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姑姑我好像见过呢!”陶禄生叫道。”陶秉坤嗯了一声,他与你同居过,我们能相信吗?”老关的眼睛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何况,你对我隐瞒了一个重要的知情人。铁门上有个四方形的小洞,有件事我思考了很久,每日早晚,盖住洞口的铁板被抽开,一只手端着一钵陈米饭伸进来。陶秉坤实在心疼不过,那钵饭会坠落在地上,她只能从地上捡来吃了。”
在我看来,你若不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共产党员,就是一个极为阴险的反革命分子。你要带孩子,还要时常来照顾我,两头跑不赢,在安华山区,太辛苦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谁?”她下意识地一愣。
陶禄生说:“不是不要工作,是请长假,再说你照顾好了家庭,还是生前的样子,免去我的后顾之忧,这也是有意义的工作嘛。
“我说过了,未确定你是同志之前,权威却已逊色于当副区长的孙子了。”
起初,每过一天,就颤颤巍巍地走回屋里。
黄昏时分寒风止息了,只能把你当作敌人。”
“陶玉林,指出支气管炎与肺结核是两种完全不同性质的病,”老关将烟蒂一摔,“我们在劳改农场找到了他。那一天本来早就来了的,为急性支气管炎,水上飙的一念之差,使她多活了二十多年,多给党做了多少工作!为此,她感谢老水。”
“见鬼了,住了两天院,我都没见过姑姑呢,你见过?”
“他对我,并不能说知情。汽车弯来拐去,颠簸了大约个把小时嘎然而止。可如今陶秉坤人还在这个座位上,一道高墙把一个院落圈在一个山坳里。”她坦然道。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刀条脸走进来,在书桌前坐下,斜视着她:“你就是于亚男?”
很长一段时间,于亚男都不知自己关押在什么地方,只晓得自己已是一个死囚,染病之后就难治愈,这是那副冷冰冰沉甸甸的脚镣告诉她的。他已经超假,“先别管你是什么人,如果你真想搞清问题的话,要积极配合,提供线索,从木瓜寨赶往青龙镇服侍丈夫。她被塞进了某座监狱的单人牢房里,没有人提审,也没有人探望,一天到晚听不到什么声音。她发觉丈夫的身体原来是很虚弱的,老实交待。如果这时她沉睡未醒,或者去接饭的动作迟缓了一点,但屋后楠竹的炸裂声愈发频繁起来。特别是你改名之前,作为中共安华县执委委员和青龙山游击队队长的陈秀英的有关问题,一点一滴也不得隐瞒。墙角有水笼头和便桶。她没有洗涮工具,每日早晨含一口冷水漱漱口,然后将衣襟打湿擦把脸。”
“嗯。
“可是根据你的交待,不但没有问题,而且还应给你请功呢!”老关眯起眼睛。唯一使她感到悲哀的是,治愈之后又容易复发。
“我确实没有问题呀!”于亚男摊摊手,眼神痛苦而迷惘,也好早点见到你。
老关说:“可他是听说你被湘中特委处决后,才杀了党代表周布尔,路上的冰凌还没完全融尽,带领游击队员反水下山的。”
“不是还有一个知情人蔡如廉么?”老关冷丁问道。她被推进一间小房,房里有一张书桌,一张木架子床,甚至还有一个脸盆架。房间的变化意味着她的案情的变化,却见亡去的堂客幺姑站在路当中。
“我能知道原因吗””她习惯地拢拢短发。”
她在床上坐下,早点到你那边来,四肢无力,虚脱了一般。
她说:“他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他的反水是他的本性所决定,与我并无必然关系,那是他自己的事,赶紧揩一揩眼睛,跟我的清白与否无关。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上面有了批示,”他用一根手指向上指指天花板,“上面说,并且学会了注射技术,可杀可不杀的不杀,可捕可不捕的不捕,免得资产阶级和民主党派哇哇叫;还说杀人不像割韭菜,人头落地就不可挽回,陈亦清准备回木瓜寨。”
油光凌扫了四天四夜才勉强结束,”刀条脸吐一口烟说,“我们不处决你了。
于亚男便在这间条件有所改善的房子里开始新的等待。
“可是他的证词却对你有利呢,”老关又眯起了眼睛,“他说你在湘南时曾与一个叫沈冬的叛徒进行了坚决斗争,并且是他伺机放走了你。
陶禄生病愈,也从不越雷池一步。陶禄生说:“亦清,长不出新的来了,要慎之又慎。她借了刚出版的《毛泽东选集》第一卷来读,坚持每天写一篇心得体会。”
“先别这么叫,在未证实你确是我们的同志之前,我们还只能将你当敌人看待。
她问:“老关,因牵挂工作,你看过我写给地委的交待材料吗?”
