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最后一抹口红
“我并没有选择人生,而是人生选择了我。出生在巴基斯坦,我的一生折射了它的动荡、悲剧与胜利。”这是巴基斯坦前总理贝娜齐尔·布托在她的自传——《东方的女儿》前言中所记录的一句话。
诚如这句名言所说,这位巴基斯坦历史上最年轻、也是世界政坛史上最年轻的女总理,用其跌宕起伏的一生,见证了巴基斯坦政坛上的风风雨雨。
她的外表如蝴蝶般美丽,在这柔美的外表下,却又有着一颗如钢铁般坚强的心灵。所以,人们用“铁蝴蝶”这个名称来形容她,她是巴基斯坦人民心目中的“冷玫瑰”、“蒙娜丽莎”,有预言说,她会被奉为“巴基斯坦的圣母”。
然而,如同无数政坛上曾经辉煌过的领袖一样,暗杀者的子弹,终究还是扼杀了这只“铁蝴蝶”的一生,为她辉煌而坎坷的生命画上了血一样的终止符。
2007年12月27日下午,贝娜齐尔·布托以巴基斯坦反对党人民党主席的身份,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邻近的拉瓦尔品第市举行的竞选集会上遭遇自杀式袭击受伤,在送往医院后,于当地时间18时16分不治身亡。
“铁蝴蝶”折翅,昭示着又一颗夺目的政治明星不幸陨落。历经坎坷的贝娜齐尔·布托最终没能逃过如影随形的政治暗杀,黯然翅折。痛别祖国8年,重返故土仅两个多月,伊斯兰世界屈指可数的政治女强人就倒在了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上,留下了永久的遗憾!
事实上,自从贝娜齐尔·布托结束了长大8年的流亡生活从阿联酋联合酋长国重返巴基斯坦后,死亡的阴影就一直如影随形地笼罩着她。
1999年4月,贝娜齐尔·布托夫妇因腐败和滥用职权被判处5年监禁,并被处以860万美元罚款。从此,贝娜齐尔·布托带着3个孩子开始了漫长的流亡生涯。直到2007年,巴基斯坦总统穆沙拉夫因为政治上的需要,前往贝娜齐尔·布托当时流亡所在的阿联酋联合酋长国,与她达成政治联盟,回国后颁布了特赦令,这才令在外流亡长大8年之久的贝娜齐尔·布托得以重新踏上巴基斯坦的故土。
其实从回国之日起,贝娜齐尔·布托就已经做好了坦荡面对死亡的准备。2007年9月20日,她曾在巴基斯坦媒体上公开发表了一篇题为《当我返回巴基斯坦》的文章,她在文中写道:“我的生活不同寻常。我埋葬了50岁的父亲和两个正当年的弟弟。当我的丈夫在没有定罪的情况下被关押8年——作为我的政治生涯的人质,我独自抚养我的孩子。在我父亲被谋杀后,人民党让我担负起领导的重任,我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在那个时候,我没有推卸自己的责任,现在,我也不会推卸自己的责任……当我的飞机下月在巴基斯坦着陆时,我知道我会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一旦我离开机场,我不知道什么将等待着我,个人的或政治上的。我祈祷最好的结局,但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2007年10月18日,贝娜齐尔·布托从阿联酋联合酋长国回到巴基斯坦,为2008年年初即将到来的大选作准备。
正如她先前所期待的一样,巴基斯坦人民给了她空前盛大的欢迎。20万名支持者在卡拉奇举着人民党的旗帜标语和她的巨幅画像,高喊着口号,载歌载舞。欢迎她的队伍从机场一直往外足足延绵了6公里之长。
那一天,她身着绿色的巴基斯坦传统服装,头上裹着白色的头巾,整个人如同巴基斯坦国旗一样,只有白绿两色。下飞机后,她乘坐一辆特意改装的防弹大卡车前往巴基斯坦国父真纳的陵墓,并准备在那里发表演讲。由于欢迎前来她的人实在太多,通往目的地的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车子只能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从机场到真纳墓地仅有的16公里,却让她所乘坐的防弹卡车足足花了七个多小时。
也就是在这次路途中,一个出自恐怖分子之手的警告,悄然而至。10月19凌晨,车队在卡拉奇市区拥堵的道路上行进的时候,那辆贝娜齐尔·布托乘坐的防弹卡车旁突然发生爆炸——先是车队附近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的爆炸,随后,在距离贝娜齐尔·布托所乘卡车数步之遥的地方突然爆发一声巨响,卡车玻璃受损,一辆警方护卫车辆在街中心起火。
目睹了爆炸案发生全过程的米安·阿卜杜勒·拉扎克说:“起先是一次小爆炸,听到突然响起的爆炸声,列队欢迎的人群顿时出现了慌乱,就在人群出现慌乱的事后,一场大爆炸便接踵而至了。”
爆炸发生后,在贝娜齐尔·布托乘坐卡车车顶上的人纷纷下车逃命,一人径直跳下,其他人使用梯子下车,附近的人们四散逃离。当时和贝·布托在同一辆车里的助手拉赫曼·马利克说,爆炸发生时贝·布托正在车中休息。卡拉奇警方高级官员爱资哈尔·法鲁基告诉巴基斯坦黎明新闻电视台,爆炸发生后,贝·布托迅速登上停放在附近应对不测事件的飞机,离开现场,被安全转移到她在卡拉奇的住所。
这次炸弹爆炸虽然没能对贝·布托本人造成伤害,但那些前来欢迎她的民众中却有139人死亡,近400人因此受伤。巴基斯坦内政部长阿夫塔卜·谢尔帕奥在事后表示,这两起爆炸显然是自杀式袭击。
穆沙拉夫之前对于贝娜齐尔·布托所颁布的大赦令,终究没能在那些恐怖分子之中产生效果。
炸弹爆炸袭击发生后,卡拉奇当地警方和负责警戒的军队迅速采取措施,将伤者送往就近的医院救治,将民众疏散。然而,无论警方和军方如何努力,却始终找不到凶手。关于这次爆炸案的执行者和幕后主谋,虽然有众多的猜测,但真相如何,至今仍然是一个没有被揭开的谜团。
据巴基斯坦媒体报道,爆炸案发生后,贝·布托曾经称自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她还透露,在回国前就已经接到警告,有4组自杀队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分别来自塔利班、“基地”组织、巴基斯坦境内的塔利班组织和卡拉奇的一个组织。也有报道称这起爆炸事件是由巴基斯坦北部的伊斯兰极端组织策划的,他们一早就扬言要以自杀性袭击的方式来迎接贝·布托的回国。
虽然这起事件的策划者直到最后也没能从隐藏的迷雾之中现身,但是,这却是给了贝娜齐尔·布托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有人不欢迎她重返巴基斯坦!
