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诞老人的城堡里可以做的高兴事儿太多了,快乐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好像早饭都还没吃完就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而在户外,他们则可以滑冰滑雪。当他们从山顶上滑下来时,圣诞老人的驯鹿总愿意把他们再次拉到山顶上去,然后和他们一起滑下来。他们做了许多宏伟的雪堡,打了许多场雪仗:动物对水手。动物们扔出去的雪球没那么准,可他们更擅长谋略: 他们悄悄地向敌人发起攻击,然后佯装撤退,直到把敌人引到地势不利的地方。有时候,他们能打上一整天。城堡附近一块被低矮的冰崖围起来的洼地很邪门,经常一到这里,水手们就输了。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事实上原因非常简单。每当战争在城堡附近打响时,弗莱迪就领着一半人马悄悄地安插到冰崖上方,然后另一半则佯装逃跑。于是水手们便一边大声叫阵,一边追将过去。胡克领着追兵,挥舞着一把木剑叫嚣道:“前进,我的精兵们!胜利属于我们!把他们打倒!一个活口也不许留!”诸如此类。他非常乐于此道。
撤退的动物们狼狈地跑进这个洼地,然后从另一面跑出去,水手们紧追不舍。可当动物们一抵达冰崖顶端,他们便转过身来,开始疯狂地朝水手们扔雪块,然后其他原先已经躲在那里的动物则把已经准备好的巨大雪球推了下去。可怜的水手们瞬间就被活埋了,只能等着动物们过去把他们挖出来。
最后他们便一起蹒跚着回家,虽然很累,却很开心。胡克先生有时骑在威廉大叔背上,有时骑在威金斯太太背上,他常常大声地对他的伙伴喊道:“打得真过瘾,波默罗伊先生。如果没被那么多雪压住的话,我们本来会赢的。明天再卷土重来吧!”
有时候,他们待在房间里,在礼物间玩玩游戏、过家家、猜字谜,搭建电子火车的铁轨,或者在游泳池里举办游艇比赛。一切你能想到的,礼物间里都有,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每天不重样儿地玩上一整年。他们也跟艾拉和埃弗雷特一起玩。埃弗雷特像训练士兵一样训练他们,艾拉则让他们坐在长椅上,和她玩教书游戏。当他们悄悄逃掉、讲笑话或表现出其他不乖的行为时,她就会打他们的屁股。她当然知道怎么打,因为她自己被凯特打过无数次了。不过,她当然也不会打太重。她努力地打威金斯太太或汉克的屁股时,那个场景实在是很滑稽。有时候,她也和水手们玩教书游戏,因为他们的语法都不太好,而艾拉跟彼得学了不少,所以水手们竟然还真的学到了点儿东西。
“‘我看见了一只猫’这个句子的主语是什么,波默罗伊先生?”她问。
“嘿,胡克先生,” 波默罗伊先生悄悄地说,“帮帮忙好吗?”
胡克先生则义正词严地低声说道:“不行,波默罗伊先生。那样不公平,你如果不知道,那就说不知道好了。”其实,胡克先生比他更加一无所知。
然后,有着大专文凭的捕鲸手贝什沃特先生知道答案,他低声说道:“‘我’就是答案。”
波默罗伊先生觉得贝什沃特先生在耍他,于是忘记了在上课,直接转过身去生气地说道:“什么意思?——‘我就是答案’!你在考验我的智商吗?你不能说‘I is’,应该是‘I am’。”
“我的意思是‘我’就是主语。” 贝什沃特先生试着解释,但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最后只能以两个人都被在墙角罚站面壁收场。
动物们和水手们都非常喜欢对方,于是尽管动物们在想尽办法把他们从圣诞老人身边赶走,可仍然希望不要伤害到他们。他们常常谈论起此事。
有一天,杰克看到贝什沃特先生在户外练习把鱼叉掷向雪人,以防时间久了技巧变生疏。船长、大副和一个名叫乔伊的懒散水手长站在一旁观看,掷得好时他们便鼓掌叫好,不好时则骂骂咧咧,有时他们还会把那个雪人当成一条真的鲸鱼。“她在哪儿!”乔伊喊道,“左舷两点钟方向!” 波默罗伊则用手遮阴,眯起眼睛说道:“如果她是啤酒的话,一共能装八十桶那么多!”这是那条鲸鱼能榨出的油。然后贝什沃特先生继续一面掷鱼叉,一面咆哮道:“出海那么多次,就为了乘鲸破浪一次!”这是用来描述鲸拖着船只全速前进的专业措辞。
