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点着灯火,绯衣女子手里捧得东西让铭瑄双眸沉了又沉。
头一次看见的他只觉得从头到脚无一处不是冰凉的,他望向床、上已经昏迷的阿寂,强烈的怜惜感油然而生。
那是一块形状不大的血块,上面还粘着透明状的粘液和血丝,血块中央,仔细辨认的话可以看清那是一个未成形的婴儿……
五官和四肢都是模糊的,只有木棍大小的手脚瘫在一边,呈死尸状。
水瑟从药箱里取出一块干净的白布,她将那块血胎放进去,包裹起来,然后对着铭瑄说,“为方便,王爷还是请出去吧。”
“哦,”铭瑄站起身,往房门处走去,末了,又转过头来郑重的说,“一定要让她平安。”
水瑟含笑,她点着头,“你放心,我乃医者,本就是救死扶伤。”从医箱里拿出放银针的工具,摊开,她精准无误的扎向阿寂的穴道……
铭瑄放心的走出,又去吩咐下人准备水瑟所要的东西。
站在房门的外面,他看了看自己的袍子,本来月白色的袍子现已经染成了血色,身旁一名小厮走来恭敬说道,“爷,热水准备好了,您可以沐浴更衣了。”
铭瑄没有动,他双手负立,“青柳,派人去皇宫,打探一下情况,重点是……王的情况。”
名唤青柳的小厮低下头淡淡应着,“爷,这些奴方才都已经吩咐下去了,想那探子快的话,须臾便可有信,您还是先沐浴更衣。”
铭瑄扯了一个笑容,他拍拍青柳的肩膀,同他相视而笑。
不愧是从小便跟他身边的人,对他的心性摸得丝毫不差。铭瑄提步朝着备水的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解去了身上的外袍,他扔到青柳手中,略看了一眼,随即说道,“将它,烧了吧。”
青柳不说话,他知道,他的主子从小讨厌血,凡是沾过血的衣服,不论多珍贵,都会将之烧掉。
而今晚,主子的眼睛不止一次看向那件袍子,他微笑,知道该留下它。
即使,主子吩咐要烧掉……
。
青御王府外。珞离隔着老远隐在一个胡同里,他身着夜行衣,像要同黑夜融合在一起,碧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青御府邸,手中带着蛇型戒指被拇指抚着,虽然表面很镇定,但抚戒的手,却看出了他的慌乱。
“太子,你该不会心软了吧?”深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珞离蓦地身体一转,用手中的袖箭抵住了那人的咽喉,“谁准你们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的?那药量会致她死亡的!”
黑衣人并不畏惧,他反而笑,“太子,我们当初商量时,你貌似也并没有反对的……怎么,如今心疼了,就来怪罪了?”
“你——那种药量,不说是坠掉一个,坠掉两三个都绰绰有余,你们本就是想致她于死地!”珞离说的发狠,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暗处观察着她,她方才那痛苦的样子更是叫他很愧疚。
“不帮她清干净,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冷余霄的种,一丝一毫都不能留。”
黑衣人用手挪开珞离的袖箭,从新站在他身旁,笑的阴森,“太子,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要知道,你还有一个国家等着你光复,还有……那个为了你而甘愿去当艺技的景舒夜……”
珞离将头低的很低,他全身的哀痛都想找个地方去发泄,其实自己最讨厌去挑大任,记得儿时父王因他母妃的关系要将王位传给他,他只说了一句话,便将他父王气的半死,终打断了传位于他的念头。
“儿臣若当了王,定当骄奢/淫/逸,不思朝政,父王若放心,那儿臣便勉为其难的接下大任。”他吊儿郎当的话语引得舒夜一阵嬉笑,睁着大眼顾盼神飞。
若是时间可以重来,他再也不会说这般混账话,若是时间可以从来,他定会收起顽劣的性子一心攻于朝政……
珞离抬眸望向繁星闪闪的夜空,不知,他的黎明何时会来到……
青未渐渐进入了深夜,街上都能听到敲梆之人悠远的喊声,零星的几点灯火还在闪烁,大多数的人们都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对于青未那些隐藏在平静下的暗涌他们都不会知道,也将永远不知道。
那些哀伤随着空气传便整个京城,整个青未,如阴霾般诉说着抹不掉的过往。
皇宫。静心阁。
这里同阳明殿连着,一般为王者休憩之地,阁内不算大,布置也不若其他殿中般奢华,冷余霄不喜繁琐,故而撤去了先王在位时很多装饰的东西,此刻的他躺在黄缎包裹的软枕上,面色苍白。
御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凑在一堆,他们擦着额上的汗浸,研究着方案,由于簪子没入比较深,都不敢轻易将之拔去,幸冷余霄自己封住了血脉,故而胸口处不再流新的血,一旁伺候的侍女们手里绞着帕子,不停地擦拭。
宫中几个稍有地位的妃嫔都赶了过来,待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她们眼睛盯着榻上的人,口中像是在祈祷。
净噬从殿中走进,他一来,所有的太医像是群龙有首般,快步迎了上去,同他说着王的症状。
净噬淡淡听着,他看了眼凑在一堆的众人,锁眉,“都下去吧,屋子里闷,要注意流通空气,王的伤,交给我就好。”
一旁的几位御医用眼色询问,净噬不屑的嗤鼻,“你们在这反倒碍我的事,随着下去便是。”几个御医被说的灰头土脸,虽有不悦,但是也喜怒不形于色。
待到清了阁,净噬才走过去,他看了看他的伤口,拿起剪刀将他中衣剪破,手法娴熟,单指封住他胸前容易出血的动脉,从袖中取出刀子,放在烛火下烤着,不多时便见刀子的两鬓发红,冒着一丝轻烟。
他沉静自若的走到榻前,含笑的说,“阿九,人都走了,你可以睁眼了。”
榻上突传一声轻笑,只见方才还闭着眼很虚弱的冷余霄缓缓睁开了双眸,他望了净噬一眼,“什么都瞒不过你。”
净噬盯着他胸前的簪子,举起刀子,不回答他的话,兀自说,“你忍着点,我很快便完。”说完,便要将刀子伸向簪子周围的皮肉。
冷余霄抬臂快速的将他的手拦截,眼眸如墨,“告诉我,慕星寂,现在在哪?”
【吐血。。没个人理我。。真悲哀。。我遁走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