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明灭的西天衬托着果树黑黑的躯干。弗莱迪轻轻地走进谷仓,站在汉克的马厩前。
“嘿,”汉克轻轻地说着,“金克斯到草堆那边巡逻去了。我看马上要下雨了。这下比恩先生该高兴了,这几天干得像是一点就着。不过,我早就知道这两天会有场暴雨。我的后腿今天绷得特别紧,这是预感。”
“嘘,”弗莱迪嘘了一声,“别说话了,老鼠会听到的。”
汉克嘟囔了两句,就安静了下来。弗莱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有人从架子上拖干草下来,接着是一阵惬意的咀嚼声。透过开着的大门,可以看到闪电愈加频繁起来,雷声滚滚,一丝风都没有的空气仿佛也在跟着颤抖。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擦过弗莱迪的肩膀,他尖叫了一声,猛地跳了起来。
“笨蛋,闭嘴。”金克斯低语道,“是我。”
弗莱迪羞愧得说不出话来。身为一个侦探,竟然被自己的朋友吓成这样,这可比歇洛克·福尔摩斯差远了。
“我好像听到有啃东西的声音,”金克斯喃喃地说,“可我什么也没发现。再等等看吧。”
如果那些老鼠真的在干草堆里,弗莱迪就不知该如何应对了。猪是挺骁勇善战的,可一般都擅长在开阔地打架;而现在,这里漆黑一片,又在一垛草堆里──弗莱迪还真没什么把握。不过,他转念想到,毕竟他和金克斯的首要目的是找到火车,查出那些老鼠要搞什么鬼,也许今晚不会打起来。
风暴更近了。门口涌进一团凉风,扑打在弗莱迪的脸上。雷声中夹杂着屋子那边关窗的砰砰声。然后一声炸雷,紧接着是一阵盖过雷声的咆哮,大雨倾盆而下。
金克斯凑到弗莱迪的耳边。“现在谁也听不见谁啦。”他大声叫着,“我们上楼去吧。我有一种预感,他们会在那上面,大储藏箱就在那里。他们肯定眼馋那燕麦,然后我们就去──啪!”黑猫在同伴的背上快活地拍了一巴掌。
他们刚到楼上,雨戛然而止。片刻的寂静之后,他们听见一阵奇怪的瑟瑟声,好像有人在地板上拖着空罐头。远处的一道闪电给这小阁楼带来些许亮光,弗莱迪脊背一阵发凉,他看见一个矮矮长长的东西正慢慢从草堆向储藏箱那边移动。
这要是什么动物的话,恐怕是弗莱迪见过的最奇怪的动物。它大约有四英尺长,高度却不超过五英寸,像蛇一样蜿蜒前进,还发出咯咯嘎嘎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机械装置在里面。
“看我的。”弗莱迪咬着牙,朝后退了两步,正要冲上前去,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他看清楚了,这个奇怪的动物,正是埃弗雷特的小火车。
暴风雨之夜,空空的阁楼上有一列自己会动的小火车,就是警察看到了也会害怕吧。然而,像所有真正的侦探那样,弗莱迪的好奇胜过了恐惧,他站在原地没有逃跑。又一道闪电划过,亮光消失的前一刻,金克斯一跃而起。
弗莱迪没有动,雷声之后,屋子中间传来咯咯、梆梆的声音,接着整个阁楼里充斥着老鼠们唧唧喳喳的笑声。“嘿嘿嘿!”他们咯咯笑着,“金克斯多聪明!这下可抓不着我们了吧!”窗外电闪雷鸣,似乎等了好一会儿,弗莱迪才看清,金克斯正在和火车进行一场奇怪的厮打。金克斯跳到火车上面,咬它,用爪子敲它,拍它,想要把火车掀翻过来,可是都没有成功。伴随着老鼠们大嚷大叫的嘲笑,火车照旧吭哧吭哧地朝储藏箱开去。闪电过后又是一阵黑暗袭来,金克斯放弃了战斗,撤回到弗莱迪身边。“下楼吧。”他喘着气说,“这样打是没用了,我们得另外想办法。”
回到汉克的马厩,金克斯伸直了身子躺在地板上歇息。弗莱迪说:“金克斯,我是想帮你来着,可我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不瞒你说,那个火车自己动了起来,真把我吓了一跳。”
“我一开始也被吓到了。”金克斯承认,“不过你知道的,我的视力在晚上尤其好,我看见车里坐的是谁了。”
“在车里面!你是说……”弗莱迪眼前忽然一亮,“那些老鼠!”这下,他全明白了。那四节车厢全都是有轮子没底板的,每节大小刚好装进一只老鼠。老鼠轻轻松松地就能躲在里面,就像乌龟有了壳一样安全了。
“当然啦。”金克斯说,“刚才就是这样。这下他们从洞里来回储藏箱那边,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要是比恩先生把谷仓全部打扫一遍,扫干净地板上的那些谷粒,补上箱子旁边那个洞,他们就没现在这么轻松了,非得从装甲车里爬出来不可。可我不想比恩先生发现这些。他可不能知道小火车的事情,想想看吧,不然他肯定会觉得我没尽责。”
“那我们能怎么办呢?”弗莱迪问。
“喂,你不是侦探吗?”金克斯不耐烦地说,“你一直都在说要如何如何负责这件案子,那你负责到底啊。我承认,你的确很快查出来谁偷走了火车──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冲着你来的,只是被这事弄得很烦。可你要是想当一个侦探,这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机会。我打赌你会赢。”
那天晚上,弗莱迪几乎一夜没睡。金克斯说得没错。换成歇洛克·福尔摩斯,肯定几天就能把那些老鼠关进监狱。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做。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读着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不过书里的那些案子没有一个跟眼前这个有关系,他找不到头绪,又去了谷仓那里。
“他们还在那里,”汉克说,“天还没亮就开始忙了。”果然,站在马厩里就能听见地板上那些老鼠拖火车的声音。他小心地爬上楼梯,火车正从储藏箱那边开过来,他能看见底下移动的老鼠脚,燃料车厢上满满地堆着金黄的燕麦。
“没有别的选择了。”弗莱迪说着,一个箭步冲到火车面前,朝燃料车撞去,麦子撒了一地,却只换来老鼠们的嘲笑。“呸,呸,弗莱迪,呸!”他们取笑着,“我们下一趟装得更多。蠢猪,想知道我们怎么弄的吗?一次去四个,吃饱了再回来。下次再去四个,吃饱了再回来。下次再换四个去……”
弗莱迪简直气疯了,被一群老鼠嘲笑,这是任何一头有自尊的猪都无法忍受的事情。他朝火车跳去,想用鼻子把它掀个底朝天。可是火车紧贴着地板,他最终只撞倒了两节车厢,趁老鼠摔倒在地四腿乱蹬的时候,想去咬他们,结果反倒被车轮磕碎了一颗门牙。他正要抬起头,一只老鼠又在他的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弗莱迪只好下楼撤退,身后传来无尽的讥讽,他这辈子都没有被别人这样嘲笑过。
弗莱迪的心情异常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