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政海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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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两广事变”的真相

陈济棠出走后,西南政局的重心就转移到广西方面,下面所述,是李宗仁告诉我的。

李宗仁于七月十八日回到梧州。这时广西虽巍然独存,但态势孤立。李、白为谋对蒋缓和,乃分电吴忠信、张定璠、黄绍竑,表示广西抗日主张不变,如中央真抗日,广西将竭诚拥护,盼将此意转达。但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七月二十四日,李宗仁、白崇禧联名电南京国民政府、行政院、军事委员会,定八月一日就广西省绥靖正副主任,请派员监誓。不料到七月二十五日,南京国民党府特发表“明令”特派李宗仁为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任白崇禧为浙江省政府主席,黄绍竑、李品仙为广西绥靖正副主任。这种变更七月十三日的人事任命,事后据说是杨永泰向蒋提出的,借此一劳永逸地根本解决广西的局面。

这时蒋派大军分由湘黔迫近广西,陈诚(蒋派陈诚为广州行营主任,主持讨伐军事。)又率主力部队集中广州,正沿西江进逼。大有李、白如不奉命,即用军事解决之势。李宗仁、白崇禧召开干部会议,一致认为这是蒋介石不要和平的表示,主张武力抵抗。七月二十六日,李、白电息影梧州的李济深,请其克日来邕面商一切。李济深二十七日偕胡鄂公到南宁,李、白即约翁照垣、刘斐、徐文明、戴石浮、夏威、廖磊、张任民、黄旭初、韦云淞、黎行恕与李济深研究关于抵御蒋介石进攻广西的策略问题。几天后,李济深回梧一行。八月八日,李济深复偕张文到南宁,即连续开会两日,讨论建立政治组织问题。此种动态,蒋一直在注视中。

在此期间,陈诚忽派香翰屏,余汉谋派邓世增于八月七日来南宁谈和平,李宗仁以为这只是蒋介石的一种缓兵之计,仍积极部署军事。八月十日,李宗仁、白崇禧派刘斐随香翰屏、邓世增赴粤报聘,目的在了解广西情况。蒋介石于十二日到广州,刘斐于十三日回南宁,说蒋介石接见了他,并谓蒋处境不佳,确有谋和可能。

八月十七日,张定璠从上海电李、白云:“蒋召我去粤,托疾不应,万勿再中其诡计。”八月二十日,军事委员会参谋总长程潜派唐星,陈诚派邓世增,黄绍竑派舒宗鎏三人到南宁重申谋和诚意。李、白因已看到张定璠十七日的电报,对蒋谋和原不抱有任何幻想,二十一日仍为了下面五条交三代表带回广州,以试探蒋介石的反应。这五条是:

一、解放救国言论及救国运动;

二、撤南下之兵北上抗日;

三、从速决定抗日救国计划及实施的时期;

四、照调解人所拟第二方案发表新命(主要内容是李宗仁留任广西绥靖主任,黄绍竑仍回任浙江省主席。实际上是撤销七月二十五日的南京国府命令);

五、第一条实现,第二条开始,即宣布就职。

当时和战未决,李、白仍积极进行反蒋活动。八月二十二日,南宁各界召开欢迎李济深、蔡廷锴、刘芦隐(蔡、刘都是十七日偕潘宜之经越南到南宁的)及各地抗日救国代表大会。八月二十四日,李宗仁、白崇禧邀李济深、刘芦隐、彭泽湘、李任仁、黄旭初、张文、王公度、杨东莼(1900—1979,湖南醴陵人。192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大革命失败后去日本。后脱离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建国后,历任国务院副秘书长、中央文史馆馆长、广西大学校长、武汉华中师范学院院长、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副主席。1961年重新加入中国共产党。)(杨东莼当时代表救国会从上海来南宁联系。)、胡鄂公、邱昌渭、朱佛定、夏威、夏次叔、刘士衡、何思敬、詹天籁、刘斐、胡讷生等举行会议,商讨成立抗日政府问题。当时拟订成立“中华民国国民救国委员会”或“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两案,电张学良、刘湘(1889—1938,四川大邑人。1927年后,任国民党政府军第二十一军军长、四川“剿总”总司令、四川省政府主席、川康绥靖公署主任。抗日战争爆发后,率部出川抗日,任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后病死于汉口。)征询意见,俟得到答复后再作决定。实际上这是一种拖的策略,目的在争取时间,以了解蒋介石的真正意图。

与此同时,蔡廷锴把他的第十九路军干部人员集中起来,由翁照垣编成一个师参加广西抗日反蒋,在广东南路地区活动。八月二十四日夜间,该师谢鼎新团进入合浦、北海。九月三日,北海人民在翁照垣师的鼓动下,掀起了声势壮烈的反日示威,日本商人中野被群众殴伤致死。蒋介石深恐中野事件扩大,招致日军的干涉,使他控制不了这种局面,于是加速他对桂力谋妥协的进程。事后想来,翁师闹北海,这无异对蒋所施加的一种压力。