10月23日,就在贝娜齐尔·布托重返巴基斯坦的第六天,也是炸弹爆炸案发生后的第五天,她在自己暂居的公馆内又接到了一封死亡威胁信。发信人自称是“‘基地’和本·拉登的朋友”,暗示她极有可能将在车里或卧室中遭受致命袭击。
对于自己扑朔迷离的前程,早在回国之前,贝娜齐尔·布托便已经有了觉悟。她知道,如果自己选择和穆沙拉夫合作,结成政治上的同盟,不仅不能够保证人民党在次年的选举中胜出,反而可能将原先针对穆沙拉夫的势力都转移到她本人的身上。更何况,当年穆沙拉夫是为了反对加入国家民主联盟才跟人民党合作的,这也就是说,支持穆沙拉夫的穆斯林联盟,是从原先整体的穆斯林联盟中分离出来的,穆沙拉夫的承诺并不能代表整个穆斯林联盟的意见。
11月13日,巴基斯坦警方接到情报,显示有人要再度暗杀贝娜齐尔·布托。同时,因为在政治上和穆沙拉夫产生分歧,此时的贝·布托,事实上已经受到了软禁。
拉合尔,通往贝·布托住所的公路上,巴基斯坦警察站在带刺的铁丝路障后警戒,阻止一切车辆通行。这已经是巴基斯坦警方5天内第二次阻止这位前总理参与抗议集会活动了。这一天,巴基斯坦警方出动上千名警察包围了这位反对党人民党领袖、前总理贝·布托在东部城市拉合尔的住处,阻止她参与从当天开始向首都伊斯兰堡“行军”的抗议活动。
拉合尔所在的旁遮普省警方称,他们已经向贝·布托出示了为期7天的拘留令,禁止她离开住处参与集会。旁遮普省警方当地时间13日凌晨开始派遣上千名警察设置障碍,阻断通向贝·布托住处的所有交通。
一名在现场的法新社记者看到,警方首先在住所周围设置了双层铁丝网,并在外围搭建木制障碍,后面部署了一列身着防弹衣的武装警察。最后,警方在住所最外围停了大约8辆装满沙土的卡车。
路透社记者看到,住所大门处贴着一张有关贝·布托的拘留令。负责实施封锁任务的警官阿夫塔卜·齐马告诉美联社记者,警方已经将拘留令交给贝·布托的代表。“她(贝·布托)已经被拘留,不会被允许离开住处,”齐马说。一名警官告诉法新社记者,部署在贝·布托住处周围的警力大约有1100人,而设置的路障将足以“排除贝·布托离开的可能性”。
根据原先预定的计划,贝·布托及其支持者本该于当天开始从拉合尔市至伊斯兰堡的抗议行程。整个行程大约270公里,计划3至4天走完。不过,巴基斯坦政府认为,紧急状态下,政府应该禁止任何组织和个人参与游行集会。警方说,为此,拉合尔全市范围内已经有1.8万名警察处于待命状态,准备随时应对贝·布托支持者的抗议活动。
面对警方封锁,身处住所内的贝·布托当天接受媒体电话采访时发表强硬言论,要求穆沙拉夫辞去总统职务。这是贝·布托首次发表这种言论。“他是时候离开(辞职)了,他必须辞去总统职务,”贝·布托说。
此前,贝·布托只是呼吁穆沙拉夫辞去军职,担任文职总统。采访中,曾与巴基斯坦政府开展数月权力共享谈判的贝·布托还首次排除与穆沙拉夫共事的可能性,称只要穆沙拉夫继续担任总统,自己就不会出任总理。“只要穆沙拉夫是总统,我就不会当总理,”贝·布托说,“即使我希望和他共事,我也会因此失去公众支持……当他们动用警察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谈判就已经破裂了,任何与穆沙拉夫有联系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另据巴基斯坦媒体报道,贝·布托曾于13日住所被封锁后表示,她所领导的人民党可能会抵制即将举行的议会选举。
面对巴基斯坦国内局势,英联邦成员于11月12日在伦敦召开外长级会议,并发表一项联合声明,要求巴基斯坦尽快取消紧急状态,否则将被中止英联邦成员资格。这也是1999年穆沙拉夫上台以来,英联邦第二次威胁中止其成员资格。
英联邦由英国及其自治领地和其他已独立的前殖民地、附属国组成,现有53个成员。声明说,如果穆沙拉夫在本月22日前没有取消紧急状态,以及辞去军职,巴基斯坦的英联邦成员资格将被中止。英联邦外长在联合声明中虽然对穆沙拉夫关于明年1月9日前举行议会选举的决定表示欢迎,但认为“在紧急状态下举行的选举将缺乏可信度”,并且这一紧急状态与英联邦的宗旨相违背。 路透社说,英联邦这一施压努力很大程度上说属于象征意义,但可能对援助巴基斯坦的部分项目产生影响。
迫于英联邦的声明,穆沙拉夫最终解除了对贝·布托的软禁。虽然撤去了对住所的封锁,但同时也等于将护卫贝·布托安全的力量产生了削减。自从11月13日巴基斯坦警方接到有人要再度暗杀贝·布托的情报后,针对贝·布托的恐怖暗杀活动,一直都没有要消停的迹象。
12月8日,几名不明身份的歹徒持枪闯入了贝·布托的办公室,在没有找到贝·布托本人的情况下,这三人开枪杀死了3名她的支持者,然后逃之夭夭。
面对层出不断的刺杀和暗杀,面对似乎无穷无尽的死亡威胁,贝·布托毫不退缩,在一次接受路透社记者采访的时候,她如是说道:“袭击妇女在伊斯兰教义中是被严禁的。我不相信哪个真正的穆斯林会攻击我,因为如果他这么做,是要受炼狱的!”
12月27日,贝·布托按照原定的计划前往首都伊斯兰堡邻近的拉瓦尔品第市,出席在那里为她举行的竞选造势集会。集会在利亚卡特·巴格公园内举行,贝·布托以人民党主席的身份发表演讲。
演讲开始前,贝·布托特意检查自己的妆容,并拿出随身携带的口红涂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这竟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化妆。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贝·布托走上演讲台,向在场的上千人发表演讲。她对巴基斯坦人民党的支持者们说道:“我之所以置危险于不顾,来到这里,是因为我感到我们的国家正处于危险之中,人民在担忧。我们将带领这个国家走出这场危机!”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们群情激昂。这位巴基斯坦最大的反对党主席的归来,给这些人带来了希望,她的支持者们一直高呼着“贝娜齐尔总理!”,表达了他们期待贝·布托重登总理宝座的愿望。
此时此刻,在场的支持者们,没有人会想到,这次演讲却是贝·布托这只“铁蝴蝶”在坎坷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谢幕。演讲结束后,贝·布托面带微笑走下讲台,坚持步行穿过集会人群,走到公园北门,上了一辆黑色的“陆地巡洋舰”防弹越野车。
周围众多支持者们仍然不愿离去,将她的坐车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还高喊着“布托万岁!”。这时,听到支持者们高呼声的贝·布托突然站到了汽车坐椅上,将半个身体探出天窗,似乎是想要回应这些人的高呼。
但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据在场目击者事后回忆的表述中,当时,就在贝·布托从天窗中探出身子,向众人频频挥手致意的时候,一位身穿夹克、戴着太阳镜的男子突然骑着摩托车出现在贝·布托的附近。他接近贝·布托后,立刻掏出一把手枪朝贝·布托连开三枪,贝·布托旋即中枪倒地。周围的人群尚未从眼前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该男子又突然引爆了身上的炸弹,只听一声强烈的爆炸声响,他本人及身边的人群顿时在烟雾中血肉横飞,周围一片狼藉。
人民党副主席法希姆当时坐在同一辆汽车里。他说,自己当时坐在贝·布托的右边,萨夫达尔·阿巴西坐在左边。当汽车开动时,贝·布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人群频频挥手。此时,他们突然听到一声枪响,随即就看到贝·布托倒了下来。
法希姆事后表示,一开始他以为贝·布托是想坐回车里躲避子弹,随后就发生了巨大爆炸。即便是爆炸发生后,他仍然以为贝·布托不会有生命危险,但随后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法希姆指出,如果贝·布托当时不站起来向人群挥手,惨剧也许可以避免。
当时也同乘一辆车的贝·布托首席政治顾问萨夫达尔·阿巴西事后描述说,贝·布托当时非常高兴,她不停地向支持者挥手致意。阿巴西在车内高喊:“让我们为布托欢呼!”贝·布托回答:“布托家族万岁!”话音未落,三声枪响,随后爆炸发生,在上千名支持者目睹下,贝·布托倒在了血泊之中。霎时间,整个世界凝固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又一场政治谋杀就在他们面前发生了。
爆炸掀起的尘土弥漫在空中,整个现场一片混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尖锐刺耳的警笛声,凄厉急促的救护车的鸣叫声,声声揪心。地面上狼藉不堪,残缺的肢体、流淌的鲜血和炸毁的汽车把公园变成了人间地狱。
