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晚这会子真有些混乱,她蹲在地上,捂着脸,心里充满了悲哀。
她原本一直指望着能够靠玉莲花回到现代,回到爸爸妈妈的身边去,可是现在却得知,玉莲花果然是带她穿越的罪魁祸首,可是它却也导致了她的猝死,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宣泄心中的愤怒,却又被告知,这所有的错误,都是为了救她父母的性命。而确实,人家也救了她爸爸妈妈的性命。
愤怒来不及宣泄,心中便只剩下了无力和迷茫,难过和失落。
“沈姐姐?你……你还好吧?”
‘顾卿晚’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顾卿晚放下捂着脸上的手,索性坐在了地上,摇了摇头,还是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爸爸妈妈的命。”
不管如何,她都得承这个救命之恩,父母的命是‘顾卿晚’救的,就算她的失误导致了她的穿越,可她毕竟没有死,生命在这古代也算得到了延续。
‘顾卿晚’闻言像是松了一口气,释然的笑了起来,也在地上坐了下来,道:“沈姐姐你不怪我就好。”
顾卿晚使劲搓了搓脸,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恢复了精神,看向‘顾卿晚’,道:“所以,现在我们两个是共用了一个身体吗?”
她言罢,微微哆嗦了一下,到底觉得古怪荒谬透了。
‘顾卿晚’却摇头,道:“不是的,我已经融入了佛舍利,再也回不去了。只是我错误的触动佛舍利的能量,导致你猝死后,不知怎么魂魄也被带了进来。然后佛舍利似是受不住冲击,整个崩塌产生了什么作用,这才将你带到了这里来。”
顾卿晚有些不明白,冲‘顾卿晚’挑了挑眉。
‘顾卿晚’便又道:“其实我也不大明白,不过大抵是因为我心中放心不下家人,虽然死掉了,但一直不甘心,故此在佛舍利受到冲击时才会因受到我怨念的影响,将你带进来我的身体里去。”
她言罢,冲顾卿晚安抚的笑了笑,才又道:“不过沈姐姐不用担心,我们不是魂魄共用一具身体。我的魂魄早就消散变成了佛舍利,我就是沈姐姐穿越一起带来的玉莲花啊。因此,沈姐姐融入我的身体后,才会特别容易适应,才会慢慢的越来越对我的记忆感同身受,甚至随着时间越久,越能感受到我的喜怒哀乐,甚至连我的神情,举止,还有各种小动作,沈姐姐都融合继承了。这都是因为玉莲花的原因。”
顾卿晚闻言这才恍然,确实,自从她进入本主的身体,就没有觉得不适的时候,本主会的刺绣,毛笔字,她抬手就会。
这都不是只继承了本主记忆,身体就能自发会的,而且她有时候确实会做一些小动作,现在想来那些习惯性的小动作也确实不是沈晴所拥有的。
只是,也只限于这些了,好像玉莲花,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思维观念,如果是两个魂魄共用一具身体的话,思想上应该会有争执才对。
‘顾卿晚’言罢,见顾卿晚若有所思,像是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又指了指顾卿晚的脸,接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道:“如今,我是玉莲花,沈姐姐才是顾卿晚!沈姐姐看看自己的脸就明白了。顾卿晚的脸已经被玉莲花治好了,故此沈姐姐的魂魄也跟着好了,可是我却还滞留在死掉时的样子,已经不会随着顾卿晚身体的好转而改变了。”
她这样说,顾卿晚倒生出一种自己夺走了人家小姑娘身体的错觉来,拧了拧眉,道:“我真的没法回去了吗?我回去,你就可以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这样多好。”
‘顾卿晚’抿了抿唇,抚着自己脸上的伤痕,露出一丝悲哀的笑,摇头道:“我的意思沈姐姐还不明白吗?我已经没有魂魄了,我成了玉莲花,今天沈姐姐之所以能看到我,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巨大的悲伤,受了大嫂葬身火海的刺激,这才引发出最后一点意念,不过马上我就会消散掉的。而沈姐姐,你早已经成了顾卿晚,在现代的肉身也已经火化了,是回不去了的。”
