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怪异的“鸳鸯间谍 ”
上世纪70年代中期，多名潜伏在苏联及东欧国家的美国间谍暴露，他们或进了监狱，或突然失踪。间谍亚历山大·德米特里耶维奇·奥戈罗德尼克自杀案更使美国中央情报局恼火万分。其实这一切都是克格勃间谍——科切尔夫妇一手策划的。
在美国中央情报局任职的卡尔·科切尔博士知识渊博，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一副高级知识分子派头；他的妻子花容月貌，才华四溢，在一家杂志做编辑。非常奇怪的是，他们还是一对热衷于性游戏活动的夫妇。他们真的是为了寻找刺激吗？
神秘领域
1934年9月21日，卡尔·科切尔出生在捷克布拉迪斯拉发市，是一名犹太人后裔。他家境殷实，聪明伶俐，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中学开始在首都布拉格求学，先后毕业于英语语法学校、法语中学和查尔斯大学，1958年获普通物理学硕士学位。卡尔·科切尔兴趣广泛，多才多艺，大学学的专业是物理，但他同时在布拉格研究院学习电影理论和剧本创作。大学毕业后，他应聘到布拉格电视台做文字编辑，业余兼职为教育、科学和工业新闻等节目撰写稿件。1961年，卡尔·科切尔进入捷克斯洛伐克技术学院任教，被聘为数学副教授。做了不到一年他又转行去了布拉格广播电台成为一名电台节目主持人。他是一个不安分的人，总想找到自己最理想的事业，他自认自己与众不同，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1963年春，在一次新闻出版界的酒会上，他第一次见到汉娜就被她的美貌迷倒。汉娜金发碧眼、肤色嫩白、楚楚动人，当时在一家杂志社做英文翻译，祖籍是奥地利。科切尔坠入爱河，猛追比自己小10岁的汉娜小姐。当年他们就结婚了。
当时捷克是苏联的小兄弟，1962年底，捷克情报部门受克格勃委托四处物色特工。卡尔·科切尔精力充沛，适应能力强，在布拉格社交场合上是个很活跃的人，很快引起捷克情报部门的注意。他们调来科切尔的档案，觉得这个人条件很不错，于是派人与科切尔接触，认为科切尔极富做特工的才华。科切尔觉得间谍这个职业很刺激，能成就一番事业，于是马上同意加入克格勃接受培训。后来，汉娜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克格勃，不仅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表现出比科切尔更浓厚的兴趣，催着科切尔引荐她也加入。她说她喜欢这种极富冒险和挑战的工作。应科切尔的请求，捷克情报部门全面考核了汉娜，觉得条件尚可，但还不是十分满意。捷克人把情况报告给克格勃，没想到苏联人很快批准了，并指定汉娜为科切尔的未来工作助手。从此，一对震惊西方世界的间谍鸳鸯出世了。
科切尔夫妇各自以非常正当的理由辞退了工作，他们先是在布拉格的一所间谍学校接受基本培训。他们将来的工作地点在美国。他们俩的英语本身都不错，学习的重点放在熟悉美国人文历史、地理风俗和社交礼节上。一年后，他们转到苏联继续学习，在克格勃间谍学校主要接受专业知识培训，接受专门的特工训练。比如如何搜集转送情报，如何使用交通、通讯工具，应付测谎机的方法，以及窃取、反跟踪等。此外，他们还着重研究了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的职业特点、招募特工的方法。
在此期间，克格勃技术部门专门为科切尔夫妇重新编写了一份档案，伪造了相应的证明文件。捷克情报部门通过相关渠道，散布消息称科切尔夫妇具有反苏倾向，为他们夫妇去美国工作制造意识形态背景。