身受重伤的贝·布托被紧急送往离现场2公里远的拉瓦尔品第总医院,这是距离现场最近的一家医院。阿巴西说,贝·布托听到枪声后似乎躲了一下,但实际上她已经中弹,倒在汽车坐椅上,身体在大量流血,脖子上、衣服上到处都是。阿巴西和其他人试图用头巾为她止血,但由于伤口太深,血流不止。贝·布托被送进拉瓦尔品第总医院时仍然有生命迹象,但因伤势过重,最终不治身亡。
不过,拉瓦尔品第总医院的死亡报告却显示,贝·布托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拉瓦尔品第总医院董事会成员米纳拉哈公布了贝·布托的死亡报告。这份长达3页冰冷的医学报告,将贝·布托弥留人世的最后41分钟详细记录了下来。
报告是这样写的:2007年12月27日下午5时35分左右,拉瓦尔品第总医院急救室收治了一名女性病人——巴基斯坦前总理、人民党主席贝娜齐尔·布托。
报告对病人收治时的状况进行了如下描述:没有脉搏,没有呼吸。脸色苍白。瞳孔放大且对光线无反应。右颞顶区有伤痕,有血液流出并伴有似脑浆状物质。病人衣服浸满鲜血。
医生立刻开始实施心肺复苏术。手术中发现病人喉管中有血液,医生随即进行清除。胸外施压抢救术开始,病人无反应。随后被送入紧急手术室,同时继续进行心肺复苏术。由于胸外抢救无效,抢救小组开始施行开胸抢救。左胸室和胸膜都未见出血,心肌未见反应。随后继续进行人工复苏术、胸内施压术和静脉注射抢救。为了进一步刺激,进行电击疗法,但仍未见心脏反应。6时16分,复苏手术停止,病人被宣布死亡。
对于贝·布托的伤口状况,报告进行了详细的描述:伤口在右颞顶区域,呈不规则状,5厘米×3厘米大小,位于右耳上方。伤口周围无其他创伤。伤口呈撕裂状,有鲜血和类似脑浆状物质流出,直至发际。伤口内无异物,伤口随后被缝合覆盖。最后,报告对贝·布托的死因做出如下判断:骨骼破损造成的脑外伤,最终导致心脏停止跳动。
与贝·布托死亡报告同时公布的还有米纳拉哈的一封公开信。米纳拉哈在信中说,医院认为,只有对贝·布托进行尸体解剖,方能查出她确切的死亡原因。
“布托家族万岁!”成了贝·布托留给人们的最后一句话,这位年仅54岁的布托家族的女继承人,终究未能逃脱家族的厄运,像她的父亲和她的兄弟一样,为政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对于贝·布托的确切死因,目前一共有两种说法:
其一是颈部胸部中枪而死。根据Ary-one电视台的说法,贝·布托头部中弹。警方说,布托离开集会会场时,自杀炸弹袭击者先是朝她开枪,然后引爆身上炸弹。人民党的安全顾问说,贝·布托所乘防弹车在遭受炸弹袭击之前,她的颈部与胸部已经中弹,枪手随后引爆了身上的炸弹。警官夏希德说:“这名男子先朝贝·布托座车开枪,接着引爆身上炸弹。”
据报道,贝·布托被送到医院后,医生们立即对她施行抢救。一位参与抢救的医生说,一颗子弹从贝·布托颈部后侧打坏了她的脊椎神经,另外一颗子弹从肩膀后侧射入,直穿胸口而出。尽管医生不断按压她的心脏,但是由于脊椎神经受损,抢救并没有取得成功。
其二是被炸弹爆炸后所产生的碎片击伤身亡。美国媒体报道说,贝·布托所在的人民党的一名支持者说,当贝·布托的汽车行驶到大街上时,突然传来两声枪响,随即她的汽车附近发生巨大爆炸。贝·布托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最后不治身亡。
巴基斯坦内务部官员说,当天发生的爆炸为一起自杀性袭击事件。内务部新闻发言人说:“这是一场自杀性袭击事件,截至目前我们还不清楚现场人员的伤亡数目。爆炸正好发生在集会地点的外面,集会结束后,人们正四散走开时,袭击者引爆了身上的炸弹。”
据悉,贝·布托遇刺时,人民党领导之一的萨德尔·卡玛·哈亚特当时就在贝·布托身边,距离大约9米远。哈亚特说:“当时,贝·布托坐在车里,车外的支持者高喊着她的名字。为了表示对支持者的感谢,贝·布托拉开车门准备下车露面。在这个过程中,她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瘦瘦的年轻人从她的车子后面直冲过来,然后他举起枪射向贝·布托。随后,现场发生剧烈爆炸。过了一会,贝·布托的车子很快驶离了现场。”
让贝·布托死因扑朔迷离的是巴基斯坦当局和贝·布托助手各执一词。
巴基斯坦内政部人员2007年12月28日表示,替贝·布托进行紧急救治的医师在布托体内并未发现子弹或是炸弹碎片,贝·布托是因为撞击到车顶窗户的后半部,车窗支杆穿入其右耳处,导致头骨断裂死亡的。
但是贝·布托的支持者和助手拒绝接受当局的这一说法,称这种调查结果是“谎言”。贝·布托的高级副手勒赫曼在第二天就表示,她在帮助清洗贝·布托遗体时,在其头部发现了明显的弹伤。勒赫曼回忆说,贝·布托遇袭后正是用她的汽车送往医院的。贝·布托一路上血流不止。她说:“她的头部存在明显的弹伤。我们在给她清洗遗体时,看到了子弹伤口。”
但因为贝·布托的遗体没有被解剖,所以真正导致“铁蝴蝶”陨落的原因,也就不可能再有定论了。
在这场刺杀案中,与贝·布托共同身亡的还包括刺客本人及20多名贝·布托的支持者,他们都是刺杀者身上的背心式炸弹的受害者。调查人员随后在事发现场发现了凶手用于刺杀贝·布托的手枪及背心炸弹的引爆装置残片MUV-2,据称,在巴基斯坦先前发生的约15起自杀式袭击事件中,这种编号和工厂代码的引爆装置都是其中的主角。
贝·布托遇害后,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人民党副主席阿明·法西姆宣布人民党为贝·布托举行为期40天的悼念活动,并要求政府对暗杀事件进行独立、公正、全面的调查,让所有人知道真相。
当医院宣布贝·布托死亡后,她的家人决定将遗体送到当地恰克拉拉军用机场,然后转运到她的家乡信德省拉卡纳地区的苏库尔镇。当贝·布托的遗体从医院里被抬出来时,数百名伤心欲绝的支持者簇拥在被高高抬起的灵柩周围痛哭不已,以至于灵柩只能缓缓地往前移动。贝·布托的遗体最终被安葬在她的父亲阿里·布托的身边。
2007年12月30日晚间,人民党召开记者会,宣读了贝布托的遗嘱,在遗嘱中,她钦定其独子扎尔达里完成学业后接任人民党主席。人民党官方在当日已经任命扎尔达里为人民党主席,待其完成学业后正式就任。其父亲,贝布托的丈夫阿西夫·阿里·扎尔达里被任命为人民党联合主席,在扎尔达里完成学业前负责人民党党务。此外,人民党还成立了一个资深顾问团,负责对扎尔达里进行辅佐。此外,人民党还在当日表示,将会参加明年(2008年)1月8日的议会选举,并呼吁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政党)也参加议会选举,谢里夫发言人在随后表示,穆斯林联盟会考虑参加明年1月8日的议会选举。
刺杀案发生后,基地组织在当天于第一时间即自领责任,称是他们刺杀了贝·布托。据称这起事件是基地组织二号人物扎瓦赫里于2007年10月开始策划的。基地组织阿富汗领导人兼发言人穆斯塔法·阿布·耶齐德说:“我们终结了美国最宝贵的财产,她宣称要击败圣战。”
基地组织的声明与巴基斯坦警方所掌握的情报基本吻合。长期以来,贝·布托亲西方的立场被基地组织等极端宗教势力和反美力量视为眼中钉。贝·布托生前就曾多次指责基地组织,称它试图把巴基斯坦作为“革命”根据地。据悉,基地组织对此大为恼怒,其二号人物扎瓦赫里在2007年10月就下令取贝·布托的性命,为此,特地派出一支敢死队——拉什卡·简戈维组织的5名成员来执行这一任务。拉什卡·简戈维组织是巴基斯坦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地下武装组织之一,其成员曾涉嫌多次袭击卡拉奇市内的西方目标,在2002年,该组织绑架并且杀害了美国记者珀尔。
尽管刺客本人已在这次事件中同归于尽,其尸身也被炸得粉碎而无可辨认,但巴基斯坦警方还是在事后的搜捕与调查中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并初步确定了刺客的身份:他名叫巴利勒,正是来自于拉什卡·简戈维组织。
事实上,在贝·布托此次回国遇袭之前,她就曾接到一份绝密情报——4支自杀小分队已潜入卡拉奇,准备对她下手。
这4支小分队分别是由巴基斯坦的塔利班分子、阿富汗塔利班分子、“基地”组织派出的。回国前,贝·布托曾将其中3个小分队头目的名字及电话号码通报给了穆沙拉夫。
10月18日袭击事件发生后,巴调查人员发现,袭击者用的是C4烈性炸药,与某个组织2006年3月袭击美国驻卡拉奇领事馆及试图谋杀穆沙拉夫所用的炸药完全相同。迄今为止,巴基斯坦情报机构仍不知该组织的庐山真面目。一名调查官认为,“这些人与‘基地’组织或塔利班有关联,是一群不满女人当权的极端分子。”事实上,“基地”组织发言人和二号人物扎瓦赫里先后证实,就是他们要“消灭”亲美国的贝·布托。
巴基斯坦政府的结论也下得很快——内政部长哈米德·纳瓦兹在贝·布托遇刺身亡后的第二天,也就是2007年12月28日,宣称,巴基斯坦情报部门监听到的电话对话证明,“基地”组织和塔利班人员,是杀害贝·布托的幕后黑手。
法新社通过某种办法,从巴基斯坦内政部得到了那次电话记录,不过对话已从普什图语被译为了乌尔都语。通话内容如下:
大毛拉萨希卜:首领,你好吗?
