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重要部位不知道有没有严重的伤痕,就算脱了衣服,浑身也都是血迹,不过死者的身体却有几处大伤,那应该就是导致致命的原因。双手手臂部位,双腿腿根部位,有明显的切割痕迹,剪开外面的衣服,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死者的四肢都分离了身体!
陈川换上了一副职业化的口吻:“颈部没有伤痕。”说着还把尸体的袖子扯了下来,这袖子也沾满了鲜血,肩部齐刷刷的断开,明显是被切割成这样的。“初步鉴定,是失血过多导致死亡。”陈川看着我,凝重道。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这具尸体痛苦的表情,真难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虽然表情痛苦,可是嘴唇却紧紧地闭着,应该到死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陈川拿着断开的手臂看了看切口处,又道:“切口处整齐断裂,血管回缩,血液减少,证明是死前被截肢,或者是刚死不久,血液还在流动时被截肢。”
“别说了。”我伸手拍了拍额头,叫住了陈川,“看看有没有其他致命伤口,仅仅是被截肢了吗?”
“嗯。”陈川应了一声,拿出手套带在手上,在死者的全身上下摸索,尤其是可以导致致命的重点部位,摸索了一边又擦上了酒精清晰干涸的血迹,仔细观察有没有其他致命伤,因为尸体身上的血迹几乎遮盖了全身,所以查看其他外伤也是个精细活。
我一直这么看着,陈川先在胸膛处检查了一边,随后是全身,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其他的伤口,我简直不敢相信。
“没有其他伤口。陈川说着,把手伸向头部,这具尸体只有头部没有染血,只能看见一张脸和乌黑的头发,真想象不到,这人的忍耐力到底达到了何等程度,活生生被截肢,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躺在这里,等待着身体里的血液一点点流干净,嘴唇还紧紧地抿着,好像生怕叫出声来一样,尤其是闭着的眼睛,看起来非但没有临死前的恐惧,而且好像解脱了一样,这个人,还是人吗?最起码,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几个人在临死前能做到这一点。
如此的死法已经很邪门儿了,我突然想到宋帝王墓里浮雕上的诅咒,下意识的吐口而出:“磔刑!”两字出口,我的心就凉了半截。
“的确是磔刑!”陈川道:“不过没有砍断颈部,这种手法,简直比磔刑还残忍!”说着狠狠的握拳砸在了石棺上,却没有撼动分毫。
磔刑是阴曹地府里一个地狱的刑罚,将受刑人的四肢、颈部肢解下来,次地狱的受刑之人是挖掘坟墓之人,和他的身份正好匹配。
越想越可怕,被施加磔刑那是阴曹地府的刑罚,如果拿到人间来说,简直就是惨无人道,那是专门用于鬼魂的刑罚,可是如今却活生生的展现在我的面前。更可怕的是,磔刑之中还疏漏掉了最关键的一部分——绞首。那是因为什么?我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看着尸体痛苦的脸颊,是不是凶手故意如此做的?好让死者痛苦而死?简直无法想象,有谁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可周围还是什么痕迹都没有,很显然,只有他一个人来过这个地方,之前判断的追什么东西,很可能不成立。
我和陈川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这种事越说越可怕,还不如埋在心里,我摸了摸陈川轻轻放在尸体上的断臂,还保持着抱胸的姿势,冰冷的似乎可以冻结一切。低头看了眼手掌的位置,我一眼就看出来尸体左手掌的食指和中指奇长,而且明显比右手的手指粗壮,忍不住伸手触摸了一下,还可以感受到手指不凡的硬度和力度,只不过这些都归于尘土了。越看越心惊,这两根手指就是盗指,这是两根可以轻易杀人的手指。想到这里,我就越来越感到迷惑,他为什么要躺在这口石棺里?难道这口石棺是故意为他准备的?应该有这个可能,周围没有石棺盖子,也不知道他怎么躺进来的,现场的痕迹都被破坏了,看不清是谁的脚印,也不能推断他是在何种情况下躺进石棺里的,唯一可以确信的一点,诅咒应验了!
只不过不是石压地狱的酷刑,而是磔刑地狱。
这一点不同,让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石棺的血迹都已经凝固了,这差不多是他全部的鲜血,看着就让人心疼,我退后了两步,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无路他是怎样的贼,如今这个死法也足以让我佩服了,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这三个响头他承受得起!