顾卿晚脸色灰白下来,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顾卿晚’却探手抚上了顾卿晚的手,道:“沈姐姐,我是个软弱的人,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选择了逃避,却又心中不甘,这才导致我的怨念带沈姐姐来了这里。这是我最后一点残余意识了,说完这些话,我大抵就会彻底消散,所以我恳请沈姐姐,看在我救了伯父伯母的份儿上,能不能也代替我好好照顾我的家人,拜托了。”
顾卿晚抬眸看过去,‘顾卿晚’的眼眸中充满了悲哀和祈求,她心一触,回握住‘顾卿晚’的手,道:“是你说的,现在我才是顾卿晚,他们也是我的家人,我会的。”
‘顾卿晚’顿时释然的笑了起来,道:“谢谢沈姐姐,沈姐姐比我坚强,比我做的好多了,我相信沈姐姐。”
顾卿晚却也紧紧握着‘顾卿晚’的手,道:“你能不能让我再瞧我爸爸妈妈一眼,我很担心他们。我想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敢想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们,在我死后该是多么的难过哀伤……”
‘顾卿晚’面露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有那样的力量……不过我可以告诉沈姐姐,你死后,你的父母便召开新闻发布会,同时宣布息影,他们退出了娱乐圈,去了你母亲最喜欢的芬兰定居,他们过的很安宁。这也是我在佛舍利能量崩塌前看到的你们那个世界最后的场景。”
顾卿晚有些失望又有些安慰,尚未来得及说声谢谢,掌心中‘顾卿晚’的手便一点点消散了,她惊的转眸去看,‘顾卿晚’的身影也在变淡,她冲她最后笑了笑,道:“沈姐姐,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生活哦,要善待我的身体,要和我们的家人一起幸福哦。”
她声音落下,身影也化为光幕,飘散远去,顾卿晚忙站起身来,追了两步,旁边的迷雾却开始飞快的旋转,脚下出现一个硕大的蓝色莲花,莲花飞快的旋转着,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刺眼,然后顾卿晚像是被一道强光击中了,顿时陷入了黑沉之中。
却说礼亲王府花园,秦逸没有回来,秦御就坐了片刻,然后便被妾室的丫鬟给带走了,简直还不如没回来的秦逸。
前来参加赏花宴的夫人姑娘们顿时便有些意兴阑珊,很明显,礼亲王府这两位主子爷就没有想娶妻的意思,虽说是娶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成亲结的是两姓之好,但明显家中姑娘嫁进来就会遭受冷遇,亲事的考虑上也得慎重一些。
没得让人家说,是攀附权贵,闺女都卖,半点不为自己姑娘着想,落个不好名声。
故此,接下来的赏花宴,礼亲王妃兴致缺缺,宾客们也明显是意兴阑珊,没过小半个时辰见礼亲王妃面露疲态,大家也就纷纷告辞了。
赏花宴散后,礼亲王妃回到秋爽院,进内室换了一身常服这才到了花厅中,陈嬷嬷已经等候着了。
见礼亲王妃坐下,陈嬷嬷亲自奉上茶,才禀道:“奴婢都查清楚了,许大姑娘写字时候,花园中的姑娘们都凑过去一起看热闹,当时白二姑娘和好几个姑娘混在一起,不过后来看徐大姑娘写字时却只接触了四个人,有沐恩伯府的二姑娘,大理寺卿家的三姑娘,还有云瑶郡主……”
礼亲王妃闻言倒一直没什么神情,听陈嬷嬷口气一顿,她才抬眸看过去,道:“还有一个呢?”
陈嬷嬷面色微凝,方才道:“是崇阳伯府的郑三姑娘。”
郑三姑娘的母亲和府中刘侧妃乃是姨表姐妹,故此陈嬷嬷才会格外重视,单独提起郑三姑娘来。
礼亲王妃闻言面色一沉,倒也没有立刻下决定,又道:“还有呢?”
陈嬷嬷便又道:“王妃和诸夫人在亭子里说话时,云瑶郡主倒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引得几个姑娘都提起了顾姨娘,当时白二姑娘却并不在那里。不过,话题却凑巧是郑三姑娘提起的。”
礼亲王妃挑起眉来,道:“哦?”
见礼亲王妃有兴趣,陈嬷嬷便将当时云瑶郡主不小心说漏嘴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礼亲王妃拧了下眉道:“后来许大姑娘写字时,白二姑娘也和云瑶郡主也接触过?”