马哈苏德:我很好。
大毛拉:祝贺你,我夜里刚回来。
马哈苏德:祝贺你,他们是我们的人吗?
大毛拉:对,是我们的人。
马哈苏德:他们是谁?
大毛拉:有赛义德,有巴达尔的比拉尔和伊克拉穆拉。
马哈苏德:是他们三个干的吗?
大毛拉:是伊克拉穆拉和比拉尔。
马哈苏德:祝贺成功。
大毛拉: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马哈苏德:我在马吉恩(南瓦济里斯坦部落地区的一个小镇),过来吧,我住在安瓦·沙阿家。
大毛拉:好,我就去。
马哈苏德:暂时别告诉他们家。
大毛拉:好。
马哈苏德: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把她干掉的孩子真勇敢。
大毛拉:感谢真主。见面时再详谈。
马哈苏德:我等着你。祝贺你,再一次祝贺。
根据这份通话记录,似乎的确可以得出“基地”组织正是杀害贝·布托的幕后黑手这个结论。但是这份通话记录的真伪,除了巴基斯坦内政部以外,没有人能够辨别。
不过,就在内政部宣布的同一天,一名在阿富汗的“基地”组织头目也打电话给新闻界,宣称对袭击负责,并说暗杀命令由“基地”二号人物艾曼·扎瓦赫里下达。纳瓦兹说:“我们有证据证明,是基地组织和塔利班策划了针对贝·布托的自杀袭击。”
然而,被政府指为凶手的迈赫苏德通过电话告诉媒体记者,他在南瓦济里斯坦的马克恩镇,他没有派人暗杀贝·布托。他声称按照伊斯兰教的教规,穆斯林是不会杀害女人的,因此迈赫苏德武装没有参与这起暗杀事件。并称,贝·布托不仅是一名巴基斯坦国内领导人,而且在国际上也是一位拥有较高声望的领袖,“我们对她的死表示深深的哀悼与震惊”。
人民党高层的一些人士也出面帮腔,称巴基斯坦政府的上述言论不可信,有转移视线之嫌。有的人甚至还矛头直指穆沙拉夫总统本人,声称穆沙拉夫应对刺杀事件负责。相反的,美国总统布什则站在了巴基斯坦政府一边,布什公开说,“杀人成性的宗教极端分子”应对刺杀事件负责。
被巴基斯坦内政部指控杀害贝·布托的基地组织一名发言人做出回应,否认刺杀布托,并称对其指控是巴基斯坦政府的“宣传攻势”:“袭击一个女人不符合我们部落的传统和习俗。我们只反对美国,巴基斯坦的政治领导人并不是我们的敌人。”
人民党发言人巴巴尔说:“说基地组织或迈赫苏德杀害了布托,我们认为这是虚构的故事,他们只不过是想转移注意力。”
内政部的这一说法遭到贝·布托支持者的谴责,称这是“一派胡言”,是政府为没有提供给贝·布托足够的安全保护寻找的借口。
贝·布托遭袭身亡当晚,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著名主持人布利策公布了布托生前写给他的一封邮件。信中,布托批评巴官方对她保卫不够严密。比如,她要求乘车出门时,4辆警车应随时将座车包围起来。“从遇袭身亡现场的照片来看,她的要求显然没得到满足。”转交这封邮件的人西格尔说。布利策透露,贝·布托把邮件交给他的条件是:除非她遇袭死亡,否则不得公开邮件内容。
2007年12月27日,当贝·布托的律师巴巴尔·阿旺向巴民众证实了贝·布托遇难的消息后,围聚在医院四周的人民党支持者情绪顿时失控。他们扑向急诊室,打烂大门的玻璃,许多人失声痛哭。一名头上扎着人民党党旗的男子拼命捶打胸膛,更多的人则高呼:“凶手,凶手,穆沙拉夫!穆沙拉夫!”还有部分人民党支持者则冲到医院外用石头狂砸过往的小轿车。
贝·布托遇刺几小时后,在拉瓦尔品第市中心,人民党和贝·布托的支持者哭喊着、咒骂着,对执政者宣泄着不满。他们在公路上点起熊熊大火。警察似乎失去了控制力,只能够远远地布置下警戒线。
与此同时,在伊斯兰堡、卡拉奇等地,抗议游行变成骚乱。不少歹徒趁乱打劫,拿木棍砸碎街边商店和银行的玻璃,加油站、办公室、车辆遭到破坏,许多道路垃圾遍地,一片狼藉。
激动的抗议者失去理智,甚至闯入银行和警察局。情况非常糟糕,骚乱已经造成很多人死伤。银行、商场、饭店全都停止了营业,一切日常生活必需的秩序几乎都被破坏殆尽。
“凶手,凶手,穆沙拉夫!穆沙拉夫!”成为当时人们瞬间的反映。
与“基地”组织相比,巴基斯坦情报机构被怀疑涉嫌制造这起刺杀事件就有趣得多。无论是在卡拉奇,还是在拉合尔、奎达、白沙瓦,甚至是在首都伊斯兰堡,随便问问行人是谁杀害了贝·布托,可能有一半人会说,是巴基斯坦情报机构干的。如果你再追问原因时,绝大多数人都不能说出合理的理由。可见,这些人指称巴基斯坦情报机构涉嫌刺杀贝·布托也仅仅是怀疑而已,没有真凭实据。换句话说,他们是出于对当局的不满,而无端地把罪名推向巴情报机关,这是一种十足的情绪发泄。
热衷于制造轰动效应的西方媒体在这点上也跟了风。英国《泰晤士报》在事件发生后发表评论称,除了国际和国内伊斯兰武装外,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有可能染指贝·布托暗杀事件。自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与伊斯兰好战分子关系密切,且巴连续数任总统都曾通过三军情报局之手镇压政治异己。
事情过了多天,分析家们面对扑朔迷离的背后黑手,也开始怀疑自己分析的方向。公众的质疑声越来越强烈:贝·布托遇袭被怀疑是否包含官方默许成分。
据新华社电,在贝·布托10月18日遇袭之后,她的人身安全并未因此得到广泛重视和切实加强。
英国《泰晤士报》说,就在那次袭击发生次日,安全防卫人员依然允许数以百计的媒体记者携带各种电子设备拥堵在贝·布托住地周围,没有展开爆炸物排查,防卫之松可见一斑。《泰晤士报》记者布朗温·马多克斯说:“工作人员对贝·布托安全保卫工作的随意姿态让刺杀得手变成一个单纯的时间问题。”
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约瑟夫·拜登说:“这个秋天我曾两次对佩尔韦兹·穆沙拉夫总统说,请加强贝·布托和其他政治领导人的安全防卫。这次保卫失败将使巴政府和安全部门受到强烈质疑。”
贝·布托之死,让巴基斯坦更加焦头烂额。面对诸多质疑,巴基斯坦外交部2008年1月2日说,巴方在调查前总理贝·布托遇刺案的过程中不拒绝外国协助。巴外交部一名发言人说,巴方没有关上接受外国协助调查的大门。巴基斯坦致力于确保贝·布托遇刺案的调查“彻底和透明”。
2008年1月3日,总统穆沙拉夫召集驻当地的外国记者举行记者招待会,英国“天空”电视台的记者更是直言不讳地追问穆沙拉夫是否与贝·布托遇刺案有着直接关系。这位记者不礼貌的提问当场激怒了穆沙拉夫,但是他在脸沉了一会儿后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回答这个问题降低我的身份,但我仍愿意回答。我出生于一个有良好教养的家庭,我接受的教育是民主和宽容,我的价值观里没有杀人这个字眼。”
穆沙拉夫还借机向与会记者介绍了巴基斯坦政府为保护贝·布托人身安全所做出的努力。他说,在贝·布托2007年10月第一次遭到恐怖袭击后,他本人就给贝·布托打了电话,向她表示了慰问,并告诫她巴基斯坦已不是过去的巴基斯坦,因此应多加小心,注意人身安全。穆沙拉夫还说,巴基斯坦政府和情报部门也曾多次告诫贝·布托,“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正在准备对她进行报复性恐怖袭击,可惜没有引起她的重视。
在部署护卫力量上,穆沙拉夫说,巴基斯坦政府向贝·布托提供了防弹车,在群众集会的当天,政府还向人民党派出了4名专业特警、30名专业警卫和将近1000名警察,但是由于当天集会场面过大,有上千人在那里集会,场面混乱,保护起来难度很大。
