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如万古之夜;灵光点点,如璀璨之星空。
在这个广袤地几乎没有边际的世界中,高华身处在一个精巧复杂的立体符阵之中,默默地看着符阵之外,幻化出的诸般异象,良久无语。
宛若天生!
这是形容符箓之道最高境界的“专用名词”,也是此时高华心中唯一的想法。
的确是“宛若天成”,高华所踏上的这座符箓法阵,也是当年太虚散人遗留下来的,看似平平常常毫不起眼,可等高华众人站上去,由天霞阁掌门等一干人等施法发动之后,这座上古符阵的神异之处,才尽展无疑。
这座符阵是通往玲珑谷的唯一通道,按照遴选大会开始时的简单介绍,玲珑谷周边有建造这座符阵的上古大能,遗留下来的禁制法阵,纵然经过无穷的岁月洗礼,这座法阵却依然完好的运转着,威能无限,神秘莫测。
据天霞阁的人讲,玲珑谷中有他们天霞阁的常驻弟子,遴选弟子进入玲珑谷后的一切表现,自然由他们统一上报宗门,至于遴选弟子进入玲珑谷后,究竟要干些什么,等他们入谷之后自然就知道。
“嗡……”
一阵轻鸣声蓦然在空寂的夜空中响起,初起时细若蚊声,须臾之后便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声音之大直震得高华一阵头晕眼花,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等到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这是……世俗人间?!”
高华怔住了,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身处在一个喧闹的集市上,集市上摩肩接踵,人来人往,有吃东西的,有卖杂货的,更有一个个杂耍艺人撂摊卖艺,好不热闹。
伴随着喧闹的人群,高华敏锐的神意更是清晰地感知到了,此间稀薄而混杂的天地灵气,这是世俗人间特有的现象。因为大量不事修炼的凡人存在,不但不能让当地灵气酣纯,反而会搅扰的天地灵气稀薄无比,且充满了无数杂质,要是修炼者长期居住在这种地方,不要说日益精进了,能维持原有境界而不衰退,就已经是相当难得了。
可为什么玲珑谷里会有这样一大群凡人呢?天霞阁身为玄天都的顶尖门派,养活这么一大群无用的凡人来干什么?这里到底还是不是玲珑谷啊,不会是被那座上古符阵,一下子传送到数十万里之外了吧?
“喂,我说小子,你傻呆呆地干什么呢?你倒是动动地方啊,我的摊位都让你挡住了。”还不等高华想个明白,就听他身后传来一个极度不满的声音。
高华闻言一怔,连忙回身观看,只见自己的身后摆放着一个放满麻鞋的摊位,那个看摊位的驼背老头,一脸的不高兴,看见高华回身,便毫不客气的说道:“小伙子,你发什么傻啊?看你也是一身庄户人家的打扮,也是来白家老号应工的吧?我驼子赵心眼好,给你小子指条明路,喏,就按照那个旧石碑的上告示说地方去就行了。”
庄户人家的打扮?
高华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换了,变成一身世俗中农家子弟的装束。不过高华马上发现,这不过只是一个十分低阶的幻术效果,这个幻术的威力有限,随便一个养气初阶的弟子,都能轻轻松松地突破了它。
而更让高华意想不到是,当他顺着驼背老头所指的方向,看向那个所谓的旧石碑时,他的瞳孔情不自禁地骤然一缩!
但见那座足足能有三四丈高的古朴石碑上,碎纹如网,苔痕斑斑,在那些世俗凡人眼中,这不过就是一块质地不错,有些年头的旧石碑而已。
但是在高华这样的修炼者眼中,那些形如蛛网的碎纹中,灵光耀眼,亮若星辰,那点点苔痕更是一道道繁复符阵的阵眼所在,此物虽然没有任何攻击性,但仅仅是其中流露出的些许灵光威压,也足以让高华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天哪,这起码是第三阶段,祭炼到璇玑二重的上品法器吧?且不说别的,单说它这等灵气稀薄,杂质众多的世俗人间,依然能爆发出如此强烈的灵气威压,就足以说明其品质之高!
