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中午,我去医院看望骆钦。这个时间,雪菲不会来的,我独自站在病房外面,透过门上的玻璃看骆钦。
“进来吧。”骆钦轻声说。他的声音虽然还很虚弱,但脸上有了气色。
对于骆钦的好转,医院始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们没有告诉院方,骆钦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骆钦腿上骨折的地方,仍需要漫长的恢复期,不过那已经不算什么了,他终有一天会康复,大步走出医院。
我走进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骆钦的脸还是很苍白,显得眼睛更加明亮。
“辣椒,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谈一谈。”他说。我沉默着。他继续说,“这次受伤,对我的生命是一次考验,我也想通了很多事。”他静静地注视我,“当初我离开你,是我太冲动了……”
“为什么还要提起这些往事?”我打断他的话。
“我必须要说出来。”骆钦用忧郁的眼神望着我,“感谢上天,给了我这次机会,让我活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好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喃喃自语。
面对他的眼神,我无法抗拒,就当做一个人临终的遗言吧,何况,他真的差点离开这个世界。我只是担心他的话影响我现在的生活,不过,越是害怕,就越是会发生,我还是做好思想准备。
“辣椒,我离开你,是有原因的,”骆钦沙哑地说。“我去法国,偶然认识雪菲,真的在她身上看到了你的影子,只是没有想到,她竟是你的表姐。”
我神思恍惚,又想起我和骆钦相处的最后三天,他像一匹受伤的狼,不知道什么事触动了他,他显得焦躁,坐卧不安。然后,他不辞而别。
“辣椒,我先给你讲讲我的家庭。”
“啊?”我一怔,不明白这事儿怎么会和他家扯上关系。
“我的少年时期,父亲和母亲离婚了,我随父亲去了法国。”骆钦说。
我望着他。他居然也有这样的伤心往事。我不禁想起自己上初中的时候,父亲弃家而走的情景。相似的悲剧发生在我们的生活中,难怪我当初见他第一面,就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但骆钦随后讲述的内容,却犹如晴天霹雳,险些让我崩溃。
“我一直生活在法国,父亲不想让我回国,直到我大学毕业,父亲才告诉我,他和我母亲离婚,是因为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名叫陈观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只是呆呆地望着骆钦,直到那三个字像血一样糊满我的脑子。
陈、观、泰——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与骆钦的家庭悲剧有关?
“辣椒,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我一直怨恨那个陈观泰。那次我回国,本来想和他了断一些往事,后来又放弃了。我已经长大,心智成熟,不想让长辈的事情影响到现在的生活。何况,陈观泰和我母亲生活在一起,据说很幸福,后来母亲得绝症去世,陈观泰很悲痛,不管怎样,陈观泰也算是我的继父。”
我怔怔地倾听着,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父亲在我上初中的时候,跟一个妖娆的美妇私奔去了南方,原来那个女人,就是骆钦的母亲。
但是,为什么?
“辣椒,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想让事情这样发展,但我们没有选择。我们是晚辈,长辈的情缘,无论是对是错,都是他们的原因,我们只能接受。”骆钦深深吸了口气,喃喃地说,“那次回国,遇到你,使我的人生发生了转折。也是因为与你的爱情,使我变得宽容了,不再追究我的家庭与陈观泰之间的事。但我没有想到,陈观泰是你的亲生父亲。得到消息的一刻,我几乎崩溃。我没办法思考,觉得世界把我骗了,我是一个受害者。我承认我太脆弱,也太冲动,心底原本对陈观泰的憎恨,突然释放出来,我觉得他在控制我,想要毁灭我,包括我的爱情。就这样,我不辞而别,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这些事。”
至此,我才明白,为什么在分别前的最后三天,骆钦变得焦躁不安。
骆钦继续说道:“回到法国后,我既为自己的命运愤怒,又因为失去了你而自责,心里长久处于苦闷中。朋友建议我去接受心理咨询,就这样偶然遇到吴雪菲。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期,如果不是雪菲耐心的劝导,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是她的善良和体贴打动了我,在我最需要情感寄托的时候,她走进我心里,更重要的是,我在她身上找到了你的影子……”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哽咽着。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哭泣。
病房沉默下来,只有我的啜泣声。
“辣椒,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们真的没有选择。”骆钦虚弱地说。
我靠在椅背上,擦掉腮边的泪水,转脸望着窗外。
王母娘娘的扑克牌总有讲究吧,就算我们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总有一天,答案会跳出来,展现在我们面前。
现在骆钦把这一切告诉我,我不知道应该喜悦还是悲痛。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做这些事,这又成了一个疑问,还有,父亲为什么回来?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骆钦,关于你家和我父亲的纠葛,你是怎么知道的?”
骆钦怔了一下,微微皱着眉头:“当时我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些照片,还有文字资料。我看到那一切,整个人几乎崩溃,根本没考虑事件背后的情况。”
“你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我追问。
骆钦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对方是匿名形式,当时我也没力气去调查。”
我正要说什么,外面走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夹杂着吵闹和哭声。
我一惊,忙站起身。我已经听了出来,那哭声是雪菲发出的,而那吵闹和脚步声,居然是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