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了?纳了?纳妾才是纳,正妻只能娶。所有人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太妃是想过袁家看在她的情面上,给凌秀留最后一点体面,但是说情的话她开不了口。凌家设计了袁家,难道还能叫袁家娶凌秀去做当家少夫人,换了谁家,都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能纳了凌秀为妾保她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回头去看大姑奶奶,不知是吓得还是急得,浑然不觉女儿的命运被定下。
太妃咳了咳,问道:“姑奶奶,你自己拿主意吧。”
大姑奶奶恍然未闻,但却是点了点头,太妃长出一口气,她是真想快点打发了这个事,今日杭家来了多少宾客呢,都在外面,而她们为了这件事耽误太多时候。尤其她一想到凌家借着自家的名头在外面作下那些事,圣上对自家会不会有想法,接下来会不会申斥自家呢?
如此一来,袁家与凌家的事情总算做了一个了结。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凌小姐去了袁家是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袁夫人的性子本就急躁厉害,面对一个曾经陷害自家的妾室姨娘们,她能给好脸子才怪。而袁少爷又是那样一个人,怕是不到一年,凌小姐就会被折磨死了。
当日,宾客尽兴而归,盛赞杭家酒席好、戏文好,从来难得一见。
因为杭天曜召唤,风荷没有陪着太妃回前头,直接回了凝霜院。凝霜院东北角的甬道上有一棵年份不短的杏树,杏树下一丛浅绿色的裙角飘扬,很快拐了个弯消失了,却有一股极清极甜的香味随着风散开。
风荷提起裙摆,信步走入,丫鬟们忙迎了上来。院子里也有那股香味,只是更淡些。
沉烟快步上来请了安,含笑说道:“少夫人累坏了吧,少爷请少夫人过去呢。”
“我身上沾了些灰尘,先梳洗了再说吧。叫小丫头们把院子洒扫一番,点上熏香。”她的衣裙很干净,绝对没有沾染什么灰尘之类的。
都是跟了风荷多年的人,她一皱眉大家就明了她的用意,均抿嘴而笑,高声应是。
杭天曜赖在风荷专用的花梨如意云头纹美人榻上,抱了书看,书也是风荷常看的《宜和画谱》。外头说话声陆陆续续传了进来,他先是勾唇而笑,很快又皱了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举起衣袖嗅了嗅。好像是有那么点味道,难不成风荷一向有洁癖?
这般想着,心下就涌起一阵不安与骄躁,终是扬声唤道:“人呢?”含秋应声而入,杭四忙道:“给我取件衣裳过来,这件褂子穿着不舒服。地龙笼得太热了,开一会窗,透透气。”这是风荷的绣房,不知他怎么跑到这来了。
含秋故意拿眼觑了觑他,轻轻点头,先去开了窗,再回卧房取了一件家常穿的灰鼠皮袄子。
风荷换下了见客的大衣,只着了一件蜜粉色织锦短袄和月白色的细褶子棉裙,又吃了一盏茶,方才过绣房去看杭天曜。还未进门,她面上已是一脸可疑的笑意,也不用丫鬟伺候,自己挑起帘子一角,袅袅娜娜行了进来,抽走了杭四手中的书,轻笑一声:“爷这个时候还能看得进这种书,妾身佩服。”
杭四脸上火辣辣的,他对琴棋书画之类的虽懂,但并不通,无聊时才用来打发时间,他只是对风荷爱看这些书感兴趣而已。闻言好似被人戳穿了自己的把戏一样,有些讪讪的,扭过头去:“你终于知道回来了?也不知给我留几个得用的人,竟把那种背主之人放到我眼皮子底下。”
“爷这是怪我自作主张了?我知道爷心里恼我,嫌我坏了爷的好事。那是爷青梅竹马长大的亲表妹,呵护得什么似的,爷若舍不得与了别人,不过求求太妃就完事了,何必拿我飒性子。再不济,我去求太妃罢了,好歹也当一回贤惠人,讨爷一个欢喜。”风荷跺着脚,小脸红红的,说完,作势往外边走。
杭天曜急急起身拉住了她,却因身上没好,起得急了伤口吃痛,便拽了她的手一同坐倒在榻上,又气又喜:“你这么大的气性,被谁惯出来的。我不过白说你一句,倒招了你那些胡话上来,什么青梅竹马,那也是能说的?我若有那心思,干嘛背后助着你,我直接派人去给祖母送句话就好了。
不知好人心。我可是拼了命才保住清白之身,你不说安慰几句,反先使性子,你说说,是这样的理?瞧瞧,眼都红了,叫你那些丫鬟看见又当我欺负了你,回头一个个对我龇牙咧嘴的,我真怀疑如今我是不是这院里的男主人,一点子威风都没有。你这个……”说到这,杭天曜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他觉得这样的话好像有点太亲昵了。
风荷本是扭着身子不肯与他坐一起,听到这,眼泪竟是真的滚落下来,反手搂了杭天曜的脖子,把脸挨在他肩窝里,又是可怜又是委屈的:“我何尝生你气来着。我不过是被你急得,我,我以为你真与表小姐有约,又怕你们被人发现,又伤心你半点都不顾着我的感受,满肚子委屈。后来知道这是大姑奶奶暗中使的计,我气得什么似的,打定主意要给她点厉害看看。
我哪里想到事情会那般严重,害了表小姐,表小姐其实又有什么错呢。都是我不好,若叫他们就此揭过了此事多好,岂会弄得这么糟。”
“你胡想什么呢?她们那样的人,一次不成就有下一次,难道你希望我下次真被人算计了,娶个几个回来?好了,不哭了,我才上身的衣裳,这下子没了。”杭天曜是第一次哄人,小心翼翼的,他觉得这时候的风荷就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依赖着他,让他心里升起满满的幸福。
风荷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再看他的衣服,果然湿漉漉得沾了一片水迹,忙与他脱了,又道:“你身上哪儿来的香味,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