如此品阶的宝物,放在那些有抱合境界修士镇守的宗门中,绝对是镇压门户的利器,镇山之宝级数的东西,如此珍贵的上品法器,竟然被这些世俗凡人用来,当成张贴告示的告示牌,高华愕然无语,简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
“白家老号,原来是一间药铺啊……”
大约半个时辰后,高华的身影出现在了那座高有三层,气派不俗的药铺跟前,看着药铺中进进出出的人影,若有所思。
他是按照那个上品法器石碑上粘贴的招工告示,找过来的,之所以他会如此乖乖听话,那是因为那张看似不起眼的招工告示上,竟然隐有天霞阁的霞光符纹!
换而言之,这种招工告示,是天霞阁的弟子有意留下的,这会不会就是天霞阁掌门当初所说的安排呢?
高华虽然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但是考虑到此地也没有任何别的提示,在加上朱老爷子当初那句神秘莫测的“小心凡人”,他还是按照招工启事上的信息,来到了白家老号门前。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从外面看不出这白家老号的名堂,那我就进去看一看,反正他们也不过是些世俗凡人,真要想趁机算计自己,难道我这个养气中阶的修士还不能脱身出来吗?”
主意打定,高华迈步走进了白家老号,刚一进铺子,一股浓郁的药材味道便扑面而来。
“嗯?”
高华刚往里面一走,顿时鼻翼一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紫玉灵兰?这间药铺里竟然会有紫玉灵兰?!
要知道,高华所言的紫玉灵兰,乃是修炼界一味较为普遍的土系灵药,此物性平力柔,性质温和,最适合做调节之用,很多低阶丹药的配方上都少不了这味灵药。
不过这种灵药虽说好找,但也要地脉充沛,灵气丰腴处才能生长,那样的地方可不是一般的采药工能够靠近的,这间白家老号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味灵药,而且看样子数量还不少啊,不然绝对没有如此浓烈的味道。
“这位小哥儿,你是来抓药的,还是应工的啊?”白家老号中的一名管事见高华进来,一不抓药,二不找人,心中不免奇怪,便走了过来说道。
“啊……啊,我是来应工的,我是来应工的,我是来应那个拣择药材短工的。”高华让伙计一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
“择药工?”白家老号的管事闻言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了高华几眼。要知道“择药工”可是药铺中的上等差事,工作职责除了选优汰劣,还要负责将挑选出来的中药材,进行相应的蒸、煮、炒、泡等一系列加工,没有三年以上的历练,一般人根本干不好这个,眼前这个小伙子一身农家打扮,他行吗?
“小哥儿,我们白家老号在这云州城里,可是近百年的老字号了,讲究就是‘货真价实’这四个字,既然你想应聘‘择药工’,那我先来问问你羚角一味,共有几种加工方法啊?”
“这……”高华一下愣住了,虽说世俗中的医药之学,与修炼界中炼丹术中的五行配伍,君臣佐使,同出一源,而且从程度和难易上讲,也要浅显的多得多,但是两者毕竟不是一回事儿。
高华炼制丹药的时候,那需要什么蒸、煮、炒、泡啊,直接激发真火,炼制不就得了,何尝需要这些弯弯绕?所以,当时高华看见招工告示上,有择药工一职,就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一定能够胜任,根本没有想到还有这些呢。
“小哥儿,宏大之处虽奥妙,细微之所亦有真,万事万法都有其玄妙之处,万万不可看轻了。这样吧,既然你大老远的来了,平白回去也不好,你且从最基层的地方做起来吧。”这白家老号倒是有它的特异之处,这位管事对于张口结舌的高华并没有大加讥讽,只是淡淡地说了两句,便将高华收录了下来。
在带着高华往药铺后面走的时候,半晌没有说话的高华终于抬起头,重新打量起了这座世俗中的白家老号,这一次他的眼神中更多出了几分凝重之意。
宏大之处虽奥妙,细微之所亦有真!
这两句是三劫之前,一代丹道大师——葛洪葛真人留下两句偈语。其用意,就是在提醒所有后来者,不要将目光都集中那些重要关键的丹法秘术,更要留心那些看似寻常的细微环节,因为这些容易为人所忽略的地方,往往才是影响事情成败的关键!
三劫以来,葛真人这两句话,广为流传,深入人心,时至今日,每一部丹道典籍上,几乎都会引用这两句话作为开头,已警后人。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一个世俗人口中说出,看来白家老号的这汪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