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利落的转身,一头长发飘散在背后,有几缕不听话的荡在了他的鼻尖,传来阵阵清香,他怔了好久,才匆忙扔下餐前,追了出去,面对她惊讶的神情,他鼓足了勇气,呐呐的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他发誓说这话时,他绝对出于真心。
原本追出来时他只想着如果这一次让她跑掉,下次相遇他不知该怎么和她接近,可是一旦出了餐厅门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时,他就真的开始担心了,天色这么晚,这里与学校太远,A市太乱了,她一个女孩子很容易出事了,学校已经有好几个这样的例子。
甩脱不掉他的坚持,他记得她静静的看了自己好久,忽然笑出了声,细白的手指点了点他略显单薄的身板,刁难道:“那好吧,你真想送我,就背着我走回去吧。”
当时他便愣了,但也只是愣了几秒钟,很快就回过神,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半蹲了下去,双手往后一拽就将她拽到了自己背上,站起身甩开大步,稳稳的向前走去。
“喂……你……”她的声音从肩头传来,带着明显的无措和羞恼,软软的打在了他的耳旁,让第一次和女性如此亲密接触的他心中毫无规律的快跳起来。
他来自山里,又是家里的老大,从小便干惯了体力活,虽说身体有些瘦弱,但干起活来好不含糊,从前在家收庄稼,一袋二百斤的麦子抗肩头就走,一口气能来回抗好几次不带歇的,就更别说她这百十斤的体重了。
那一晚上,他背着她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到了学校门口,路上她最初的羞恼也渐渐平复下来,不知谁先开的口,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彼此近距离的关系,也许是他们都慢慢的抛开了起先的陌生感,慢慢的相熟起来。
期间,几次她体谅他想要从他背上下来,他坚决不让,他的声音中透着异常的坚定,也夹带着丝丝的黯淡,“我答应的事,从来不会半途而废。”
是啊,承诺了要背着她一路走回去,他便不会食言,他愿意且开心着,因为背上那具年轻的女性身体是那么的柔软,一直柔到了他的心底,让他竟然莫名的不想放下,就这样一直背着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可是,他时而响起他曾经对那人的承诺,想起自己存在的角色,心头不免泛起阵阵的苦楚。
他不敢去想,那个父母嘴里向来因为自豪的他竟然会做出如此的糊涂事来,他也懊悔过,却转眼想到昨天父亲的来电,因为治疗及时,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只等找到肾源就可以开始手术,他的懊悔就会消散无踪。
有些事,注定了开始,就不能回头,那么他能做的就是,听她的话,背着她直到路途的终点。
对于那个人,他是感激的,如果不是那个人,他根本无法去想此刻母亲会是什么情况;可是对于季雅,经过今天的接触,她无疑是吸引他的。
可是,在她的面前,他却是深深自卑的,虽然她名声狼藉,却路见不平去抓小偷,为老人寻回了珍藏多年的爱情;而自己呢,虽然他品学兼优,却为了一己之私心怀不轨的去接近她……
两个小时的路程,对他来说,很短暂,却也很漫长。
短暂是因为他几乎还没感觉到累的时候,就不得不放下身上这具妙曼温润的身体,感受着夜晚清凉的风吹走了他背上那种无法言述的余温。
漫长则是因为这一路他不断的在捶打在拷问他的内心他的良知,期间有几次他差点冲动的脱口道出事实的真相,可是一想到这样做的后果,想到母亲将不得不中断治疗……那股冲动,立刻就不翼而飞,下意识的将嘴巴闭的很紧,生怕一不小心道出了实情。
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晚,他背上那种旖旎的感觉。
事实上,他到了今天,也依旧怀念,那夜的迷人风月。
指尖处传来距离的疼痛,隔着弥漫的烟雾,凌志垂首静静的看着那枚明灭的火光灼烧着食指的肌肤,慢慢的松开了手,任由着那火光自指间无声滑落,跌落在透明的水晶烟缸中,将他满腔的心怀摔的粉碎,碾压成尘。
“那晚你一路背着我走那么慢,是不是有心事?”跳出了感情漩涡的季雅,重新回首往事时,褪去了情感的层层枷锁和一厢情愿的想法,心思变得锐利慎密了许多。
凌志猛然抬起了头,眸底的惊慌一闪而过,为她突来的敏锐感到了害怕,“没……你怎么会这么想?”
一个谎言撒的太久,就会扯出许许多多的谎言来掩盖,时间长了,那些谎言就会变成千丝万缕的线,被织成细细密密的茧,将你笼罩其中,再难脱身。
季雅危险的眯起了眼,眸光如针般扎了过去,牢牢的盯在他的眸底,许久,才冷笑不已。
有些事,从前她并非不是没有起疑,只不过那时的她要的只是结果,无心去追究前因。
但现在看来,有些事还是要彻查到底为好。
“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轻快的铃音响起,季雅看了一眼号码,眸间染了一抹笑意,随意接起,“喂,方芳……哦,知道了……好的,我等你……”
放下手机,季雅眉宇间带着一抹自信的孤傲,缓缓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毫不掩饰自己的赶人态度,“抱歉,我累了,想休息会。”
“小雅……”凌志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她脸上的疲态,最终还是忍了下去,体贴的起身,往外走去,“那不打扰你了,有机会我们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