“让我告诉你,波默罗伊先生,”船长说,“我有时候很想念那艘老船。‘想念’还不足以描述我的感受。应该是我‘怀念’所有午夜里咯吱作响的帆布、在风中歌唱的绳索,还有泡沫渐渐退去的黑色海水。”
“还有其他夜晚里,胡克先生,”大副回答道,“鲸油提炼炉上的火光照亮了我们周围的海面,鲸油沸腾着从缸子里喷溅出来,浓浓的油味呛得我们几乎无法呼吸。”
“再也没有什么比鲸油更香的东西了,”捕鲸手插话道,“可鲸都到哪里去了呢,我真不知道。”
“啊,就是因为这样,”胡克先生若有所思地捋了捋他的长胡子,“要是我们还能碰上半条鲸鱼的话,这里我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可不管怎么说,这儿的生活很舒适——比甲板上的日子好过多了——一旦这里的生意走上正轨……”
“是的,”贝什沃特先生把鱼叉狠狠刺入雪人的同时说道,“而且水手们很满意,是吧,乔伊?”
“没错,是这样,”水手长说,“他们就像百灵鸟一样快乐。那么是为什么呢,先生?嗯,如果你问我的话……”
“我们问的不是你,乔伊,”胡克先生平静地说,“别忘了。”
“是,先生,你们问的不是我。可我还是想说。他们很快乐,只因每天都有很多吃的玩的,只因每天能在床上睡到自然醒,更重要的还是冰淇淋的缘故。”
“冰淇淋!”大副失声叫道。
“没错,先生。你们知道,他是一个好厨师,这可不是我胡乱说的。他可不是没空管冷冻室,你自己知道的,先生。圣诞老人先生的冰淇淋——先生,我从未尝过如此美妙的东西。实在是太棒了,我所说的句句属实。”
杰克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连忙来到了礼物间找大伙儿。他把乔伊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还有,”他补充道,“如果我们能让冰淇淋变得不那么好吃的话,也许这些水手就会想念船上的生活,然后一起离开这里。”
虽然大家觉得这个主意并不是特别好,但在他们别无他法的时候,也只好决定这么做。弗莱迪花了好多时间待在厨房,终于可以来去自如不被别人注意到时,他立刻将冷冻室里的冰淇淋藏在皮衣下偷了出来。然后他们把它放在威金斯太太的左角上,经过几个回合之后,她终于在上面挖出了一个洞。接着弗莱迪又把它送了回去。那天晚上的冰淇淋变得非常咸,没有一个人吃得下去。
动物们非常高兴,他们放眼望去,只见水手们纷纷生气地用汤匙敲击桌面,大声地抱怨。“很好,”弗莱迪说,“继续让他们感到不满,船长就会把他们带回船上去了。”不幸的是,他们的密谋流产了。圣诞老人查出了问题的原因,并立刻给他们撤下冰淇淋,换上了一碗巨大的果冻。由于动物们预先就知道冰淇淋不能吃,所以没有要甜点,于是一口果冻都没吃到,全让水手们吃光了。
“呃,”威廉大叔说,“我们真是自作自受啊。”
动物们都郁郁不乐——除了不喜欢吃甜食的费迪南,他笑了起来。可金克斯说:“我们不能因为失败而气馁。我们还得把他们赶走。”
日子一天天地接近圣诞节了。每天老鹰都会抓着一大沓邮件飞过来,都是孩子们写给圣诞老人的。各个城市的邮政局长会把信件转寄到位于华盛顿的邮政总局长那儿,除了非常特别的信件——写给圣诞老人的信。它们并不通过邮政来传递,而是由寄信人自己塞进壁炉或烟囱里,等鸟儿经过的时候拾起来,传给下一只鸟儿,直到他们来到老鹰经过的路线上,交给老鹰,由他带给圣诞老人。工厂里的玩具制造工人忙着雕刻、刨削、缝制、捶打、粘贴以及上色;水手们也整日在包装间里包装礼物,他们四周堆满了一打打彩色包装纸、一包包缎带和一箱箱贴纸。圣诞老人给雪橇刷上鲜亮的红色,给滑道添加了润滑油,把鞍具擦得锃锃亮。为他驾驶马车的驯鹿中有一只有一次摔伤了腿,他因此有点儿担心,不过驯鹿自己可一点儿也不担心。“到平安夜时,我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说,“活蹦乱跳!您别担心,先生。”
