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续梦之水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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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想到这里,神情不觉松了下来。

正在这时,月落嗖的一声蹿了进来,向宁心道:“长公主,宫里来人了。”

她的语气有些不稳,眉间皱起。宁心见此,便知事情不好,冷笑了一下道:“是太后要我回宫了是吗?”

“是。”月落点点头:“太后派了轿子来,要接长公主回去呢。月牙溪遇刺的事,恐怕也已经知道了。”

宁心冷笑:“怎么,还怕我偷偷逃走了不成,这么个催法,且等着,本公主现在还不想走。”

月落点头,便要去回话。

“月落,等会儿。”月影忙道,然后向宁心低声道:“长公主,莫叫王爷为难。”

宁心神情一凛,旋即会意,苦笑一下,起身,向雪雁道:“雪雁,我回宫去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黛玉妹妹,谅也没有什么人敢打北静王府的主意。”

说着拍拍雪雁的肩膀,转身就走,月影便跟在身后,宁心看了她一眼道:“月影,你也留在这里,照顾林姑娘,等林姑娘回了荣府,你再回宫去。”

月影当然明白宁心的意思,点头道是。

宁心这才出得门去,迎头撞着水溶,勉强笑了笑叫了声哥。

宫中遣人来的事儿早有人报给了他。水溶看了她一眼,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冷:“回去吧。”

“嗯。”宁心笑了笑,有些无奈,抬头时,鄢太后派来的内侍郭全已经等在了阶前,见宁心出来,堆起笑来:“长公主,时间不早了,该回宫了。”

“郭公公,有劳了。”宁心含笑看他,眸中却是鄙夷。

郭全只好垂下眼眸恭敬的道:“请长公主起驾。”便要习惯性的过来扶宁心。

宁心将手一甩道:“当不得,也不习惯。”仍旧扶着月落,下了石阶,走出一段时,却又想起来,便回身向水溶:“哥,照顾她。”

众人不解,唯水溶微微点头,宁心方灿然的一笑,拿出公主的范儿来:“起驾,回宫。”便在人簇拥之下离开。

“王爷,杂家告退了。”郭全笑着行礼欲退。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房中,忽然传来雪雁的惊呼。

郭全倏然收住脚步,目光小心的窥向声音的来源。谁料挂在腰间的黄铜宫牌,啪嗒一声掉了下来,赶紧口称失礼的去捡了回来,却发现那个令牌被石子儿之类的东西穿了个透心,震惊又迷惑的抬头,又撞上了水溶寒气咄咄冷颜,不觉浑身哆嗦了一下。

算了,算了,这位王爷惹不起,还是躲吧。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郭全想着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北静王府。

水溶看着他失措的离开,唇角微勾,接着一带衣袖,折向房中。一身白底银丝八爪蟠龙王袍在暗夜里生出冷冽的光华,剑眉星眸,沉如瀚海阑干,百丈冰生。

红烛滚泪,淡淡的温柔的光如薄纱轻笼。

雪雁一见是水溶进来,吓了一跳,情知不妥,更加失措,便忙起身,想要拦住:“王爷……姑娘她,她……没……”

话没说完,身体却觉得被什么震了一下,直接弹开了去,又趔趄着倒退了两步,才站稳了,一脸的目瞪口呆。

水溶大步流星,一撂白衣,从容的坐在了榻侧,只见黛玉含露目似启非启,罥烟眉紧蹙,双颧红赤,似十分痛苦的样子。

水溶看着黛玉的样子,眉间略沉,随即烧了银针,熟稔在刺入穴位,便令雪雁将黛玉半扶了起来。黛玉的眼帘颤动了几下,突然咳嗽不止,然后哇的一声,将一口微黑的血咳了出来。

雪雁这一下骇的了不得,刚要张嘴叫出声,却被水溶冷冷的一瞥给憋了回去,默默的抚着黛玉的背,一面将血迹拭去。

黛玉抓着雪雁的手,脸色渐渐平复,喘息略定,方微微抬头,不期眼前出现的依旧是那张清傲如谪仙的面容,罥烟眉微蹙,抿起唇角,向内挪了一下,侧脸向内,还未开口,却水溶捉住了右腕,不觉一窘,红霞扑面,下意识的想要将手臂抽回。

“别乱动。”

声音不高,冷冽,虽然并无怒意,却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霸道。手指因为她的急于挣脱,反而握的更紧。

黛玉怔住,旋即抬眸,非但没有一丝怯意,反而理直气壮,薄面含愠道:“你弄疼我了!”

乌黑浓密的发丝如瀑布倾泻在肩头,清颜苍白如纸,嘴角悬着的却是倔强和骄傲。

在她面前,强硬失灵了。

水溶看了她一眼,眸间有种奇怪的光一闪,旋即如常,只是手却缓缓的将力道收回,紧握变做了轻触,指尖微微搭在了那柔细的手腕的尺寸关三脉上,凝神静听,轮廓硬朗而流畅的侧颜,因为专注而褪去了些许寒意。

原来,他懂得医术。

黛玉想着,便将防备放下了几分,被他的手指轻覆着的手腕,渐渐不再绷紧。

他的手很凉,甚至比她的手更凉,修长的手指却因那经年的戎马留下了硬茧,触及的瞬间,那种未经琢磨过的粗粝硌痛了胸口,莫名的空旷和苍凉,一丝丝的牵动心肠。

灯影下的深瞳,有着墨的颜色和冰的光泽,清冷、沉寂,如窗外的夜色,只见幽邃不见底。

明明疏同路人,却觉得似曾相识,明明在眼前,却又像隔着青山几重,咫尺天涯。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黛玉从未有过的。

水溶把了会儿脉,眉间的凝霜稍融,抬头却正好遇上黛玉的目光,似泣非泣含露目,淡淡的忧伤,浅浅的疼痛,有着奇异的穿透力,似能在瞬间刺透了千年玄冰、消融了亘古雪川。

只是一眼,却如万年。

好像,很久以前曾经……

水溶眸底掠过一抹震动,旋即霜雪笼上眉梢,匆匆将目光落向别处。

“没什么,休息吧。”他声色如常,站起身来,离开,步幅依旧是从容沉重。

黛玉静静侧靠在榻上,看着他走开。自始至终,他不曾多说一个字,眸中有些困惑,但始终是觉得神思倦怠,沉沉的阖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