陈嬷嬷点头应是,礼亲王妃目有所思。陈嬷嬷却道:“王妃觉得和云瑶郡主有关?可是她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儿呢。相比起来,倒是郑三姑娘的嫌疑更大一些。刘侧妃和沐恩伯夫人的关系一向不错。”
礼亲王妃和镇海王妃是手帕交,镇海王府和礼亲王府平日走的也算近,故此对云瑶郡主,礼亲王妃也算熟悉。
她摇头道:“云瑶虽然是庶女,却是阿英一手带大的,阿英将她许配给了唯一的侄子,云瑶这孩子品性应该没差的,再来若真是她动的手段,这也太露行了些。且你说的对,她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倒是阿御和镇海王府的关系也算走的近,他不想成亲的心思,也许云瑶瞧出来了,或者听阿御说过什么,一时说漏了嘴也是有的。”
只是,云瑶郡主并不是莽撞的性子,平日里行事也是谨慎周全的,今天的事儿,到底让礼亲王妃觉得有些奇怪。
想到后来发生的事儿,礼亲王妃又道:“阿御可回来了?有派人往顾宅看看情况吗?”
陈嬷嬷摇头,道:“奴婢已经让周管事过去了,只是还不曾回来,顾宅的情况还不大清楚。”
正说着,外头便有丫鬟前来禀报,说是周管事回来了,礼亲王妃令丫鬟带周管事前来回话。
隔着帘子,周管事禀道:“顾宅确实走水了,火势极大,二爷带着顾姨娘赶到时,大梁都已经烧起来了,镇国公世子提前得知消息赶了过去,还亲自冲进火场救人,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顾家的夫人葬身火海,如今已经惊动了京兆府。”
礼亲王妃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这样严重,闻言禁不住神情一紧,整个人都从座位上坐起身来,半响才道:“怎么会这样!?顾夫人……”
她神情愈发凝重,又问道:“二爷人呢?”
周管事回话道:“顾姨娘受不住打击,当场晕厥了过去,二爷带着顾姨娘去了离桐花巷最近的同医堂,这会子应该也快回府了。”
礼亲王妃听闻顾卿晚当场晕倒,禁不住揉了揉额角,摆手令周管事下去,却冲陈嬷嬷道:“今日的事儿,明摆着是有人针对赏花宴,拿顾姨娘作伐子。若无意外,花园里的事儿和顾宅的事儿应该是出自一人的手笔。奴婢觉得十有八九和那位有关,前些时日王爷才发作了她,她如今可正嫉恨着王妃呢。上次的事儿,要说也是因顾姨娘而起,她不喜顾姨娘,这回拿顾姨娘作伐,一来搅合了王妃的赏花宴,给王妃添堵,再来,世子爷和二爷的婚事不顺,她也喜闻乐见,三来,还能让王妃厌恶了顾姨娘,最好王妃和顾姨娘闹起来,还能让王妃和二爷母子离心。”
陈嬷嬷口中的那人,指的自然是前不久被礼亲王训斥并禁足的刘侧妃,确实赏花宴的事儿闹成这样,对刘侧妃绝对只有好处。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头丫鬟禀报,说是秦御抱着顾卿晚回府了。
陈嬷嬷对顾卿晚一向有好感,似有些怕礼亲王妃因今日的事儿对顾卿晚起了厌恶之心,便禁不住看了礼亲王妃一眼,道:“今日的事儿也怪奴婢,花园中闹出许大姑娘的事儿来,奴婢便该知道那幕后之人,既然出手,便不会如此简单,应该留个人专门留意着雪景院才对。那样的话,顾宅出了事儿,也能尽快报到王妃这边,不至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当真是奴婢失职了。”
礼亲王妃闻言看向陈嬷嬷,岂会瞧不出陈嬷嬷的用意来,她叹了一声,道:“本王妃哪儿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卿晚是个本分的,倒是王府欠她良多,若真是刘侧妃……如今还害的顾夫人也……本王妃愧疚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她。”
她言罢又揉了揉额头,道:“可怜这孩子本来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嫂子相依为命,如今还……你替我过去雪景院看看吧,需要什么药材和补品,便开了库房挑好的送过去。”
想到好好的赏花宴,非但没能挑选出合心意的儿媳妇,反倒弄成了这个样子,礼亲王妃的头一阵疼过一阵子,令陈嬷嬷过去探望顾卿晚,便自行回屋躺着了。
雪景院,秦御带顾卿晚去医馆看过,大夫把了脉,只说她应该是遭受了打击,导致的晕厥,甚至不用开药,该醒时自然也就醒来了。
可是秦御将顾卿晚一路抱回来,也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了,她却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秦御正守在床边焦急,陈嬷嬷便来了。
看过面色苍白静静躺着的顾卿晚,陈嬷嬷冲秦御道:“二爷不要太过担心,想来再片刻也该醒来了,倒是顾家的事儿,还有顾夫人的尸身该怎么安置,二爷得上点心,不然一会子姨娘醒过来问起来,若是不成个样子,岂不是更加伤心难过?”