对于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有可能染指贝·布托暗杀事件的疑问,穆沙拉夫的回答是——在最近三个月,巴基斯坦共发生了19起自杀性恐怖袭击,而绝大多数恐怖袭击都是针对巴基斯坦军队和情报系统的。军队和情报系统本身就是自杀性恐怖袭击的受害者,巴基斯坦任何情报机构既无能力、也无愿望依靠自杀性恐怖袭击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事实上,怀疑巴基斯坦三军情局也是有着历史原因的,并非胡乱的猜测。
巴基斯坦情报机构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是内政部辖下的国家情报局,一是军队辖下的三军情报局及陆海空三兵种情报机构。在这些情报机构中,三军情报局的势力和影响力最大,势力最大时曾被人称为“国中之国”。
穆沙拉夫上台后对三军情报局进行了整顿,部分削弱了该机构的权力,使之更成为一家情报职能部门。不过,外界仍有传言,声称三军情报局不仅势力仍然强大,而且还存在着“上令下不行”的现象。可能是因为“惯性思维”的影响,当贝·布托遇刺后,对当局不满的人就有意或无意地联想到了三军情报局。
穆沙拉夫在这一点上态度是强硬的,他认为无论是军队还是情报机构都没有卷入刺杀案,穆沙拉夫还把矛头直接指向了“基地”组织领导人马哈苏德和盘踞在西北边境省的伊斯兰执法运动领导人法兹鲁拉赫。穆沙拉夫说,经调查,在过去三个月里巴基斯坦发生的19起自杀性袭击事件中,绝大多数是上述两人指使的。当然,如果三军情报局真的被证实涉嫌这起刺杀案,那么这将成为巴现政权最大的丑闻,这也是穆沙拉夫总统本人最不愿看到的。
无论如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能拿出充足的证据证明巴军方或情报机关真的涉嫌制造了刺杀事件,或者是放任“基地”组织对贝·布托下了黑手。但专家们在一个问题上达成了基本共识:那就是穆沙拉夫总统本人不会下令刺杀贝·布托。
就像其他政治谋杀案一样,在贝·布托遇刺案中,围绕谁是凶手已有多个版本,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理由。不过,2008年1月4日,就在穆沙拉夫召开记者会后的第二天,对于贝·布托被刺杀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巴基斯坦人民党负责安全事务的官员哈桑·鲁尼尔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贝·布托在拉瓦尔品第遇刺当天,一名贴身随从行迹相当可疑,但就在警方即将对他进行传讯调查时,这名随从却匆忙地秘密出逃了。
这位秘密出逃的贴身随从名叫哈利德·萨哈恩沙,主要负责照顾贝·布托的饮食起居。媒体后来公布的现场录像显示,哈利德·萨哈恩沙当时就站在贝·布托的左侧,当贝·布托正在发表演讲时,哈利德·萨哈恩沙竟然在自己的喉咙部位做了一个切喉的手势,这一举动显得既不合理也不正常,很可能是暗示恐怖分子可以发动暗杀行动了。
哈桑·鲁尼尔说,根据巴基斯坦人民党的安全惯例,在贝·布托公开露面结束准备离开时,哈利德·萨哈恩沙通常要最后一个登上轿车,如果乘坐轿车的人多而空间不够,哈利德·萨哈恩沙还要步行或者乘坐出租回家。但让人感到可疑和无法理解的是,贝·布托当天演讲结束后,哈利德·萨哈恩沙竟然一反常态第一个登上了轿车,而且也没有先将车门打开让贝·布托尽快上车。哈桑·鲁尼尔说,哈利德·萨哈恩沙极有可能对即将发生的暗杀行动事先知情,否则这一切根本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
更令人民党感到奇怪的是,贝·布托遭暗杀遇害后,哈利德·萨哈恩沙整整两天没有公开露面,甚至连人民党在信德省为贝·布托举行葬礼也没有参加,只是在贝·布托死后的第三天,哈利德·萨哈恩沙才前往她的墓地悼念。
哈利德·萨哈恩沙的种种不正常表现不仅引起人民党的怀疑,巴基斯坦警方也因此开始介入调查,他的秘密出逃也更使人民党和警方坚信此人可能熟知内情,是破解贝·布托案的关键人物。目前,巴基斯坦警方正在加紧追捕疑犯,哈利德·萨哈恩沙到底是条大鱼,还是小鱼,还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后方能知晓,至少他应该对自己一系列的奇怪举动给警方一个合理的解释。
事实上,在贝·布托遇刺身亡事件中,美国扮演的角色同样值得关注。众所周知,贝·布托在流亡8年后能够重返巴基斯坦,和美国政府的鼎力相助密不可分。正是在美国政府的压力下,穆沙拉夫出于政治上的需求,才最终决定与贝·布托和解,并于2007年10月5日签署“全国和解令”,赦免贝·布托面临的腐败指控,允许她及家人回国。
贝·布托在返回巴基斯坦后就高举民主和反恐大旗,与美国政府遥相呼应,几乎成了白宫在巴基斯坦的代言人。这也是她在返回巴基斯坦后立即被“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武装列入黑名单的主要原因。
对于贝·布托回国后可能面临的人身威胁,美国政府和情报机构当然十分清楚,那么美国方面到底为贝·布托提供了哪些安全保卫措施呢?
2007年12月30日,也就是贝·布托遇害的第三天,美国官员就向外界列举了一大堆美国向巴基斯坦政府提供的帮助。他们说,在贝·布托第一次遭到自杀性炸弹袭击后,美国高级外交官就与人民党高级官员就贝·布托的人身安全问题举行了多次讨论,其中包括两次私下的面对面会谈。他们审查了贝·布托的安保措施,美方也向巴基斯坦政府提供了这些情报。不过,美国外交官也承认,这些情报中的大多数内容涉及来自塔利班极端分子和“基地”组织同情者的一般威胁,不是确切具体的情报。
美国外交官还向人民党提出了一些建议,如建议人民党雇用巴基斯坦当地和地区保安公司来加强贝·布托的安保工作,并主张贝·布托减少公开露面的次数、对她乘坐的车辆进行装甲防护升级、要求她穿防弹衣。但是没有迹象显示贝·布托的团队接受了这些建议,其中包括雇用私人保镖和减少她在大量人群前露面的次数。官员们称,贝·布托的丈夫扎尔达里拒绝了雇用巴基斯坦私营保安公司的建议,因为他担心它们可能被巴基斯坦极端分子所渗透。
从美国官员的讲话中,可以看出美国似乎在告诉世人,美国方面在保护贝·布托的人身安全方面尽到了责任,该说的都说了,该建议的也建议了,失误是在人民党身上,因为他们没有听从美国的建议才酿成了这一后果。
事实上,贝·布托的助手们也曾设想向美国方面寻求帮助,他们在与美国官员的会谈中曾询问了有关雇用美国或英国私人保镖的可行性,但由于美国人对此持不鼓励的态度,他们也只好作罢。美国官员认为雇用西方安全人员并不好,只会加大威胁,这些西方保镖本身就可能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可见,贝·布托的遇害多少与美国政府和人民党间的相互扯皮有关,美国建议人民党雇用当地保安,人民党因担心当地保安可能被渗透而拒绝了这一建议;人民党期望雇用西方国家的保安,但因美国认为这样做只会加大威胁而被迫放弃。双方说法各有道理,结果最终受害的是贝·布托本人。
不过,细想起来,美国的说法真的就那么有道理吗?穆沙拉夫总统在1月3日的记者招待会上说,某个国家在贝·布托遇害前就曾向巴基斯坦政府提供了情报,情报称贝·布托的生命已经面临非常严重的威胁。虽然穆沙拉夫没有明确提出是哪个国家提供了这份情报,不过人们都知道这个国家就是美国。那么,在贝·布托的生命面临如此之严重的威胁情况下,美国政府却仅仅动了动嘴皮子,只刮风不下雨,就多少让人匪夷所思了。是因为他们的行动缓慢,处理欠当,还是另有隐情?对于这点,只怕也只有当事人双方才心知肚明了。