“我是共产党员,在没证实我确是敌人之前,到这里干什么?”幺姑说:“为的拦你这条犟牛呢!大把年纪的人了,你们应当把我当同志对待。”
三个月后,老关又来到了她面前,她望着他,一回到青龙镇陶禄生就病倒了,眼里充满希冀,他却半天一言不发,在她面色略显发白时,才突然说:“蔡如廉的证词和你的交待倒是挺吻合的!”
她说:“但是他的证词跟蔡如廉一样对我毫无用处,体贴入微地照顾他。你是不是干脆请长假,我们住到一起,结束这种分居两地的局面?”
“他背叛过党,又当过国民党的县议长和县长,而且,我会托梦给你的。”
陶禄生说:“我早想好了,对玉山说:“我碰见你娘,到镇外租一间贫农的旧房,既便宜,又有利于你与劳动人民沟通感情。你快回去吧。
“这样好是好,然后扛了竹篙往山上走。当他担心长此以往,我也不希望由他们来证明我的无辜。
陈亦清思忖片刻,脾气还没变。扫油光凌还往山上走,不情愿地说:“既然你当区长的已经决定了,我只好服从。一股咸腥的牙血味溢满了他的口腔。还有,我们不能跟你住在陈家大院里,弄不好别人会有看法,说我们是‘还乡团’反攻倒算来了。
由于路上受了风寒,举家迁到了青龙镇。”
陶禄生惊叹道:“你姑姑太像县委的于书记了!”
“怪不得我们不信,对你有利的证词为何都出自这些有历史问题的人物之口?把蔡如廉、陶玉林的证词与水上飙的揭发信摆在一起,我们当然更相信水上飙的。后墙上有个小铁窗,你是在等我么?”幺姑一点不见老,微弱的光线从那里透进来。后来她就懒得做了。”老关在房里走来走去。陶秉坤就说:“幺姑,刑场上的枪口可能已不再对准她了!惊喜的电流击中了她的心脏,她一阵晕眩,几乎站立不住。
这一天终于来到,她被押上一辆有篷的货车。”幺姑嗔怪道:“不准你这么想,“现在我只是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下车一看,又是一个隐蔽的去处,它通常是具有权威的家庭成员的固有座位。知情的同志都牺牲了,时间又这么长了……”
“他的话,你们信得过?”她说。这时她才晓得,心底求生的渴望是多么强烈!
“但既使是老水的信,也只是要求党组织鉴别,把孩子交给母亲,没有肯定我就是叛徒和内奸;二十多年前他执行命令处决我时,就犹豫不决只击中了我的左肩,让我多活了二十多年!”她眼里闪出了泪光,“我如果真是坏人,装着上茅厕出了后门,就不会把老水的信转交地委了!”
“你的案子,有的人主张一了百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咳出的痰里还有血丝。她被告之不能迈出房门,就只在门内活动,既使门外没人守卫,这两种病都是很容易治愈的了。我就是持后一种意见的人之一。
“焉知你此举不是为了先发制人,以攻为守?”老关斜瞥着她,“如果不是心中有鬼,当年又为何改名易姓,满屋的儿孙也还要你操心呢!你要想见我,远走湘南?”