陈川看着我的样子,道:“他受得起。”随后也走到我旁边跪下来,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撞击的石质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震得人心发颤。
“对了,陈川,我有另一个发现。”想起之前的发现,我道,可是看了眼陈姝之后还是打消立刻告诉他的念头,现在陈姝正处在昏迷中,必须得留下来保护她,即使走出去一百米的距离都不可能。于是又补上了一句,“等陈姝醒了,我再说。”
难熬的时间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在之前从来没感觉时间是这么漫长,就算是渴的饿的累的快要死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好像孤独,自己生活在无人的旷野,四处叫喊却无人应答,又好像是悲伤,我快要疯了,似乎陈姝脑子里所有的念头都转移了过来,折磨的我坐立不安。
“陈川,你说会是什么下的手?”索性坐下来和陈川讨论起整件事情的经过,也好过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默默无语,慢慢煎熬。
“不好说,不过我敢肯定,绝对不是鬼神下的手。”陈川也坐在地上,道:“自始自终,我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就算之前你和道士做梦差点做死,我都不相信,或许只是心里因素。”
陈川的话突然让我想起了在之前做梦梦到的恶鬼,如今想想还一阵后怕,不过梦的清晰度是最难保持的,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本来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如今想起来,也只能想到自己双手的模样,恶心的我想吐。
“我也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我道:“这里让我感觉,似乎酝酿着什么巨大的阴谋。”
“阴谋?”陈川看着我,道:“你说说。”
“有人拿我们当作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我道,把其中种种讲给陈川听,接着这段回忆整理思路,却还是感觉心乱如麻,线索多的数不清,却根本连接不起来。
陈川沉默了很久,才道:“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活人?”
“肯定有!”我不假思索的答道:“没有活人,就不会有这么多诡异的事儿,而且我们现在时时刻刻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盯着,想逃都逃不掉。”这些事我只跟道士说过,奈何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过来,我留下的线索都乱了,道士要真能跟过来也算是厉害。
从沧山的灵异事件,到现在陈姝哥哥的惨死,都像是预谋好的,预言根本是无稽之谈,诅咒也纯属扯淡,虽然不知道石壁上为什么会有我们的浮雕。
这也是唯一一点解释不通的地方。
“继续猜想,如果有活人,那会是什么人?”我道,却看见陈川突然沉默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扒了扒他的肩膀,却发现似乎睡着了。
我心说还真是个半吊子,虽然是法医,不是正统的刑警,被人扒了一下都醒不过来,估计也是太累了,想到这里,我继续思考我的问题。
会是什么人呢?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一定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不仅仅是妖魔鬼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没有足够让人冒险的东西,根本不会有人下这么一个墓。
这些人或许有那么一脉传承,会不会是远古的先民子孙?要不然,单凭这个地方是阴脉就敢下墓的也没几个,阴脉的墓是什么样的?给罪人立的,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宝贝。
事情清晰了很多,所有的线索都纠结到一点上,这墓里到底有什么人?我曾想过是长生的人,就像蜕过一百多张皮的那个人,不过还是感觉太天方夜谭了,索性先把这个想法排除在外,寻找最有可能的线索。
一直过了很长时间,陈姝才算醒过来,我见她有了动作,心里急切,关心道:“没什么事儿了吧?”谁知陈姝一把抓住我,又开始吼了起来,声音却无比沙哑:“我哥没死!你告诉我我哥没死!”
“你冷静点!”我实在忍不住了,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我们现在的状况本来就够遭的,根本不容许再沉浸在悲伤中,于是也跟着吼起来:“你哥死了!确确实实的死了!你要接受这一点!”说着我抓住陈姝的衣领,脑门子血气上涌,只要她再苦恼,我会毫不犹豫甩开她。
陈川却突然静了下来,一直看着我,眼圈已经哭肿了,脸上还留着泪痕,我的心突然软了下来,恶向胆边生的伸手擦了擦陈姝脸上已经干掉的泪痕,笑道:“哭的脸都花了。”说着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挨巴掌了,再来一次也无所谓。
预想中的巴掌没扇来,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暗道奇怪,依照她的性格下一刻肯定是给我一巴掌的,现在却这么一直看着我,让我突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紧接着,在我反应不及的情况下,陈姝一把抱住了我,痛哭了起来。
被打个措手不及,我不知道怎么应对了,只感觉陈姝的手环住我的腰部,越收越紧,哭声沙哑的让人心疼,我的手几次伸出去,又缩了回来,最后心一横,也一把抱住了陈姝,心道挨巴掌就挨巴掌吧,谁失去了亲人失控也是正常的,这什么都不算。
“咳咳。。”陈川做作的咳嗽声突然传过来,惊得我好像被捉奸在床一样,闪电般的缩回了双手,陈姝的哭声太大了,没注意陈川醒来,再说了也没心思注意,手缩回来之后我就一阵懊恼,本来就没什么,这么做不就是捉奸在床的样子嘛!
