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家里还点油灯,灯油就是煤油,台语称做“臭油”或“番仔油”。有一次我的母亲把臭油装在空的汽水瓶里,放置在桌脚旁,被我误认为是汽水,我趁大人不注意,一个箭步就把“汽水”拿起来往嘴里灌,当场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经过医生的急救才活转过来。为了喝汽水而差一点丧命,后来成为家里的笑谈,却并没有阻绝我对汽水的向往。
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位堂兄快结婚了,我在他结婚的前一晚竟辗转反侧地失眠了,我躺在床上暗暗地发愿:明天一定要喝汽水喝到饱,至少喝到呕气。
第二天我一直在庭院前窥探,看汽水送来了没有,到上午9点多,看到杂货店的人送来几大箱的汽水,堆叠在一处。我飞也似的跑过去,提了两大瓶的黑松汽水,就往茅房跑去,彼时农村的厕所都盖在远离住屋的几十米之外,有一个大粪坑,几星期才清理一次,我们小孩子平时很恨进茅房的,卫生问题通常是就地解决,因为里面实在太臭了。但是那一天我早计划好要在里面喝汽水,那是家里唯一隐秘的地方。
我把茅房的门反锁,接着打开两瓶汽水,然后以一种虔诚的心情,把汽水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一瓶汽水一会儿就喝光,几乎一刻也不停的,接着,我把第二瓶汽水也灌进腹中。
我的肚子整个胀起来,我安静地坐在茅房地板上,等待着呕气,慢慢地,肚子有了动静,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气翻涌出来,呕──汽水的气从口鼻冒了出来,冒得我满眼都是泪水,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喝汽水喝到呕气更幸福的事了吧!”然后朝圣一般打开茅房的门栓,走出来,发现阳光是那么温暖明亮,好像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在茅房喝汽水的时候,我忘记了茅房的臭味,忘记了人间的烦恼,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一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年叹息的情景,当我重复地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喝汽水喝到呕气更幸福的事了吧!”我的心里百感交集,眼泪忍不住就要落下来。
贫困的岁月里,人也能感受到某些深刻的幸福,像我常记得添一碗热腾腾的白饭,浇一匙猪油、一匙酱油,坐在“户定”(厅门的石阶)前细细品味猪油拌饭的芳香,那每一粒米都充满了幸福的香气。
有时这种幸福不是来自食物,而来自于自由自在地在田园中徜徉的一个下午。
有时幸福来自于看到萝卜田里留下来做种的萝卜开出一片宝蓝色的花。
有时幸福来自于家里的大狗突然生出一窝颜色不同的、毛茸茸的小狗。
生命的幸福原来不在于人的环境、人的地位、人所能享受的物质,而在于人的心灵如何与生活对应。因此,幸福不是由外在事物决定的,贫困者有其幸福,富有者有其幸福,位尊权贵者有其幸福,身份卑微者也自有其幸福。在生命里,人人都会有笑有泪;在生活中,人人都有幸福与忧恼,这是人间世界真实的相貌。
爱的觉悟
克雷格·诺瓦
在这个特别心爱的地方,我度过了许多个愉快的下午。我仿佛存在于时光之外,但同时又会产生某种回忆,以及些许透人内心的亲切感。说我此刻心境悠然自得,倒不如说我身心舒畅,生气蓬勃,满怀兴奋。我虽是孑然一人,却决不孤独。
近来,我在教12岁的女儿学用假蝇饵垂钓。这通常既有趣又安全,不过也有麻烦的时候,比如对付涨潮和急流,我教女儿时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早春时节,我最中意的那片水塘便开始有蜉蝣出现。这种小昆虫身体略呈紫红,正如树木开始长出嫩叶前那种特有的赭色。为把这种颜色掺入人造蝇饵,我在用来充做蝇体的仿狐皮中加进一点紫毛。此外,我又买了些澳大利亚袋貂皮,取一块放在锅里染色。
染的时候,我站在锅的一边,女儿站在另一边。她突然问我:“爱的滋味是怎么样的?”口气坦诚率真,宛若在问我水里什么时候会有白色的蜉蝣。
我俩透过锅里腾起的紫色雾气相互对视着。“有各种各样的爱。”我回答。
“比如说?”
“嗯,你可能会热恋。”我说。女儿望着我,似乎在玩味这话的意思。“另外,”我接着说,“还有别的爱。你可以爱朋友。你会同某人结婚,白头50年,到那时候,你的感情会与求爱之初大不一样,它会变得更强烈。爱的种类多着呢!”
“哪种最好?”