1965年仲夏，3年特殊训练结束，在克格勃的精细安排下，科切尔夫妇分别回到布拉格为去美国做准备，科切尔在社交场合故意发表对当局不满的言论。9月，科切尔夫妇回到科切尔的家乡布拉迪斯拉发市，几天后，他俩跟亲朋好友辞行，到奥地利看望汉娜的父母。入境规定期限快到了，他们并没有回国，而是走进美国驻奥地利大使馆请求移居美国政治避难。科切尔说在捷克自己是个持不同政见者，由于对本国政府强烈不满，已经受到捷克情报部门严厉警告。科切尔拿出一些相关文件，有政府部门下达的警示书，有科切尔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以及对他的反击。他说在国内自己已受到监视，随时都有可能关进监狱。美国人可不是那么好哄骗的，起初并没有轻信科切尔的说辞，大使馆官员表现并不热情。他们将这一情况向国内进行了汇报，经中央情报局的调查证实科切尔没说谎，态度就变得十分热情。他们让科切尔夫妇安心等待。
12月4日，美国方面接受了科切尔夫妇政治避难的请求，唯一的条件是要他们发表一篇公开声明才能去美国。几天后，科切尔夫妇顺利地登上飞往美国的班机，开始了新的人生。
科切尔夫妇以政治难民的身份来到美国纽约。克格勃的计划是让他们必须尽快融入美国主流社会，寻找合适的工作做掩护，打进美国敏感要害部门，做好长期潜伏的准备。经美国移民局的引荐，新闻署对科切尔很感兴趣，安排科切尔到“自由欧洲电台”做顾问，为这家反共电台撰写文章。科切尔对继续学习很有热情，1967年，他申请到政府奖学金，进入布鲁明顿洲的印第安纳大学攻读历史和哲学专业的研究生，获得历史硕士学位后接着转入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1970年获得哲学博士学位。
有意思的是，科切尔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时的导师是布热津斯基，此人后来成为卡特总统的国家安全顾问。拿到博士学位的前一年，瓦格纳大学已聘用科切尔为哲学讲师。科切尔文理兼修，熟悉英、法、德、俄四国语言，在同事、学生眼里是个知识渊博的学者。他开了一门政治哲学的课，结合东欧现行社会主义体制进行分析，其精辟独到的观点赢得师生的赞赏，被学校当局认为是一位很有前途的学者。
进入中央情报局
科切尔的妻子汉娜对学问不感兴趣，是个很知道享受的女人。她年轻貌美，经常出现在华盛顿社交场上，总是充满着激情，加之为人随和、可爱，因此人缘极广。她喜欢珠宝就开了家钻石店，资金上自然得到克格勃的大力支持。钻石店经营得蛮不错，汉娜利用销售钻石的机会结识了不少华盛顿上层名流的夫人。这些贵妇经常光顾她的钻石店订制钻石首饰。汉娜经常要到欧洲各国购入货源，这样就为他们夫妇与克格勃情报人员接头、传送情报提供了方便。
科切尔夫妇因政治避难来到美国，所以一直把自己装扮成社会主义国家的敌人，并极度仇视共产党。当时网球明星伊万·伦德尔想购买他们在纽约东区的一套公寓，遭到他们的拒绝，理由是伊万·伦德尔具有捷克血统。
1971年科切尔获得了美国公民身份，一年后，他的妻子汉娜也成为美国公民，一切都非常顺利。到1972年，他们夫妻俩移居美国已经快7年了。4月，美国中央情报局开始春季招聘工作，科切尔觉得各方面条件成熟了，应该是行动的时候了。科切尔仔细研究了中情局公布的录用新人的条件，精心准备了一份自己的档案。他将自己的材料和申请书寄往中情局招聘办公室。中央情报局很快有了回信，认为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并约他去华盛顿市进行面试。
科切尔与中情局人事处的官员在一家酒店见面，彼此谈得很轻松。他对对方提出的许多问题作出回答，人事处官员对他比较满意，告诉他在酒店等候通知，准备接受下一步审查，尤其是测谎测验。幸亏科切尔有心理准备，又接受过克格勃的严格训练，面对那一道道稀奇古怪的心理测试，一般人早就垮掉了，但他却顺利地通过了测谎。
1973年3月，科切尔被美国中央情报局正式雇用，随即科切尔夫妇迁居华盛顿。
科切尔被分到中央情报局苏联情报处上班，主要工作是将中情局获得的俄文、法文和捷克文等情报译成英文，这样他接触到了大量机密情报。年底，汉娜利用出差欧洲的机会与捷克情报部门联系上了，当时捷克情报部门还不敢启用他们，而是报告了苏联克格勃。后来科切尔夫妇不仅为捷克情报部门服务，也归克格勃总局领导。于是，他们正式开始为克格勃工作，代号“雷诺”。