秦御闻言这才没再死守着顾卿晚,随陈嬷嬷出了屋,这时,正好成墨送了嫌疑人过来,秦御便和陈嬷嬷一起去了前院。
成墨将人交给宋宁,早就离开了王府,两个嫌疑人都穿着很寻常的黑布短打绑腿衣裳,被捆绑着跪在翰墨院。
秦御过去时,宋宁已经审过一遍了,见秦御进来,上前禀报道:“他们两个都是京师巡捕左营参将,刘参将府的下人,是刘二爷的小厮。”
秦御闻言面上没多大的表情变化,异色眼眸却冷了两分,陈嬷嬷却面色微变。
方才她和礼亲王妃却怀疑刘侧妃的表侄女郑三姑娘,此刻顾家附近抓到的嫌疑人却是刘侧妃嫡亲兄弟的小厮,差不多事情已经能弄清楚了。
秦御迈步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盯视着那两人,道:“火是你们放的?”
他的声音沉冷,目光更是骇人,盯在人身上有种穿透人心的压迫力,两个小厮显然也知道闯了大祸,瑟瑟发抖。
两人显然不想认罪,紧闭着嘴,秦御抬起脚来,直接压在其中一个小厮的脖颈上,动作缓慢而优雅的将其脖颈往地上一点点压,直至将那人的脸踩的不得不贴在地上。
秦御的脚稍稍一个碾压,就听咔擦一声脆响,那人甚至双眼还瞪着,歪着的身体却在秦御拿下脚的瞬息间轰然倒地。
他死了!竟然这么无声无息的就被碾断脖颈死了!
另一个小厮顿时身下便湿了一大片,双股颤颤,在秦御目光扫过去时,浑身颤抖的道:“火是我们放的,是我们放的。可我们就是偷偷往顾家后院堆了些稻草,引燃了车棚,真没想到火会烧的那么快,我们就是听少爷的吩咐,要吓唬吓唬顾家人,搅了王府的赏花宴,提我们姑奶奶出口气,真没想到会死人啊!”
小厮慌乱的说着,脸色灰败,道:“我们没胆子杀人的,顾家那婆娘死了,是她命该绝,真和我没关系,王爷绕过小的吧!”
这小厮都招认了,火确实是他们放的。
顾家起火真的是和王府有关,秦御的心禁不住又沉了两分,身影冷寒的模样令陈嬷嬷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宋宁。”
秦御沉冷着默然站了片刻,这才开口道,声音略有些暗哑,似竭力压着某种情绪。
宋宁忙垂首上前,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哪里招惹了主子。
“扭了刘二,连同这两个,送去京兆府,传爷的话,顾家一条人命,血债血偿,让江世鑫看着办!”
宋宁闻言立马便明白了秦御的意思,这是让刘家的儿子给庄悦娴偿命的意思。
刘家这个二公子说是二公子,却是独苗,只因刘大公子三年前坠马摔断脖子死了。这刘二如今也葬送了性命,刘侧妃的娘家算是绝了根了。
不过谁让刘二自作孽呢,这事儿且不是刘二少爷赔上一条命就能完的,只怕王府里头也还有的闹。
“是,二爷放心。”
宋宁言罢,上前提起地上一死一伤,离开了翰墨院。
陈嬷嬷也福了福身,道:“奴婢去禀报王妃,便先告退了。”
秦御点头,等陈嬷嬷离去,在院子中身影清寒的略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又回内院雪景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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