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县令听周知府竟然要集结随州的大小官员,顿时面色大变,道:“大人,这位贵人到底是何人?大长公主府倒是有三位爷,难道他是大长公主殿下的公子?”
方才他也看到了,那块令牌乃是大长公主府的。
大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母,从前先帝在时对大长公主是很看重,可如今大长公主却已隐退朝堂多年,即便是大长公主嫡出的公子到了,也不至于需要随州全部官员都惊动前来接驾吧?
见章县令到此刻还不明白此事的深浅,周知府抬手指着他点了几下,道:“你啊你,这次是真闯大祸了!我再问你,那顾家你是不是说有两个怀有身孕的夫人?”
章县令点头,道:“确是如此,先前顾家男人一直不曾露面,出面的都是妇道人家,也是因为这样,高师爷才敢让人放了火……”
章县令低声说着,周知府却顿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和秦御救驾被刺重伤,出京修养一起传出的消息,还有皇上答应燕广王迎娶顾氏女为正妃,以及顾氏女有孕,若然燕广王有个长短,顾氏女腹中便是遗腹子的消息。
现在这顾家,和燕广王妃的姓氏对上了,有孕在身也对上了,那画像上的男子容貌肖似燕广王,燕广王也确实是顾家的姑爷。
这一条条都对上了,周知府已经百分百确定,这万宅如今住的就是秦御夫妻。
想到章县令说的,高师爷一把火差点没烧死顾家人,周知府就觉得有把刀在脖颈上晃,直想一把刀捅死章县令得了。
他盯着章县令眯了眯眼,片刻又闭了闭眼,道:“那里头的是礼亲王府的燕广王和燕广王妃,本官是保不住你了,赶紧回去,趁早交代后事吧。”
章县令闻言愣了一下,接着便双腿一软,脸色煞白。
周知府懒得再看他一眼,带着人退下台阶,想了想便招呼人先撤了。
门外没了动静,顾卿晚以为那周知府已经被打发走了,谁知道翌日一早,顾卿晚正和秦御一起用早膳,外头便又传来了一阵的喧嚣声,紧跟着万家的下人冲进了院子,还大声吆喝道:“外头,外头来了好多官员,好多官员……”
顾卿晚正用粥,听闻吆喝声微微拧了眉,还不待她反应,就听院子外响起了声势浩大的请安声。
“臣等叩见王爷王妃!”
那声音是好些人一起喊出来的,清晰的传进了院子中来,顾卿晚将手中粥碗缓缓放在了桌子上,挑眉看向旁边的秦御。
秦御也拧着眉,起身道:“我去看看。”
他说着大步走了出去,他刚离开,庄悦娴便被扶着走了进来,顾卿晚忙将庄悦娴迎进了屋,待坐下,庄悦娴道:“外头是怎么回事?”
顾卿晚也是摇头,道:“我也不清楚知府是怎么知道的,只是如今这么一闹,这里咱们看来是呆不住了。”
庄悦娴笑了下,道:“左右这里本也不是长久之地,毕竟是万宅,早晚是要挪的,罢了。”
顾卿晚也叹了一声,点了下头。如今身份暴露了,继续住在这里,对这附近的百姓也是困扰,便是搬个地方,也是不得自在,顾卿晚原本觉得这七星县依山傍水,风景很好,想在这里多留些时日的,这下是不成了。
外头,周知府身穿藏青色官袍带着一群身穿绿色县令官服的人跪了一地,听到府门传来脚步声,周知府抬头悄悄望去,正瞧见秦御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身影挺拔,大步走了出来。
周知府一下子就撞上了秦御一双冰冷锐利的异色眼眸,顿时一股威压力便像汹涌的潮水向他压了过来,周知府一哆嗦忙跪的更端正,再次行礼道:“下官不知王爷到了随州府,迎接来迟,还请燕广王殿下赎罪。”
周知府一叩,身后诸官员也都跟着纷纷跪拜,章县令跪在身后,却面如死灰。
完了,都完了。
秦御在府门前的台阶上站定,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为首的周知府,道:“本王此次携郡王妃是出京养伤的,本王需要的是静养,本以为这随州府风景独秀,有山有水,是个养伤的好地方。谁知道本王才来几日,不是外头吵着争抢孩子,就是房子着火,本王和郡王妃都没地方住了,衙役竟还找上了门,要捉拿本王和郡王妃前往官府问罪,周知府,你这随州府治理的够热闹的啊。”
周知府闻言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掉,重重磕了个头,道:“王爷,这都是……”
他话还没出口,秦御便抬起手来压了压,满脸的不耐烦,道:“行了,你不需要在此和本王多加争辩,本王也没工夫听你胡扯,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本王伤势未愈,尔等都滚回去,别在此吵着本王修养。”
秦御言罢,转身便大步进了宅子,宅门立马便被关上了。
周知府见自己带了这么多官员来,秦御竟然也半分颜面也不给,顿时心中便沉了下来。
他也不敢再在此处跪着吵闹了,如今秦御可是救驾受伤的大功臣,他若是吵着了秦御养伤,那不是找死嘛。
周知府被扶起来,想了想,带着诸大人撤出了巷子。
秦御睚眦必报,去年还曾不请皇命便直接手刃了两个知府,如今他住的宅子都被高师爷放火一把烧了,周知府便是用脚想也知道,这事儿没完,决不是高家一场大火就能了结的。
高师爷敢那么嚣张,那是有章县令在后头撑腰,助纣为虐,他作为知府,必须给秦御一个交代。
想着这些,周知府回到县令衙门,便屏退所有人,单唤了章县令来,章县令进来便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道:“大人救命啊,大人!”