对于贝·布托遇刺身亡的原因,人民党和政府的说法不一,只要是稍微有些政治嗅觉的,一看就知道双方的说辞都隐含着各自的政治利益和政治目的。巴基斯坦政府早已明确指出,“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武装是杀害贝·布托的幕后黑手,暗杀酝酿已久,是对贝·布托的报复行动。而人民党表示,贝·布托在遇刺前正准备揭露一个操纵即将举行的全国议会选举的阴谋。该党一名资深官员称,贝·布托遇刺前正准备将一份160页的文件公之于众,这份文件据称将证明有人计划操纵这次选举的结果。这份文件谴责巴基斯坦选举委员会、巴基斯坦执政党以及大权在握的国内情报局共谋操纵这次选举的结果。贝·布托原定于12月27日晚举行新闻发布会,但她在当天下午就被人暗杀了。
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只怕谁也说不清了。
在政治这一盘纵横交错的棋局里,黑子与白子交相错落,彼此牵制。任何的事件,哪怕是芝麻大小,放在这局棋子中,有时候也足以改变整个局面。贝·布托的刺杀事件,各种政治利益交织在一起,想要抽丝剥茧,巴基斯坦警方做不到,那些受穆沙拉夫邀请而来的苏格兰破案专家也做不到。
究竟谁才是杀害贝·布托的幕后黑手,也许,和历史上许许多多的政治刺杀事件一样,永远也不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了。
二、深远的影响
贝·布托遇刺身亡后,各地发生的骚乱使巴基斯坦经济遭受重挫。据当地经济专家估计,到贝·布托去世的第四天,这起事件已给巴造成上百亿卢比(1美元约合61卢比)的直接经济损失。据官方统计,有超过450家银行被抢,直接损失达17亿美元。巴股票市场31日遭重挫,卡拉奇股市综合指数大跌近700点,创历史单日最大跌幅。巴局势持续动荡对外来投资造成重大影响,有人预测,近30%的投资者已撤离巴基斯坦。
由于交通运输不畅以及加油站、批发市场及商铺关门,引起燃油和食品紧缺,物价出现不同程度的上涨。巴局势动荡对其工业生产和出口的影响更是难以预测,推迟交货和外商转移订单将使巴出口蒙受巨大损失。另外,由于各地发生骚乱,社会秩序受到影响,巴基斯坦选举委员会在很多地方的办公室遭到纵火破坏,投票箱、投票显示屏、选民名单等选举设备和材料被焚毁,南部一些选区选票的印制工作无法按照原定计划进行。选举委员会经与各参选政党协商决定,最终将原定于1月8日举行的议会选举推迟至2月18日举行。
巴基斯坦媒体的反应相当激烈,贝·布托遇袭身亡几乎成了各大媒体唯一的新闻。当地各大电视台不停滚动播出最新消息,紧密追踪事件发展,并制作了很多有关贝·布托的专题片。在一档电视节目里,负责现场连线的记者在报道最新的情况时,说到激动处哽咽了起来。而坐在直播间的女主播也一反常态,多数时间低着头说话,间或抬起头时,眼眶中已满是泪水。各大报纸都用醒目的、煽情的标题进行了报道,报纸上到处都是贝·布托的照片。《每日时报》用“东方之女被害”,《黎明报》用“另一个布托走了,另一个黑色日子”、“喧嚣的生命,悲剧的结局”、“梦灭了”等标题进行了报道,《新闻报》的标题是“为深爱的国家哭泣——永别了,布托!”并且特意被设计成了黑底白字,上面还有斑斑血迹,见过这个标题的人无不为之震撼。《新闻报》还刊发了贝·布托专版,介绍她的生平,其中有两个整版是她在各个不同时期的照片。
贝·布托的遇刺身亡,首先是加深巴基斯坦国内政治危机。
贝·布托遇刺后,巴基斯坦反对派立即警告说,这一事件可能导致巴基斯坦“发生内战”。巴基斯坦国内的政治评论家们认为,贝·布托遇刺的一个必然结果就是大选推迟,从而进一步引发动荡。“巴基斯坦正义运动党”领袖里亚兹·马立克表示:“这次影响会导致巴基斯坦局势更趋动荡,内战由此开始,现在巴基斯坦濒临着极其危险的内战境地,因为此次暗杀让现政府脱不了干系。”
事实上,这次袭击选在穆沙拉夫所在的总部拉瓦尔品第进行,很说明策划者故意挑起穆沙拉夫的敌对情绪。国际问题观察家们也认为,贝·布托之死必然会让巴国内局势更混乱。事实上,自今年以来,巴基斯坦境内先后发生过40余起自杀炸弹的袭击,导致770人遇难。由于贝·布托生前以及其领导的人民党一直将国内政局动荡的矛头指向穆沙拉夫,因此,她死后其领导的人民党必然会进一步逼迫现政府,从而让两者的分歧进一步加大。另一位反对派领袖谢里夫也肯定会利用眼下的局势,直接向穆沙拉夫政府发起更猛烈的挑战,从而形成三方政治混战的格局。
其次是对反恐战争产生一定的影响。
巴基斯坦是美国为首的全球反恐战争的重要一环,穆沙拉夫因为坚定支持反恐战争而受到极大的政治压力与冲击,现在,支持美国反恐战争政策的贝·布托惨遭暗杀,因此,巴基斯坦未来不论谁掌权,那么他们在反恐力度和政策上会趋于温和,从而发生让美国人最为担心“反恐阵营”遭突破。这是美国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印度政治分析人士表示,贝·布托亲美立场旗帜鲜明,是巴基斯坦激进分子、巴国境内的阿富汗前塔利班与“基地”恐怖组织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目标。曾任印度外交部长的纳特华·辛赫表示,继贝·布托之后,最近也结束流亡生涯回国角逐明年初国会大选的巴国另一位前总理谢里夫是一位民族主义者,他领导的反对党“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一向秉持反美立场,因此,他所招致反美集团仇恨的程度就没有贝·布托那么强烈。
贝·布托在27日遇刺当天稍早曾公开表示,将寻求与谢里夫合作,共同防止明年1月8日国会大选发生舞弊情况。在同一天,在布托遇袭身亡之前,据巴国媒体引述警方的话说,谢里夫的竞选团队也遭到身份不明枪手攻击,造成三人丧生、并有多人受伤。在此之前,巴国情报部门已经严重警告说,有恐怖集团计划袭击高层政治人物,即明显直指贝·布托等人。
贝·布托遇袭,各方一致认为她的亲美立场是主要因素,包括她接受美国安排与穆沙拉夫谈判返国共组政府条件。巴基斯坦一位资深媒体人士指出,巴基斯坦民间反美情绪高昂,尤其受邻国阿富汗影响,极端势力庞大,对美国试图操控布托以影响巴国政局相当反感,因此欲置她于死地。引人关注的是,巴基斯坦是个核武国家,而且自2001年以来扮演防堵塔利班和“基地”的角色,因此巴基斯坦的动荡不安,预料将为区域乃至于全球安全形势带来重大影响。
第三是地缘紧张影响经济。巴基斯坦前总理贝-布托被刺身亡的消息令市场情绪低迷
三、“铁蝴蝶”的一生
生如夏花,死若秋叶——这八个字,大概就是贝娜齐尔·布托一生最好的写照。正如她在自传前言中所写的一样:“我并没有选择人生,而是人生选择了我。”
贝娜齐尔·布托,简称贝·布托,1953年6月21日生于巴基斯坦南部港口城市卡拉奇市,受过西方教育的父母给她起名为“贝娜齐尔”,在巴基斯坦的国语乌尔都语里,这是“独一无二”的意思。
信德省位于巴基斯坦东南部,奔腾不息的印度河纵贯国境,从这里汇入阿拉伯海。印度河流域是古代印度文明的发祥地,曾经灿烂辉煌的文明在如今的巴基斯坦仍是遗迹处处可寻。古老的布托部落是信德省最大的部族之一。贝娜齐尔·布托所属的布托家族,是布托部落著名首领萨尔塔尔·达都·汗的传人。
布托家族是信德省最大的地主。在布托家族内流传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英国殖民者乘车在信德省旅行。他望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土地反复问司机:“这是谁家的土地?”司机每次总回答:“布托家的。”后来英国人困了,就对司机说:“离开布托家的土地时叫醒我。”一觉醒来,他埋怨司机没有叫醒他。司机委屈地说:“咱们还没有离开布托家的土地呢。”
她的父亲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是巴基斯坦人民党的创始人,也是巴基斯坦1971年到1977年的总统和政府总理;母亲努斯拉特·布托同样是位优秀的政治家,在阿里·布托被政变者杀害后她便承担起来领导人民党的重任。
