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低着头，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三个字，眼角似有眼泪滑过。
妈妈没去看他，把头瞥向一边不停抹眼泪。过了许久，妈妈才平静了下来，沙哑的声音说了句，“你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女儿，女儿因为你可能再也无法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你爱不爱我已经没有意义。可是你爱过希儿吗？我们的女儿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是把林氏交给你儿子的棋子？还是让我对你死心塌的链条？记不记得你当初把希儿抱回来的时候说了什么，你说虽然我不能生育，但是你不会嫌弃我，希望这个女孩能弥补我们这段婚姻的缺陷。林正龙，你到底有多自私？”
听完妈妈的控诉，父亲脸上的哀伤更浓了。他转向我，暗哑的声音缓缓道，“希儿，爸爸是真的爱你，很爱很爱你。这些年你就像我跟你妈的天使，带给我们欢笑和快乐。我的宝贝女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记得当年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才几个月大，哭得撕心裂肺的，可是一看到我，你就听着了哭泣，扑腾着双手双脚朝我笑。我刚抱起你，你的小手就覆在了我的脸上，笑得很开心。在爸爸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亲生女儿，不会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少爱你一分。”
“够了，我不要听了。”我平静的声音打断他，“你所谓的爱就是利用我，让我跟你儿子在一起，继而合理的继承林氏。你的爱是把我当儿媳妇在养，而不是女儿。这些年我一直在好奇，为什么你对陆城枫那么好，任何人的话你都可能不听，却独独不会不听他的。哪次我跟陆城枫吵架，你帮得不是他？我其实很早就问过自己，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可是也只是当笑话来调侃自己。从小到大，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你，小时候我总骄傲的跟别人炫耀，我爸爸是经常出现在杂志上的优秀男人，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是你让我做的，我都尽量做到最好。因为我告诉自己，优秀的爸爸生出的女儿也必须很优秀。爸，我不在乎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我在乎你把我当棋子那么多年，我在乎你让我妈妈这么伤心。一个女人，她和她的家人把所有做好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的给了你，可是你是用什么来回报她的，无止无尽的伤害。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希儿，爸爸不指望你能原谅我，爸爸希望以后你能照顾好你妈，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管你信不信，爸爸很爱你，一直都很爱你。”
说完他深深看了我们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看我们最后的那一眼，仿佛有着决绝的意味。
看着门被轻轻阖上，妈妈擦干了我的眼泪，淡淡的对我说，“丫头，去跟着你爸，他可能会做傻事。”
我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他最后看我们时的决绝，几乎是踉跄的跑了出去。索性他并没有走远，我只跑了几步就看到了他的身影。我也没喊他，就傻傻的跟在他身后。走了片刻之后，他突然转过身，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傻丫头，回去照顾你妈吧，爸爸不会做傻事的。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不值得你们再同情。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们能够幸福，而我会一直远远的看着，亲眼看着你们幸福。”
我冷笑，笑问，“爸，你觉得我还会幸福吗？你觉得陆城枫还愿意毫无保留的给我幸福吗？他的容忍已经到达了一种极限，他再也不能对他父亲的死置之不理，也再也不会接受我这仇人的女儿。还有我妈，你觉得没有你她还会幸福吗？”
听着我的话，他自嘲了笑出声，“原来我们希儿不是怕我出事，而是追出来再把我骂一顿。”不知为何，那一刻我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宠溺，像以往那样的宠爱。
“爸，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爱过我妈吗？”
父亲低下头陷入了沉思，接着嘴角努力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什么爱不爱的，我早就不知道它的定义了，很多年以前就不相信爱了。还是那句话，现在我只希望你和你妈能够幸福，别无他求。你回去告诉你妈，我不会做傻事，我还要看着她幸福。”说完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背对着我大声喊了一句，“宝贝女儿，快回去吧，外面冷。”
简单的一句关心，却让我的眼睛有些酸痛，那些以前很平常的东西，此刻变得有些奢侈。
重新回到房间，妈妈早已停止了哭泣，只是短短的时间里眼睛已经肿得很高。
“妈，爸爸走了，让你放心，他不会做傻事。”我简单的说了一句，有些疲惫的在她身边坐下。
“希儿，你跟城枫打算怎么办？”妈妈看着我迟疑的问。
我淡淡笑了笑，张开双臂抱住她的头，轻松的说，“妈，以后我们母女要相依为命了。我眼中只有你，你眼中也只能有我！”
我顾左右而言其他，我想我的画外音妈妈也听出来了，之后她没再继续追问。
晚上我们一起躺在病床上，我漫不经心的问她，“妈，这些年你会不会希望有个自己亲生的女儿或儿子？”
“这些年倒没有，刚结婚那会儿很想很想，因为你外公一直想抱孙子，结婚三年肚子都没有反应，那时候也没想过去医院检查，单纯的以为我没有生育能力。在我绝望的时候，你爸突然把你抱了回来，那时候的我对他充满感激，我以为这个男人是在包容我。我们两个把所有的爱都加注在你身上，二十几年下来，妈妈相信你能感受到我们的心，无论是我，还是你爸，在我们心中你都是我们的宝贝女儿。血缘到了一定时候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妈，你是我见过最伟大的女人！”黑暗中，我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给她力量，也给自己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