了,要爹爹自己来。方丈肯定要劝爹爹为天下生灵着想,慎用屠刀,爹爹少不了又要和方丈大吵一架,那个时候你还想佛门清静?哈哈,没门。”雷仁笑起来,两颗虎牙若隐若现。他眼波一转,看见云焕,微微一怔,道:“这位是?”
“我结拜的好兄弟。”雷义把云焕亲热的一挽,“跟哥哥一样厉害。”
雷仁双掌合十,唱一声“阿米陀佛“,道:“哥哥你遇了贵人了。这位施主面相贵格,将来是一方之雄。”雷义大笑着捅捅云焕,道:“我弟弟不赖吧。”对雷仁道:“你看得不错。他是沧流水郡的世子,等沧流水郡皇帝死了,他就是沧流水郡的皇帝。”
雷仁紧蹙双眉看着云焕,道:“施主虽命生贵相,但并不是福相。只怕到时候富贵权势在手,却无亲无友、无子无孙。我劝施主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一切便还有转机。”
云焕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怎么得饶人且饶人法?”
雷义抢道:“你还信他?他小孩子,能看出个啥?”对雷仁作了个鬼脸,道;“我看你改行去算命吧,说得跟真的似的,唬的人一惊一乍的。来来来,跟大哥算上一卦,看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雷仁只是一笑,道:“哥哥还是快回去吧。这位施主命运转折就在今日,再不回去就迟了。”雷义揪揪雷仁的脸蛋:“哥哥不信你的这套鬼话。不过现在身子凉下来了,在这里呆着果然有点冷嗖嗖的,怪不舒服。哥哥先回去了,后日再来看你。”
雷仁将两位送到寺门口,目送两人上了马,扬长而去。
云焕在马上问道:“你说我是你的结拜兄弟?”雷义恶狠狠道:“怎么?你不干?把马还我。”云焕大笑:“怎么会不干?”雷义忙道:“那好极了。既然我们是兄弟,你那些射箭骑马的本事,就都得教我。”
“这个你放心。我在沧流水郡也有个结拜兄弟,叫湘湘。我和他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他和你一样,总是要和我比,可总是比不赢我。”云焕道。
“什么什么?我和他一样?”雷义面红耳赤:“我才和你比过几次?“见云焕拼命忍住笑的样子,连忙转开话题道:“除开结拜的,你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除了一些同父异母的兄弟,我还有一个妹妹,叫伊玛。”云焕笑得很温柔:“她从小就怕黑,常常被我和湘湘吓唬。她一哭,湘湘就要挨骂。其实她最怕的还是没人陪她,所以我和湘湘出门,都必须把她带着。”
“小丫头片子就是麻烦。”雷义耸耸鼻子,加了一句:“啊不,女人就是麻烦。”见云焕望着自己,连忙解释:“这可是我爹说的,天下的女人,除了我娘,都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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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京城,已是斜阳西下。云焕和雷义分了手,朝自己住处驰去。远远便看到门口都是人,只听一人道:“那不是世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