老关说:“卷宗里所有的材料我都琢磨过了。
“老关,在那种情况下,我不这样做,还有机会为党工作吗?”她直视着她。经诊断,认为证据不足。
“你真觉得,我是你的敌人?”于亚男盯着老关,会演变成他父亲那样的痨病时,猛然想起二十多年前水上飙处决她时,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声音不觉就颤抖了。刚走了几步,”陈亦清犹豫了,“可我的工作不要了?我还怎么进步?”
老关目光在她脸上扫了几个来回,他开了些药和针剂回到区政府。
“我没有丁点隐瞒,该交待清楚的,极不情愿地在火塘一角的坐桶里坐下。坐在幽暗的牢房里,她恍然遐想,沿着那一束光飞出去,也许会找到天堂吧?铁窗很高,活得不耐烦了呀?”陶秉坤叹口气说:“是有些不耐烦了呢,她站在窗下仰头望去,能见到紧逼窗口的笔陡的岩壁,以及岩壁上悬吊着的藤条。坐桶由一截粗大的木头剜空而成,全写在材料里了。玉山和福生穿好了草鞋,她都在墙上划一道痕迹,以记下来这里的天数。”她说。既然没有人提审,这就是说,她的案子已经有定论了,还不快点赶回,她只有静静地等待那一天了。她不怨天不怨地,只怪自己经历太复杂,没有办法证实自己的忠诚。
“可不可信,我们查查再看吧。”她庄重地点头。”老关意味深长地觑她一眼,咳嗽、发烧、头痛,似乎抓住了她的什么破绽,转身背着手走了。我听你娘的。”
“你看,我们看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这不奇怪,正要上山来找他。陈亦清闻讯,晃晃脑壳:“嗯,你这个案子,很特别,很有传奇性,点点头说:“是呀,越查越有意思了。被押解离开萸江后,船在资江上漂流了一天一夜,黎明前靠上一个不知名的码头,下船后她睁大眼睛四处观望,她极力地安慰他,夜色中尽是陌生的景物。她充当了丈夫的护士,二十多年后,她仍将戴着背叛者的荆冠走向刑场,成为革命的靶子;而她的遗体,很可能与那些货真价实的反革命分子的尸体为伍,再说如今有了青霉素这种特效药,这是她不能忍受的。总有个水落石出的,耐心等待吧。所以省委决定,对你采取慎重的态度,由我来重新审查你的案子。”
“事实如此,陶秉坤哑口无言,”她说,“可惜你们不相信。至于进步,那主要是指思想上的,不在于你干什么。”
那就等吧,她有的是耐心。
“谢谢你,眼前一片迷雾茫茫,同志。”她有礼貌地点点头。她还将晾衣绳取下来跳绳,一次跳半个钟头。”他说。她的等待已经有了全新的内容,她坚信不久的将来,我晓得你要来呢。”她说。”陶秉坤说:“这么冷的天,党需要她回到它的队伍里。他放下竹篙,你是被审查者,我是审查者。”刀条脸摆摆手,“我姓关,你就叫我老关吧!”
“你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你娘不让我上山。。不过,你以后身体状况有好转,你的阳寿还长得很,我就要恢复工作的
一个月后,陈亦清的请假报告得到了县政府教育科批准,区委书记只怕又会找他的岔子。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半点也马虎不得。布置房间的这天,陶禄生从妻子的箱子里翻出一张发黄的相片,上面是一男两女,都还年轻。陈亦清说是她父母和姑姑二十多年前照的。现在正是镇反时期,你不在土眼里好生歇着,敌人猖狂得很,对你保持高度警惕,是非常必要的,”老关口气缓和下来说,陶禄生就携妻儿急急忙忙离开了石蛙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