周知府长叹了一声,无奈的道:“你也知道燕广王的性子,高师爷一把火,差点烧死燕广郡王妃,燕广王已经亲手收拾了高师爷和那些纵火之人,若是寻常人,这就可以揭过此事了,可今日看燕广王的态度,他分明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这些年咱们打量着天高皇帝远,也做了不少事儿,这些事儿,可是经不住查的!”
周知府说着顿了一下,留给章县令思考的时间,见章县令面如土灰,他才拍了拍章县令的肩膀站起身来,道:“与其等皇上抄家砍头,章老弟还是自己给那位爷一个交代吧,这样起码还能保全了家小妻儿。不是本官不肯帮你,实是你这回闯的祸事太大,本官也是无能为力啊!”
周知府言罢,又长叹了一声,见章县令跌坐在地上一脸木然,他摇了摇头迈步往外走。
章县令却突然抬起头来,道:“大人,下官会给燕广王一个交代,不会让此事牵连上大人,只是还望大人看着往昔的情分上,在我走后,帮我照顾下父母妻儿。”
周知府顿时笑了起来,道:“你放心吧!”
是日傍晚,周知府再度求见,这次秦御将他召进了书房,周知府请过安,便道:“殿下,下官此次来,是有件事要禀报,章县令助纣为虐,险些致使郡王妃被烧,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经在不久前畏罪自杀了。”
周知府言罢,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下官实在不知道章县令竟是如此掌管七星县的,平日都被他忠厚的模样蒙蔽,如今实在无颜面见皇上,只觉自己不配穿这身知府官服,实在是……”
周知府觉得他已经给了秦御一个交代,顾卿晚又没真出事儿,顾家一场大火,死了高家那么些人,如今连县令都搭进了命去,此事真的可以结束了。
谁知道秦御却开口道:“哦?本王也觉得你不配这身官服,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周知府心中咯噔一下,正琢磨着秦御这话是不是要收拾他的意思,秦御便摆手道:“你说的本王都知道了,退下吧。”
周知府身子僵硬,久久不动,秦御抬眸扫了他一眼,那一眼杀机沉沉,顿时便骇的周知府冷汗直冒,爬起来便踉跄着出去了。
旁边宋宁见其身影消失,却道:“爷,属下恐这周海龙会狗急跳墙……”
秦御闻言放下手中毛笔,拿起旁边的湿帕子擦了两下手,方勾唇道:“要的就是他狗急跳墙!弄点动静,再逼他一逼。”
顾卿晚暂时根本就没回京的意思,不逼上一逼,那女人是不会乖乖跟着他回去的。周知府狗急跳墙好啊,他本来就要收拾这不干人事的狗知府,再顺带逼顾卿晚一下,既能报仇,又能早日带着媳妇回京,简直一举两得。
秦御回到厢房,顾卿晚已沐浴过,正一腿盘着,一腿伸着,高举双手,摆了个古怪的姿势,不知做什么。
秦御愕了下,快步走到床前,抱胸往床棂上一靠,好整以暇的瞧着她,道:“这是练功打坐?可打坐也没这样的啊?”
顾卿晚闻言才睁开眼眸瞥了秦御一眼,道:“这叫孕妇瑜伽,你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没有好体力可不成,我最近食欲只增不减,孩子太大了,可就凶险了,之前一直没安定下来,如今可是不能懒着了,我每日都得拉着大嫂和我一起这般活动锻炼一番才好。”
秦御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女人生孩子确实凶险,一时间大点其头,道:“是得好好练练,只你这样举举手,伸伸腿的管用吗?要不爷教你打坐练功吧?从前母妃在家时便随外祖父习过武,听说生大哥时,才一个时辰就顺利产子了。”
顾卿晚闻言却白了他一眼,道:“我如今都五个月了,现在才练功,到时候能顶什么用啊,早先你算计着我有孕时,怎没想着让我连功夫一起练起来?”
那时候,秦御整日都怕顾卿晚跑了,若再让她会了功夫,岂不是跑的更快?心更野?
秦御摸了摸鼻子,顾卿晚哪会不知他那点小心思,道:“周知府来又做什么?这里是住不成了,可我觉得随州气候温和,风景也好……”
秦御笑着道:“其实,你如今月份也大了,要不咱们启程回京?”
顾卿晚顿时放下了手来,盯着秦御道:“我不想回京,你昨日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你不会逼我回去,还说你这一年半载的都能陪着我在外头,好好看看山山水水的。”
秦御见她急了,忙笑着道:“好,好,知道你还不想离开。这样吧,我让宋宁在城外的天泉山上收拾了一处别院,环境清幽的紧,出门山下就有船可通各处,想进城逛逛也是方便,不若明日便搬过去?”
顾卿晚顿时双眸一亮,点头道:“如此才好。”
秦御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精光。媳妇是要哄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也是要动一动的,由着她这么带着孩子在外头一直游荡着哪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