陈姝却像没听到一样,不对,是根本就没听到,依旧哭着,我顿时尴尬了起来,双手都不知道放哪了,只能这么一直尴尬中,陈川也没了声音,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很难得看见他这么认真的样子,除了验尸的时候。
不过场面还是如此尴尬。
等陈姝哭够了才放开我,眼泪都苦干了的样子,张口问道:“我哥是怎么死的?”声音里都满含憔悴。
“受了磔刑。”我道。
“磔刑……”陈姝无力的重复着,然后站起来走到尸体的旁边,我没有阻拦,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只要别出什么事,接受现实就好。
要她这么快就得接受现实,确实残忍了点,却是没办法的事儿。
很长时间都默默无语,等陈姝站起来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是发呆,脑袋里空空的,忽然感觉好疲倦。
“接受现实了?”看陈姝似乎已经怀缅够了,我又来了许些精神,问道。
“要活着走出去呢。”
“你说的对。”陈川站起来道。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也站起来,道:“我有个发现,跟我来。”说着当先往广场的边缘走去。
周围还是一如往常的昏暗,这上面没有鬼火,只是下面透过来的光能让人看清一点事物,这里是我们爬上来的对面,不出所料,还是能看见像银河一样的带子,泛着光芒,而且还在流动着,我指着带子道:“看吧,那就是我们一直走的路,那条带子,就是河水。”
“河水?”陈川道:“你是说,这是河水的反光?”
“对。”我道:“这里的建筑很其奇特,在别的地方看不到河水反光,在这里就能看到,你们看这河水是倾斜着的。”我继续说着,希望能以此景观消磨一点陈姝对她哥哥的怀念。“这个墓的建造者似乎特意留意的这一点。这条河和你说的轮回阙扯上关系了。”我指着陈姝,接着说道:“这条河流的倾斜方向是和对面相反的,如果我推断的没错的话,这整座墓肯定是倾斜的,却不是简单的倾斜,而是一个方向左低右高,另一个方向就是左高右低!”
“这种倾斜方式……”陈川似乎有所领悟,道:“这样的话,那肯定会有一个是出口,我们走的路却都回来了。”
“的确是这样。”我道:“因为斜度不是很大,所以我们走起来感觉像是平坦的一样。”
“和轮回阙不同。”陈姝的声音还是沙哑的,不过精神多了,“墓外的空间也需要极其庞大,不过这里的建筑类似轮回阙,却不是。”
“有什么发现吗?”我看了眼陈姝,道。
”这两条水路,我们似乎都走过。”
“对。”我道:“两条水路我们都走过,可却没找到出口,这里只有前后两面有水路,如果我猜测的不错的话,沿着之前我们走的水里,最后一个拐角处就是出口!”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这上面还真有登高远眺的豪迈感,这座墓穴如此庞大,实在让人惊叹。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费尽千辛万苦的爬上来简直是多此一举?”陈川拍了拍被布带缠着的额头,一副懊恼的样子,又道:“被玩了。”
这三个字一出口,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儿,这句话肯定会激怒陈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却见陈姝还是原来那般德行,慢慢的道:“不可能,我哥上到这里肯定有他的原因,这里可能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应该再仔细寻找一番。”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这么强势的一个人物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说着转身往回走,打算到她哥哥的尸体旁边再仔细找找有什么线索。一路上来,他都是遥遥领先于我们,且不说在他和他妹妹失散的时候是怎么逃过楚江王兵墓的,单就是这份独自一人过五关斩六将的能耐,就深得我的尊敬。
我不禁越加的对这个人感到好奇,边走着,边问陈姝道:“你哥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