船长越来越喜欢老鼠了。他把他们装进衣兜里随身带着,随时宠着他们,当他忙着用水手刀刻东西时,也不忘给他们做了一个旋转木马,他们骑上去便不肯下来了。晚上,他会把他们带回自己的房间,那里装修得就像船上的客舱似的。他把他们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笛子,吹奏起老掉牙的华尔兹、波尔卡、玛祖卡以及苏格兰慢步圆舞曲。老鼠们会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等到十点钟时,他便把他们放回他们自己的房间,让他们上床睡觉。这么做不太容易,因为房间太小了,他只能把脑袋和一只手从门里塞进去,可他乐此不疲。
他们还特别喜欢跟他去参加董事会议,因为在董事会议上,他和波默罗伊先生还有贝什沃特先生就会向圣诞老人致献长篇呈辞。他们最喜欢看贝什沃特先生呈辞,因为他身体语言特别丰富,常常拍打桌面,口才也非常好,等到结束时,他往往会浑身是汗。他们对圣诞老人感到有些抱歉,因为他看起来常常跟不上他们的思路。而老鼠自己呢,就像大部分人一样,只是对呈辞的形式感兴趣,而对到底讲了什么则根本不关心。
当其他动物问到他们会议的内容时,他们感到略微有些羞愧。“哦,贝什沃特先生发表了很长一通华丽的演讲。”他们只会这样回答。
“可他都说了什么呢?”金克斯毫无耐心地问道。
他们想啊想,最后由伊尼说道:“呃——我想想,我猜是关于1931年广告预算的事,对不对,伊克?胡克先生想用一些大杂志,波默罗伊先生说他们想要传播到小孩,而不仅仅只是那些有童心的大人,然后贝什沃特先生开始了演讲,然后——呃,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讲得真是精彩极了。”于是动物们便死了心,果然问了也白问。
有时,船长会带着老鼠去到吸烟室,水手们在那儿享受睡前的欢乐时光。老鼠在那儿听来了两件极其重要的事。水手们围着熊熊的炉火坐成一个半圆,有的手里端着一杯茶,有的端着一杯牛奶,他们一边抽烟,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甜饼和糕点,一边讲故事。但所有的故事只有三种:关于鲸鱼的、鬼的,或者关于宝藏的。当费迪南听说此事时,他意味深长地说了几次“嗯”,然后飞上了礼物间的吊灯,用一条腿站着,把脑袋埋进翅膀里,深思熟虑了近一个钟头。
老鼠可没有想那么多,因为费迪南每次都说自己要深思熟虑一番,其实只是给打盹儿换了个说法。不过那天晚上,费迪南真的把大家都召集到了一起。
“告诉我,”他说,“水手们讲的鬼故事是哪一种?”
“就是很恐怖的那种,”伊尼说完,奎克补充道,“非常恐怖!”伊尼接着说道:“大多数时候是说哀号着的披白色长衫的东西,有时说的是黑暗中发出来的不明声音,或者是悄悄走到你背后吓你一跳的东西。”
“嗯,”费迪南说,“我猜这些事情都是晚上发生的,对吗?”
“是的,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堂兄奥古斯塔斯说,“天哪,真希望我没听到那么多鬼故事。夜里我可喜欢四处溜达了,所有的老鼠都是这样。可现在,只要十二点钟以后起来,我就能听见许多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向我聚拢过来,还有许多巨大的猫瞪着磷火般的眼睛。”
“嗯,”费迪南说,“这让我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再次回到吊灯上深思熟虑了一番,然后又把大家召集过来,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和平常一样回到你们的房间,”他说,“就和平常一样就行。不过别睡觉。午夜的钟声一响,我们就回到这里碰头,如果今晚之后这些水手还不走——那我就不叫费迪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