贝·布托就是在这样一种带着浓厚政治氛围的家庭中长大,她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的信仰以及未来要从事的职业。她从小就接受了西式的教育,5岁时,她被送进卡拉奇的耶稣和玛利亚女修道院学习。那是一所爱尔兰人开办的教会学校,英语成为贝·布托最常使用的语言。
1951年,巴基斯坦发生政变,陆军总司令阿尤布·汗赶走了前任总统,开始实行军事独裁统治。阿里·布托是阿尤布·汗的心腹,在十多年的军事独裁统治中,阿里·布托平步青云一度成为巴基斯坦最年轻的内阁部长。
在贝·布托10岁那年,阿里·布托带着她和全家人造访中国,并和中国总理周恩来以及副总理陈毅合影留念。他代表巴基斯坦政府在北京与中国政府签订了中巴边界协定,毛泽东主席送了他一顶解放帽,他十分珍视这一礼物,把它挂在自己的更衣室里。他还经常在孩子们面前提起中国的领导人。
1964年2月,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副总理率中国政府代表团对巴基斯坦进行友好访问。身为外交部长的阿里·布托全程陪同中国代表团,阿里·布托特设家宴款待贵宾。11岁的贝娜齐尔·布托特地穿上父亲从纽约给她买的漂亮衣服,为的是见见父亲说的“中国重要人物”。周恩来学识渊博,和蔼可亲,贝娜齐尔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位中国总理,并在以后的岁月里一直保持着对周恩来总理和邓颖超的友好感情。
1968年,年仅15岁的贝·布托告别了故乡,飞往美国哈佛大学拉德克利夫学院求学。当时,她的父亲阿里·布托已经是著名的政党领袖了。年少的贝娜齐尔对政治缺乏兴趣,她曾想攻读心理学,但因为不喜欢医学和动物解剖课程,最终选择了比较政治学,这令她的父亲欣喜若狂。
在美国求学的几年时间里,贝娜齐尔学会了西方式的生活方式,并且运用得得心应手。1970年12月,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汗举行了13年来的第一次大选,阿里·布托和人民党获胜。贝娜齐尔在美国听到这一消息,欣喜若狂。然而好景不长,1971年,东巴基斯坦宣布独立,叶海亚·汗派军队镇压,印度军队在苏联的支持下,大举入侵东巴基斯坦,第三次印巴战争爆发。贝娜齐尔接到父亲发来的电报,说他要到联合国就印度进攻巴基斯坦问题进行申诉,让她到纽约与他会面。
在联合国紧张的外交活动中,贝娜齐尔和父亲一起出席安理会会议,与各国代表会晤磋商,也从中学到很多经验。这段经历是贝娜齐尔在外交问题上的一次重要实践。但是父亲艰苦的努力最终未能取得成果,安理会没有做出决议。阿里·布托拂袖而去,飞回巴基斯坦。贝娜齐尔也从纽约重新回到哈佛大学,继续她在那里的学业。
1971年12月17日,第三次印巴战争结束,结果是巴基斯坦被肢解,原东巴基斯坦成为新的孟加拉国。几天后的21日,阿里·布托临危受命出任巴基斯坦总统,标志着巴基斯坦历史上布托时代的开始。它也深刻地影响了贝娜齐尔的一生。
第二年夏天,阿里·布托与印度总理英迪拉·甘地就印巴第三次战争后未解决的问题在印度西姆拉举行首脑会谈。此时恰逢贝娜齐尔回国度假,阿里·布托希望女儿亲眼目睹这次将成为巴基斯坦历史转折点的会谈,便把女儿也带到西姆拉。贝娜齐尔第一次见到印巴次大陆上的第一位女总理英迪拉·甘地。英迪拉·甘地直直地盯着贝娜齐尔,似乎回忆起自己少女时代跟随父亲尼赫鲁出席各种政治场合的情景。这一次印巴谈判时至今日仍被人津津乐道。一位是后来巴基斯坦历史上举足轻重的“铁蝴蝶”,一位是在印巴次大陆上叱咤风云的“铁娘子”,这二人的会面变成了后来脍炙人口的段子。
1973年8月,阿里·布托当选为政府总理,开始按照自己的蓝图打造巴基斯坦。这个时候,贝·布托已经从哈佛毕业并被父亲派往牛津大学继续深造了。
1976年夏天,她以优异的成绩从牛津大学毕业,返回巴基斯坦。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学识和研究能力,1976年秋天,贝娜齐尔又返回牛津大学选读一年的国际法和外交研究生课程。这其间,贝娜齐尔致力于竞选牛津辩论社主席之职。
牛津辩论社是一个“由保守派控制的俱乐部”,在10年前妇女还被禁止去辩论社所在的顶层的楼座。贝娜齐尔当选后,辩论社成员的比例至今仍然是七男一女。可以说,当时年轻的贝娜齐尔,以她出色的天赋和努力,打破并且创造了牛津的历史。
1977年1月5日,贝娜齐尔返回巴基斯坦参加父亲的生日宴会。在宴会上,贝娜齐尔见到了6个月后发动政变推翻她父亲的政府并改变了他们一家命运的人——布托亲手破格提拔的陆军参谋长穆罕默德·齐亚·哈克将军。
1977年7月5日凌晨,陆军参谋长齐亚·哈克发动军事政变,并对巴基斯坦实行军管。阿里·布托也被送往穆里山监管了起来。7月28日,阿里·布托与其他被捕的人民党领导人一起被释放。但这不过是个假象罢了,哈克不会就此罢手。9月3日,阿里·布托再次被捕,这次的罪名是谋杀。贝娜齐尔心里清楚,哈克是在想方设法要她父亲的命。
1979年4月3日,贝·布托母女被警察强行带到了拉瓦尔品第中央监狱,和父亲阿里·布托见了最后一面。翌日清晨,阿里·布托双手反绑,在警察的押送下,走出牢门。伴随着《古兰经》的诵读声,这位年仅51岁的政治家在绞刑架下结束了他的一声。
当阿里·布托被绞死的消息传出,世人无不为之感到震惊、遗憾和痛惜。对于他的遭遇,支持者悲恸万分,反对者长吁一口气,中立者唏嘘不已。但在当时,还没有人想到,对于布托家族来说,命运的诅咒才刚刚开始。这个巴基斯坦的政治望族命运之坎坷,堪比美国的肯尼迪家族,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阿里·布托被绞死,只不过是开启了布托家族的命运魔咒而已。
5月底,贝·布托母女在回到老家祭拜过父亲之后,贝·布托重回政坛,恢复了人民党的工作。9月,人民党在地方选举中获胜。哈克原本以为阿里·布托死了,人民党就废了,却没想到贝·布托一个女人用自己的肩膀托起了人民党。眼看着人民党四处获胜,哈克修改了选举原则,设置了种种限制试图把人民党限制在外。10月16日,恼羞成怒的哈克索性取消了大选。同一天,贝·布托母女再次被捕,被软禁在拉卡纳的一所乡村住宅内。
从此,贝·布托开始了她人生中长达5年之久的牢狱生涯:斗争,被捕入狱;再斗争,再被捕。1983年,贝·布托的耳病急速恶化,被派来为贝·布托治病的医生向政府建议立即送她出国接受显微手术。
1984年1月,她终于得到当局的批准来到了日内瓦保外就医。然而,即便是远在他国,一些居心不良的人同样在关注着贝·布托和她的家人。1985年7月,贝·布托在法国跟母亲努斯特拉、妹妹萨纳姆及小弟弟沙阿团聚时,一个中午,27岁沙阿突然身亡,结论是服毒自杀。
1985年8月21日,贝·布托带着弟弟沙阿的灵柩回到了巴基斯坦老家拉卡纳。安顿好沙阿的后事,贝·布托再次返回日内瓦继续她的耳病治疗。同年12月,齐亚·哈克被迫取消军管法。
1986年4月,贝·布托病愈后重新回到巴基斯坦,向齐亚·哈克发起挑战。贝·布托发表政治宣言说:“有人劝我退出政治舞台,说我可能重演我父亲和我弟弟的悲剧。还有人说,巴基斯坦的政治舞台不是为女人准备的。我的回答是,我愿意走艰险之路,并准备跳进死亡之谷。”回国的这一天仿佛是巴基斯坦的节日一般,到处飞扬着彩色气球,地上铺满了玫瑰花瓣,人民党的黑、绿、红三色党旗迎风招展。人们将一切象征祝福和美丽的东西都给了贝·布托,希望她能带领人们找到幸福脱离苦海。
按照巴基斯坦风俗,贝·布托的婚姻全部由她的家庭和男方家庭包办。1987年12月23日,在双方进行了近一年的“谈判”后,35岁的贝·布托才亲眼见到了未来的夫君、建筑业巨头扎尔达里。扎尔达里与贝·布托同岁,出身于巴基斯坦南部一个阔绰的地主家庭。两人在见面后的第五天便闪电般订婚了。在举行婚礼前,布托从未和丈夫单独相处过,就算有家人在场也不相互握手。为了振奋人民党自阿里·布托身受绞刑后的低迷士气,他们有意将婚礼办成了一场热闹、隆重的“嘉年华”。当时,婚礼请柬在黑市上曾卖到上千卢比,甚至还出现了伪造的请柬。