在美国中央情报局按部就班工作了一段时间，科切尔对自己的工作不太满意，认为没有任何创造性，刻板单调。但他表现得非常积极，出色地完成本职工作，与同事关系融洽，博得大家的信任，同时他主动配合上司工作，适时表现出自己的才能。3个月后，科切尔给上级主管部门写报告说自己目前的工作太简单，与自己的实际能力不相符，难以充分施展才华。中情局苏联情报处的主管官员也认为他的理由很有说服力，很快将科切尔调到一个研究部门，成为中央情报局一名高级情报分析员，并有权介入美国情报系统的“屏风”计划。
科切尔新的工作内容主要是依据情报部门提供的大量机密情报，以及自己翻译的有关苏联和捷克的情况，评估和预测以苏联为首的华沙集团各国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新的动向和变化，并撰写情报分析报告，适时向相关部门提供咨询和建议。由于工作性质和范围的特殊，科切尔有权阅读中情局很多部门的机密情报，与同事交流研究成果，以调研的名义约见外派的情报人员。在自己掌握的大量情报中，科切尔挑选出有价值的东西转交给捷克情报部门，再由捷克人报给克格勃，或者由科切尔的妻子借到欧洲做生意的机会与克格勃线人接头，将情报直接送出去。
为了高效保密地获取情报，汉娜从欧洲给科切尔带来一款新式的微型照相机，这是克格勃技术部门开发出来的。这款照相机外观就是一支普通的钢笔，平常也可当钢笔用。当发现有价值的情报资料时，科切尔就用钢笔照相机拍下来，再由妻子汉娜将微型胶卷送出去。科切尔脑子反应敏捷，属于高智商的人。他不仅工作效率高，而且送上去的情报分析报告大多很有见地，获得了上司的赞赏。所有这一切给科切尔提供了很好的保护，使他窃取情报的行为不易被发现。
由科切尔替中央情报局翻译的有关苏联和捷克斯洛伐克的秘密档案以及中情局大量的情报，经科切尔夫妇之手源源不断地流向克格勃，其数量之多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他们对克格勃的贡献是巨大的，就连当时的克格勃总头目安德罗波夫也曾亲口称赞他的情报“很有价值”。科切尔的情报致使多名潜伏在苏联及东欧国家的美国间谍暴露，使他们进了监狱或突然失踪。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亚历山大·德米特里耶维奇·奥戈罗德尼克的间谍自杀案。
1975年，科切尔向克格勃华盛顿情报站提供了中央情报局在不发达国家开展反苏活动的机密情报。在科切尔的反间谍情报中，特别提供了中央情报局收买一名苏联外交官的证据，遗憾的是只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知道外交官的名字。经苏联反间谍人员调查终于发现，这个“鼹鼠”叫亚历山大·德米特里耶维奇·奥戈罗德尼克，此人出生于莫斯科，大学毕业后到外交部工作，后调到苏联驻哥伦比亚大使馆，在哥伦比亚被美国中情局策反开始向美国人提供情报。1974年，奥戈罗德尼克调回国内，被安排在苏联外交部国际司上班，使他有机会接触莫斯科与各驻外使馆往来的机密文件。他利用工作之便将机密文件拍摄在微型胶卷上，按事先约定的接头方式秘密地送给中情局特工。在两年的时间里，奥戈罗德尼克向美国中情局提供了近百份苏联外交部机密文件和有价值的资料。
1976年，克格勃反间谍部门根据科切尔提供的详细证据逮捕了奥戈罗德尼克，在审讯中奥戈罗德尼克表示愿意交代犯罪事实，并答应写一份详细的坦白书。他抱怨审讯室的钢笔不好用，请求使用自己的钢笔，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他接过自己的钢笔时，迅速取出藏在里面的毒药服下，死在了审讯室。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奥戈罗德尼克间谍自杀案。美国中央情报局损失了一个极有价值的内线，恼火万分。
疯狂参加性游戏俱乐部
科切尔的妻子汉娜到美国后主要充当科切尔的联络员，与克格勃沟通，领取活动经费，接受新的指令，科切尔所有情报的传送都是由她完成的，而且干得非常漂亮。由于有她的掩护科切尔任何事无须出面，极大地减少了暴露的机会，他俩夫唱妇随做得天衣无缝，是一对很成功的间谍鸳鸯。
