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水汮闭着眼睛，嘴角却扬起，孩子气的笑着。
“我冷眼看着，这些个闺秀中，若论模样气质，就要属那林氏的姑娘了。只是看起来太单薄了些，口角又太犀利。太后默许你纳妾，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是明白的，再说，你那媳妇，你看她可是能容下人的，侧妃的事儿，我也想想，你也想想，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回头咱们再商议。”
想起那日南太妃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浇下来，透心冰凉，接着又是一股怒意。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鄢家的女人。
水汮豁然睁开眼睛，拳头轻轻攥了攥，咬了咬牙，始终还是又废然的倒回去。
燕啄皇孙，一片凋敝。
他这个既无势力，又无权柄的闲王，还能做什么，甚至连中意的人都不能娶进门。
门悄悄的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脚步声进来，然后是参汤的郁郁香气。
“每日都要折腾的这么着才罢，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么？”南太妃将一盏参汤放在桌上，看着水汮，有些无奈的道。
“没事。”水汮郁郁的睁开眼睛，坐起来，勉强笑了笑道：“母亲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南太妃笑着摇摇头道：“叫厨房给你熬了点参汤，你趁热喝了。”
“是，多谢母妃费心。”水汮说着，却并没有动。
“那就放着，一会儿你再决定要不要喝。”南太妃笑着道：“汮儿，今日母亲来是想和你商议一下侧妃的事儿，可不能再拖了。”
“还商议什么。”水汮冷笑一下道：“不过就是纳侧妃，谁不一样？母亲决定就是。”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将剑拿在手里，又漫不经心的整理着剑穗。
母亲决定就是，既然我的想法无足轻重，既然不是我心仪的人，那么谁都一样。
就如三年前纳妃一样，注定要被决定，那么谁都一样。
“我决定？你果然是不在意的？”南太妃笑着点点头：“那么，若是荣府的林姑娘，你也无所谓是不是？”
水汮的手抖了一下，猛的转过身来，愣愣的道：“母妃，你说什么？谁？”
“我何曾说谁了。”南太妃故意逗着他。
“明明就有。”水汮将剑一扔，目光倏然亮了起来，整个脸孔都闪动着惊喜的光：“您老就别打哑谜了，是真的？母亲已经决定了？”
“那要看你的了。”南太妃说着下巴抬了抬，示意桌上的参汤。
水汮一把抓过来，不论好歹咕噜咕噜的灌进嘴里，不理太妃只喊仔细烫着，然后擦了擦嘴，一脸期待的看着太妃。
“汮儿，你实话告诉娘，你是真的喜欢林姑娘是不是？”南太妃见他如此，心中更是了然，不觉轻叹一声，也就收起戏谑，正色看他道。
水汮不假思索的点点头。
“当真？”南太妃侧了侧脸，看着灯下水汮英挺却还显得有些稚嫩的五官，从小在她的羽翼下长大的水汮，在她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
“当真。”水汮一脸笃定。
“你还记得翠儿么？”太妃看了他许久，突然转了话题，见水汮怔住，又道“我想，如果翠儿不死，我如今也可含饴弄孙了，你说，是不是？”她的目光里有提醒的意味。
水汮神情僵住，默然不语。
“汮儿，比起北王，你经过的还是太少了，这也怪我素日太护着你。”太妃见他如此，叹口气，语气凝重：“这次，不会再逆了你的心了，只是你也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能不会重蹈覆辙。夜深了，我先去了。”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
太妃走了多时，水汮还站在原地，半晌，重重一叹。
翠儿，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每个皇子大婚之前都会有几个房里人，他当然也不例外。那翠儿是太妃从小给水汮的丫鬟，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免偶尔缱绻几回，谁知鄢墨儿是个嫉妒成性的人，眼里不能容人，嫁过来没几个月，便将翠儿磨折致死，而那时太妃才知，她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水汮当时也曾十分伤情，但时间一久，也就淡了，今日乍一提起，那种愧疚又清晰了起来。
“四弟，受了多少气，就去自己讨回来，若是没那个本事讨还，就自己兜着，谁也别怨。”
冷漠的声音，似在耳畔响起，在深沉的夜色里，显得更加寒彻，也更加让人清醒。
水汮的心中狠狠一扎，黯淡的琥珀色瞳仁现出坚定和决然。
若是连心仪的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什么男人。
他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也许现在只能给她侧妃的位置，可是总有一天，他会不再处处掣肘，会扬眉吐气，到了那一天，她仍会是他唯一的王妃。
“王爷。”门外响起一个小心的声音。
“何事？”水汮听出是鄢墨儿房中的丫鬟，便淡淡的应了一声。
“王爷，夜深了，该安置了。”语气里有别样的暗示。
水汮皱了皱眉，冷冷的道：“本王今日倦了，就不过去了，请王妃自行安置。”
“是。”窸窸窣窣的一阵裙裾轻响，门外再不闻声息。
如果说以前还可以勉为其难，与她虚与委蛇的应对，现在，他忽然没办法勉强自己了，那个女人妩媚造作和颐指气使，想起来，便觉得讨厌。想着，水汮心里暗暗做了决定，不止今晚，以后都不会到她的房中去了，管她是谁的侄女，管她是公主还是郡主。
等到她入府，他的一切都会不同了。
憧憬着，旋又有些忐忑，她呢？如果她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她会不会拒绝，会不会……
越想越觉得不安，越想越心里没了底儿，水汮在房中徘徊不定，想来想去，心里想出一个主意，明天去见见宁儿，她们不是要好么，说不定可以请宁心去探探她的意思。
想到这里，水汮总算是舒出口气，对着灯影，想着那如清莲出水般的身影，不禁又傻傻的笑着，英俊的轮廓，琥珀般的瞳，因为这笑容而有了迷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