我看看锅里,沸滚中微微起伏的紫色表面结了一层蛛网似的泡沫。我用长叉把毛皮从锅底捞起。染液流下,滴回锅里,这声音似乎代表了我对往事的回忆和女儿对未来期望的绝妙结合。“我喜欢那种历久不渝的爱。”我说,“不过,你喜欢哪种该由你自己决定。”
“我们春天去钓鱼,是吗?”
“当然,”我说,“去的,一定去,宝贝儿。”
一场关于爱的讨论就这样微妙地同捕钓鳟鱼混为一体,给我留下许多问号。我告诉了女儿蜉蝣和五彩虹鳟的习性,但我真正想要向她传达的是什么呢?
一次,当我想起常去垂钓的那个狭长池塘时,答案突然出现了。池塘边有棵苹果树,到蜉蝣开始出没的季节,树上的花朵便倒映在水面上。鱼儿浮上来找食,使池水泛起阵阵涟漪,有时则跃出水面溅起水花。我于是投下蝇饵,在那些有鱼浮上的地点垂钓。
在这个特别心爱的地方,我度过了许多个愉快的下午。我仿佛存在于时光之外,但同时又会产生某种回忆,以及些许透人内心的亲切感。说我此刻心境悠然自得,倒不如说我身心舒畅,生气蓬勃,满怀兴奋。我虽是孑然一人,却决不孤独。
我想,我试图传达给女儿的正是这么一个时刻。但愿有朝一日,当她站在这同一池塘边抛下钓丝时,也会想起父女一起染毛皮、一起讨论爱情的夜晚。
快乐在于你的选择
刘虹
快乐与痛苦原是一对孪生兄弟,不同的只是在于你的选择。就好像夏天和冬天一样,如果你喜欢夏天,认为夏天会给你带来快乐,那么冬天来临时,其实它并不会给你带来不幸和痛苦,但因为你喜欢夏天而拒绝冬天,所以就会有不幸和痛苦的感觉。唯有当你不执著于其中之一时,你才能够享受两者,让快乐永存。
一位名叫塞尔玛的妇女陪伴丈夫驻扎在一个沙漠里的陆军基地。丈夫奉命到沙漠里去演习,她一个人留在陆军的小铁皮房子里。天气热得受不了──即使在仙人掌的阴影下也有50多度。她没有人可以谈天──身边只有墨西哥人和印第安人,而他们不会说英语。她非常难过,于是就写信给父母,说要丢开一切回家去。不久,她收到了父亲的回信。信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两个人从牢房的铁窗望出去,一个看到泥土,一个却看到了星星。”
读了父亲的来信,塞尔玛觉得非常惭愧,她决定在沙漠中寻找“星星”。塞尔玛开始和当地人交朋友,她对他们的纺织、陶器很有兴趣,他们就把自己最喜欢的纺织品和陶器送给她。塞尔玛研究那些引人入迷的仙人掌和各种沙漠植物,观看沙漠日落,还研究海螺壳,这些海螺壳是几万年前当沙漠还是海洋时留下来的……
原来难以忍受的环境变成了令人兴奋、令人流连忘返的奇景。塞尔玛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已,并就此写了一本书,以《快乐的城堡》为书名出版了。是什么使塞尔玛的内心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呢?沙漠没有改变,印第安人也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她的心态,一念之差,使她把原先认为恶劣的情况变为了一生中最快乐、最有意义的经历,塞尔玛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星星”。
快乐与痛苦原是一对孪生兄弟,不同的只是在于你的选择。就好像夏天和冬天一样,如果你喜欢夏天,认为夏天会给你带来快乐,那么冬天来临时,其实它并不会给你带来不幸和痛苦,但因为你喜欢夏天而拒绝冬天,所以就会有不幸和痛苦的感觉。唯有当你不执著于其中之一时,你才能够享受两者,让快乐永存。
世间许多事情本身并无所谓好坏,全在于当事人的看法。因此,当我们面对一件事情时,学会如何保持乐观豁达的心境而避免自寻烦恼就显得十分重要。
19世纪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人们不受事物影响,却受到对事物看法的影响。”——实乃至理名言。生活是一种伟大的艺术,只要你学会选择,别让世俗的尘埃蒙蔽了双眼,别让太多的功利给心灵套上沉重的枷锁,你就会发现快乐如同星星般散布在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随手可得。
塞尔玛看到父亲来信中的那句话而明白了烦恼的根源:一切烦恼皆源于你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它。如果你选择以乐观的心态面对烦恼,那么快乐就会时刻与你同在;如果你选择以悲观的心态面对烦恼,那么你就会时刻被烦恼所纠缠。也就是说,快乐与否,全在于你自己的选择。
一个小女孩的梦想
巴兹·迪尔
从此,每当我遇到一些棘手的事,我总会想起那一时刻:炫目的灯光、吹进帐篷的冷风和那令人痛苦的想法——我不行,太迟了,然后我就会想起父亲的声音和那轻轻的一推,还有领班的话:“我知道有一个想骑象的女孩。”