汉娜不仅貌美，而且待人热情大方，善于与人交际，在社交场上很讨人喜欢。人总有自身弱点，汉娜本质上是个追求物质享受的贪婪女人。1975年，科切尔因给克格勃提供了大量秘密情报获得苏联人5万美元的奖赏，汉娜马上用这笔钱买下市区一套公寓，同时添置了不少高档家具。按科切尔的薪水计算，他们拿不出这么多钱。
此事引起中情局内勤处官员的注意，他们调查了科切尔夫妇的经济状况，发现科切尔购房没有用贷款，全部付的是现金，而且汉娜的钻石商店虽然名气不小，却盈利不多，仅能维持日常费用。中情局开始对科切尔不放心，采取了一系列调查措施。1976年，苏联人突然逮捕了奥戈罗德尼克让中情局安全部门觉得很奇怪，他们开始怀疑此事与科切尔有关。虽然他们为此进行了进一步调查，但苦于没有确切的证据，让科切尔平平安安地渡过了难关。
科切尔夫妇有一个疯狂的嗜好，那就是非常热心参加性游戏活动。他们夫妇加入一个叫“丘比特神殿夫妻”的组织，这个组织的成员每个周末聚集到饭店共进晚餐，其实就是荒唐的“换妻”聚会。吃足喝够后，这对夫妇各自寻找自己中意的性伙伴，开房间共度良宵。他们还参加地下集体性狂欢，加入性群交俱乐部之类的自由性交团体，痴迷般参加各种性游戏活动。这些组织和活动大多是在地下进行的，体面人绝对耻于介入。1978年，纽约市连续发生几个案子都与地下性群交或换妻俱乐部有联系，美国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对这类场所展开调查，在监控中发现，出入这种场所的不仅有下三烂的贱民，其中还有不少政府官员、医生、律师和军人。
联邦调查局特工还注意到，科切尔夫妇是这类活动的常客，每周来三四次，有时夫妇俩一块来，有时各自单独来。联邦调查局认为科切尔夫妇热衷此类怪异的活动，其中可能存在不可告人的原因。联邦调查局将科切尔夫妇的行为与中央情报局通了气，联系到早先发生的几件事，中央情报局对科切尔夫妇所谓的“性开放”高度警觉，除了协助联邦调查局继续调查外，为了尽量降低可能出现的漏洞，开始以合适的理由减少科切尔的工作量，限制他的接触面，巧妙地将科切尔负责的重要事务移交他人。
科切尔对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可能是一向太顺利了，他根本也没有留心周围发生的变化，照常上班寻找机会窃取情报。空闲时夫妇俩忙着去性活动场所淫乐。许多年后，科切尔夫妇已退出情报部门，当有人问及这段往事时他们透露，当时他们夫妇感情很好，性生活也没有问题，去那种地方也不光是为寻找性刺激。据他们所知，在假日酒店性开放俱乐部里面至少有10多人是中央情报局的雇员，他们去那里主要是交结朋友以便猎取情报。汉娜承认与那些美国政界要员、企业家、教授上床共欢，获取情报如鱼得水。尤其一些私人情报，比如这些人的嗜好、性生活习惯和情感状态等在别处很难获取，而这些人物的隐私一旦被克格勃掌握，就可以有针对性地采取诱惑、讹诈等手段布下陷阱使其为克格勃效力。
1983年，中央情报局特工收买了捷克情报部门的一位官员，科切尔夫妇的间谍身份才被彻底暴露出来。这回美国联邦调查局特工把监控的重点放在汉娜身上，在情报秘密投放点汉娜被当场抓获，随后拘留了科切尔。联邦调查局对他俩分别进行审讯，很快他们承认了自己的克格勃间谍身份，并交代了从事窃取情报的事实。
一年后，克格勃为了救出狱中的科切尔夫妇向美国人建议，允许关押在苏联监狱的持不同政见者阿纳托利·夏仁斯基移居以色列，作为交换条件，美国释放科切尔夫妇回捷克。阿纳托利·夏仁斯基是苏联籍犹太人，8年前他因无法实现移民以色列的愿望而采取极端的手段劫持飞机飞往以色列，结果被苏联安全部门逮捕，判了死刑。苏联政府迫于国际舆论改判为无期徒刑。
苏联的建议马上得到美国人的响应，因为西方国家一直在设法营救夏仁斯基。1985年，美苏达成交换协议，科切尔夫妇很快回到捷克，在那里他们像英雄一样受到了热情欢迎，获得捷克政府颁发的勋章，苏联人也给予科切尔夫妇多项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