八月三十日,居正、程潜、朱培德忽由广州致电李、白,谓即将来邕一行,李、白当即去电欢迎。是日,广西党政军各界正欢宴到南宁的各方代表人物,济济一堂,共百余人,反蒋气氛非常热烈。李济深知居觉生等将来广西谈和,以怀疑的口吻对李宗仁说:“蒋介石言而无信,不要上他的当!”李宗仁道:“如果他能用事实来表示其谋和的诚意,那我们就不好拒绝。”就那时情况看来,最热衷于南宁组府的,没有一个赶得上李任潮。因为李、白在七月初就有过这样一个默契,两广无论成立什么形式的抗日政府,都要由李济深出面领导,甚至国际路线的运用以及组府入选的配备都要由他来单独负责。对此,他哪能无动于衷呢?他不愿意蒋桂妥协实现,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居正、程潜、朱培德于九月一日由广州飞邕,因天气恶劣,中途折回,二日才安然到达。他们带着蒋介石致李、白的亲笔信,并一致表示渴望和议成功,程潜还说:“如和得成,要我磕八个响头,我都愿意。”李、白和他们做了初步商谈后,三日晚上,召集潘宜之、王公度、刘斐、黄旭初、李任仁在省府合署讨论和战问题,直到午夜,结果以财政难于持久,各方没有积极响应,并且这时团结对外的呼声响彻云霄(中共中央于一九三五年发表有名的“八一”宣言后,引起了全国人民的热烈响应。),在这种情势下,负隅顽抗,终非长策,乃决意接受和议。四日晨续谈,作出了为要促成妥协,白崇禧决定放洋的拟议,当拟订和议方案如下:

一、重申解放抗日救国运动及言论、集会、结社自由;

二、撤退南下各军,恢复各方交通;

三、确定抗日计划及时期,务求在最短期间实现;

四、李宗仁任广西绥靖主任,并保留第四集团军;

五、白崇禧以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名义出国考察;

六、广西党政人事一仍其旧;

七、广西军队确保三个军,军费由中央补助;

八、以上各条除第三条保密外,余均电蒋以谈话方式宣示国人。

李、白将上面的方案交给三代表,居正等三人于四日下午一时返粤复命,李、白并派刘斐随行。当夜,刘斐来电报告李、白,说已见蒋转达精诚团结之意,反应很好。六日刘斐又以“鱼戍”电报称:“蒋五日在程颂云(程潜)寓所与居、程、朱以及辞修(陈诚)、季宽(黄绍竑)会议决定:撤兵、新命、谈话均于六日同时发表。”六日,南京国民政府明令:改派李宗仁为广西绥靖主任;白崇禧任军事委员会常务委员;黄绍竑仍任浙江省政府主席。李宗仁即电蒋,定九月十六日就新职,请派员监誓。十三日程潜奉派来邕监誓,黄绍竑同来。黄绍竑把“广西绥靖主任”的铜印交给李宗仁,但缺了一角。白崇禧后来对我笑着说:“季宽的侍从把这个印信背来背去,结果他的主子不能上任,他气极之余,把这个铜印猛力摔在乐群社的石阶上,因此缺了一角。后来用银把它补上了。”

由于蒋介石九月六日在对新闻记者的谈话中,说了他希望同白崇禧见面的话,张定璠即从上海电白云:“时无齐桓,内无鲍子,难乎为其管仲!东行宜细酌。”白崇禧接电后,就踟蹰不敢决了。一天,白的夫人马佩璋到李宗仁办公室,一入门就嚷道:“唉呀,李老总,这几天我都睡不好!”“那为什么?”李宗仁诧异地问道。“唉呀,老总,你还不知道,蒋光头发表谈话要健生到广州去见他呀!他这一去,凶多吉少,我的心而今七上八下,还能睡得着觉?”李说:“那么,我替他去见老蒋吧!”

就这样,李宗仁于十七日偕程潜、黄绍竑、黄旭初、刘斐飞往广州,当晚下榻东山陈维周的“继园”。

李宗仁原定十八日去黄埔见蒋。可是是日上午九时,蒋却悄然先到继园来看李宗仁了。这是一九二九年蒋桂战争以来蒋介石与李宗仁的第一次会晤,标志着七年来的蒋桂对峙局面从此消失。

蒋桂妥协,各方代表随之失意而去。对此,李宗仁深表歉意。九月十五日,李济深返梧州;蔡廷锴赴玉林;刘芦隐游桂林,二十七日经越南返香港。他们都深悔有此一行。

九月二十二日,毛泽东致李济深、李宗仁、白崇禧函云:“现贵方与南京之间虽幸免战祸,然西北方面尚未得息。贵我双方订立抗日救国协定,实属绝对必要。蒋对贵方所提党案各条,提出敝方意见,略有修改,缮写两份,仍由钱君(寿康)携回,敬祈审察。”(《毛泽东书信选集》第七十页。)原来李济深于八月二十七日偕胡鄂公到南宁时,曾与宣古渔(宣侠父)、徐惟烈商讨对蒋策略问题。三十日,李济深返梧州,胡鄂公去香港联系,随由香港派钱寿康带《协定》草案去陕北见毛泽东。由于有这一历史关系,于是促成一九三七年七月初中共中央代表张云逸访问桂林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