每一个人,当他年轻时,都应该努力去实现一个梦想,那会使他在今后的人生旅途中获得一种信念,一种对生活前景的信仰。这应该是一个伟大的、重要的,你认为不可能实现的梦。譬如在校园演剧时当主角,或者独自一人吃掉整整一个生日蛋糕。而我的梦想是骑象。
在经济大萧条时期,我们的小镇上只是偶尔才有小马戏团来表演一次,而且他们常常根本就没有象。我家的附近又没有动物园,观看大象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极不容易的事了,甭说骑象了。
但是我爱象。在我看来,大象似乎是最大、最仁慈的动物,它似乎是一种自然的启迪,那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并不总是以玲珑小巧的形式出现的。这是我需要信奉的启迪,因为我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我。坐在大象背上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从那样高的地方去看世界一定是极美的,我也会是很美的。
九岁那年,我仍不忘诸如骑象那样的事。那时我母亲刚刚去世,父亲在另一个镇上找到了一份工作,我跟祖母住在一起,我很爱她,她待我很好,但是我感到陌生。我常常看着放在起居室壁炉台上的那排象牙制的小象出神地想象着真正的大象。
一个秋天的傍晚,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马戏团的海报。以往,当马戏团到城里来的时候,我们总是要去看的。但是今年,我没有把握,我不能想象祖母会和我坐在沿街破烂帐篷的帆布下。在黄昏时分,站着看那花脸的小丑、穿芭蕾舞短裙的女士和翘鼻子的大象,突然间,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
星期六有两场演出。那天下午,我坐在胡桃树间的秋千上看书,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大街上的马戏团,不去想大象,不去想那消逝了的时光:那时,爸爸、妈妈和我会一起走进那奇妙的帐篷。
然而,五点钟时,父亲的小车在家门口停下来了,我向他跑去,“喂,宝贝,”他说,“听说马戏团在镇上演出,我想我可能会说服你去看看表演。”
他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开了60英里的车来接我。
搭在镇边的帐篷里,观众连一半都不到,风不断地吹进来,聚在看台中央人数不多的观众们都把手插在口袋里,但是我们谁也不在乎这些。马戏团里有小丑、有一个光背的骑士和一个表演空中吊架的演员,还有狗、马和穿着画满彩球外衣的魔术师。过了一会儿,在这样一个萧条时期的落后城镇的黑暗的夜里,我们看到了人类的奇迹──那些技巧娴熟的、多才多艺的、旋转着的、出色的表演者,他们给我们以愉悦、享受和鼓舞。接着,一头大象被领进场来。
它很老了,岁月在它身上刻下了许许多多高低不平的褶皱和印记,使得它显得既美丽又可怕。它走进场来,停住脚,用后腿站立着,接受我们的掌声。
“我真希望我能骑骑这头象。”我轻声地说。
“你说什么?”父亲问道。
“没什么,”我说,“它好大,也真好看。”
这时,马戏团的领班大声地说道,“这是苏茜,它喜欢人类,”他故弄玄虚地停了一下,接着说,“我们知道观众当中有些人很想骑骑大象……”
我屏住了呼吸。
“哪一个男孩想骑象,请上前来。”
当四个男孩子冲下看台的时候,人群一阵骚乱,耍象人拉了拉大象的耳朵,它便蹲了下来,领班帮着四个男孩骑到象背上。
我感觉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我咬咬牙齿。当然了,总归得是男孩子,他们什么都能做。他们大笑着,互相紧紧地抓住,骑着苏茜在场上打圈了。我无可奈何地看着,唉,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做他最想做的事情,生活就是这样的。
这时,领班又在讲话了,我没有去听。
“你的机会来了,”父亲说。
“什么?”
“他在叫想骑象的女孩子呢,那不就是你吗?”
我看看父亲,又看看大象,我做不到,那是不可能的。
“快!”他催促我说,“还不太晚。”
“我不行的。”我说。我站不起来,不能走下看台骄傲地坐在苏茜的脊背上。
我会静坐着错过选择的机会,然后面临不可挽回的损失,我将永远后悔,我本可以骑上大象的,却终于没有。我老这样。
但是父亲又说了:“站起来,宝贝,那样领班就会看到你了。”他轻轻地推着我站了起来。
“来啊,”领班说,“我知道至少有一个想骑象的小女孩的。”
我双脚麻木地走下看台,跨过表演场地的栅栏,后面跟着另外三个女孩。我站在场地的中央,闻到了锯木屑的芳香,也闻到了苏茜的气息。现在我不是怕大象,也不是怕盯着我看的人群或者是我向前游行,而是感到我的梦想得以实现的巨大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