根据当时的媒体报道,阿西夫·扎尔达里算不上是个非常理想的结婚对象。他生于信德的地主家庭,年轻时是花花公子,名声欠佳。人民党内部许多人都不喜欢他,认为他不适合做贝·布托的丈夫。而他在贝·布托当选总理后的所作所为,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在与扎尔达里结婚后,贝·布托便继续全心全意地经营父亲留给她的人民党。
1988年5月,齐亚·哈克宣布举行11年来的首次大选。但不久,巴基斯坦历史上最大的悬案发生了。1988年8月17日,齐亚·哈克总统在首都伊斯兰堡以南约500公里的巴哈瓦尔普尔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美国驻巴基斯坦大使拉菲尔陪同哈克去观看武器试验,这些武器是美国提供给巴基斯坦军队的。观看完毕后,齐亚·哈克总统和一大批陪同人员乘坐美制C-130运输机,准备飞往伊斯兰堡附近的恰克拉拉军用机场。
当地时间下午4时30分左右,飞机开始返航。然而,刚起飞不久,飞机就上下翻滚,数秒之后,爆炸坠毁。飞机坠毁地点在旁遮普省苏特里杰河岸边的卡穆·卡里尔村庄附近,飞机残骸和尸体分溅在方圆上千米的地面上。执政长达11年之久的64岁的哈克总统以及美国驻巴基斯坦大使拉菲尔等共31名机上人员无一幸免。许多尸体是通过死者生前佩戴的军衔、勋章和奖章才辨认出来的。一本《古兰经》在哈克总统的尸体附近发现。据说,他生前一直把这本《古兰经》带在身边。
齐亚·哈克执政11年,比巴基斯坦历史上其他执政者在位的时间都长。他在国内坚决压制反对派,很少考虑自己的接班人问题。爆炸事件发生时,巴基斯坦正处于一个关键时期,该国即将举行11年来的首次大选。齐亚·哈克的突然、意外离去,为后来者让开了道路。
齐亚·哈克的死至今还是个谜。人们推测,飞机不是被地对空导弹打下,就是被事先安放的定时炸弹炸毁的。在巴基斯坦,就像当时的一位政府发言人说的,“爆炸,不是99%,而是100%,是一起有预谋的事件”。亲手把阿里·布托送上绞刑架的齐亚·哈克总统自己也不能善终,他的死因至今还是个谜。
1988年11月,尽管哈克死于非命,但大选依然如期举行。11月16日,大选正式拉开帷幕。20多个政党争夺205个议席,人民党独占鳌头获得了其中的92个议席。6天之后,贝·布托与总统伊沙克·汗达成协议,新政府的组建和权力移交将在下个月进行,而且军方也表示给予支持。12月2日,贝·布托正式宣誓就任巴基斯坦总理。那一年,她年仅35岁,当时她创下了好几个世界之最:她不仅是巴基斯坦第一位女总理,还是整个伊斯兰世界第一个女总理;她不仅是巴基斯坦历史上最年轻的总理,还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女总理。
然而,贝·布托政治上的不成熟很快就导致了她的第一次下野。
执政初期,贝·布托继承了父亲的理想主义热情,试图推行民主化改革,但在军队和总统的牵制下倍感无力。她命令40多名陆军高级军官退役,并限制情报机构的权力,与军方矛盾开始激化。反对党也借机联合起来。1990年8月,就在她当选后的20个月后,伊沙克·汗总统以“滥用职权、任人唯亲”等理由解除了贝·布托的总理职务。
下野后的贝·布托不愿服输,继续活跃在巴基斯坦的政坛上,1993年10月,贝·布托在大选后再次出任总理。但是这一次,她的丈夫扎尔达里却为她埋下了祸根。“妻贵夫荣”的扎尔达里“贪名”远扬。在巴基斯坦,扎尔达里有个人尽皆知的绰号——“10%先生”。这是说他担任政府投资部部长期间,只要有公司想通过他拿到项目,就必须给他10%的回扣。后来,他甚至升格成了“30%先生”。还有消息说,想跟他见面的商人必须要出近1万美元的见面费。贪婪的丈夫最终断送了“铁蝴蝶”的政治生命。1996年11月,贝·布托因“严重腐败”等被莱加里总统再次解除了总理职务,扎尔达里随即被逮捕。1999年4月,贝·布托夫妇因腐败和滥用职权被判处5年监禁,并被处以860万美元罚款。从此,贝·布托带着3个孩子开始了流亡生涯。
贝·布托将英国伦敦选为自己的流亡之地,她将英国称作自己的第二故乡,牛津则是她的“灵魂”所在。在英国,贝·布托并非两手空空。据巴检察机关公布的数据,布托和丈夫共有26个国外银行账户,在英国、法国、美国有14处房产,其中不乏庄园、农场,价值15亿美元。不过,她坚称,这些财产都是自己和丈夫通过合法手段获得的。
流亡英国期间,贝·布托还一直担任着人民党主席,时常在伦敦主持人民党高级会议,会见当地巴基斯坦人社区的知名人士,并对巴政局发表看法。她始终坚持认为自己是巴政坛一支重要力量,她经常回忆家族的荣耀,表示要继承父亲的遗志。
几年后,贝·布托从英国搬到了阿联酋的迪拜。有人说,这是因为英国政府冻结了她的财产,英国外交部则暗示说,那是因为她与阿联酋的联系更为紧密。贝·布托也将其领导的人民党流亡党部安置在了迪拜的一座别墅中。不过,根据与阿联酋政府达成的协议,她在阿联酋过着“失语”的生活,也就是不得在此发表任何政治声明。后来,她又在瑞士居住过一段时间,但瑞士检察机关以洗钱罪名控告了她,她再一次被迫离开。据巴官员透露,在过去7年流亡岁月中,贝·布托曾辗转流亡于美国、沙特阿拉伯、阿联酋、西班牙和瑞士等多个国家。
2004年,扎尔达里被保释出狱,结束了长达8年的牢狱生活。3个星期后,扎尔达里飞赴伦敦,一家5口终于团聚了。多年没见过父亲的孩子甚至都记不清父亲的模样了。对这个两次让她从权力顶峰跌落的男人,贝·布托却依旧是痴心不改。她说她非常思念丈夫,丈夫的遭遇让她想起莎士比亚笔下的李尔王。她还引用《李尔王》的话说,“我相信是天下人负他,而非他负天下人。”
2007年12月27日,正当贝·布托野心勃勃,准备第三次登上总理宝座时,在竞选集会上不幸遇刺。12月30日,贝·布托遇刺后的第3天,两名嫌疑人在巴基斯坦中部旁遮普省发动一次自杀式爆炸袭击,目标指向巴基斯坦前宗教事务部长穆罕默德·埃贾兹·哈克。
2007年7月,巴基斯坦政府军进攻由激进宗教势力控制的“红色清真寺”时,埃贾兹·哈克正好担任政府宗教事务部长。12月30日的袭击发生在哈克位于旁遮普省的一处住宅附近,哈克当时并未在家。两名自杀式袭击者引爆炸弹后死亡,爆炸未造成其他人员伤亡。而最引人注意的是,穆罕默德·埃贾兹·哈克正是巴基斯坦前总统齐亚·哈克之子!
是布托家族的支持者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在进行猜测性的报复?还是“基地”组织等恐怖势力在通过不断的暗杀事件,蓄意挑唆布托、哈克两大政治望族之间的矛盾,从而使局势更乱、更复杂?种种可能莫衷一是。齐亚·哈克离奇遇害已是悬案,贝·布托神秘遭袭注定也将成为历史上难以解答的一宗悬案。
也许,重新回到巴基斯坦之前,她便已经有了死的觉悟。正如她当时面对哈克时候发表的那番宣言:“有人劝我退出政治舞台,说我可能重演我父亲和我弟弟的悲剧。还有人说,巴基斯坦的政治舞台不是为女人准备的。我的回答是,我愿意走艰险之路,并准备跳进死亡之谷。”
“我的生活和经历很简单,不是被监禁就是浪迹天涯。”
“继续父亲的事业,治理一个复杂的巴基斯坦。”
“我把信仰交给真主,把命运交给人民。”
“为使这个国家没有贫困,没有歧视,我在奋斗!”
“最好的复仇方式就是民主!”
“你可以囚禁一个人,但你囚禁不了思想;你可以流放一个人,但你流放不了思想;你也可以杀死一个人,但你杀死不了思想。”
“不是我选择了此生,而是此生选择了我。生于巴基斯坦,我的生命折射了她的动荡、悲情和胜利……”
“但是,经历过这么多年的磨难,我依然坚信:时间,正义和历史将站在民主的一边。”
“铁蝴蝶”虽然折翅,但是诚如她上述话语中所表述的一般,人可以被杀死,但思想却永远不可能被杀死;时间,正义和历史,终将站在民主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