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些议论着皇上皇后的兴奋的学生们都离开,秦书才神色复杂地收起石桌上的书往宿舍里走。
秦书住的宿舍是四人间,格局是按照现代的学生宿舍改造,没有上下铺,只是分左右两个方向摆了四张单人床,然后每人一张书桌,一个衣柜的标配。
秦书回来的时候,宿舍里的其他三个人也正在谈论相关的话题。
不但如此,他还意外地从其中一个消息相当灵通的舍友同窗口中得知,皇上皇后这次微服出巡并不只是来看一看书院的运作,还即将给他们全体学生来一个公开演讲,重点就在于,所有的学生们都能一睹圣颜!
普通人一辈子有几个能亲眼见到皇帝的?别说是皇帝了,就是能见一见当地地方官都够吹嘘一辈子的,也不怪他们亢奋。
秦书这十几年来其实也不是一次都没见过秦霜这个姑姑,早几年前曾有一次书院休息日时,他也隔着老远见到过微服游玩的姑姑和姑父,但对方并没有发现他,他也不敢叫他们,只是偷偷地打量这两个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也没脸面亲近的亲人。
也是因为那一次无意中的碰面,他知道姑姑长什么样子,这一次他们来到他所在的这个书院,要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但他也极度克制着尽量不让人瞧出不对劲来。
他不想,也不敢让人知道自己是如今整个玄天国的人都知道的对姑姑不好的秦家的人,哪怕他本身,或者是他的爹娘都并不曾对不起姑姑。
但是,如果能再一次远远地看上一眼,他也觉得很满足。
而且,他还听见了同窗舍友们提到,这一次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也过来了,客观上来说,这两位身份尊贵的人也和他有血缘关系,但却十多年来从没机会见上一面,秦书心底里也有些好奇。
因此,在舍友们拉着他提议去偷看一下皇上皇后之时,秦书迟疑着没有拒绝。
……
“这些年书院的发展基本步入正轨了,和现代的大学氛围很相似,你觉得呢。”秦霜翻看着书院里的先生给他们拿来看的上个月学生们月考的考卷,随口问身边的人。
阿辰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嗯了一声,“确实不错,青远府三个县的书院因为靠近如意庄,办得尤其好,学生们素质高,先生们的水平也很不错。”
“呵,好歹青远府因为咱们的如意庄在玄天国内也是远近驰名,当然办得好了。”秦霜随手把看完的考卷放到一边,又拿起书院学生们的排名,往后靠到阿辰的怀里,说道:“听团团圆圆他们说,现在书院里的学生们都在议论我们的事,我估摸着,一些老黄历又得被人拎出来老生常谈了。”
阿辰目光微微一闪,“你指的是秦家的事?”
“嗯哼。”秦霜耸了耸肩,“除了那些,我们俩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议论的。”
阿辰一只手揽着自家媳妇儿的腰肢,低笑道:“当然多了,这些年来我们给玄天国带来的好处可不止一样两样,他们真要将我们的功绩都说道一遍,三天三夜也未必说得完。”
“话是这么说,但平头百姓们最爱说的还是些小八卦,不是关乎国家利益的大事,尤其是,这里又离秦家人待得地方不算很远。”
在别地儿,其他人对秦家人和她的关系了解得不够深入,大多是道听途说,想议论也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可青远府的人,她敢打赌,八成以上的人都能把当年她和秦家的那些破事儿如数家珍地顺溜出来。
有一些她都不怎么关注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好些日子以后才从别人的议论中偶然得知的。
比如,前两年意外身亡的秦怜儿的事情。
秦怜儿当年在王地主家做小妾害了他们家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后就被秦家人打发给了同福村的阿愣,后来整个秦家举家离开了同福村,秦怜儿却被留了下来,和阿愣过起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说到底,也是秦怜儿自己没事总作。
阿愣虽然自身条件确实很差,也无法生育,但本身并不是多暴脾气的人,算起来还挺老实的。
可就是这么个人,生生被不停地作死,一直搞不清楚自己立场,闹腾不休的秦怜儿给惹得耐性全失,忍无可忍之下只能以暴制暴!
想想也是,谁家花钱买回来个媳妇儿不好好帮自己做家务洗衣做饭,成天哭爹喊娘的好像你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还对家里的条件挑三拣四,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一样的人能有个好脸色?不一天抽几个耳刮子都是他脾气好!
无数次想偷偷逃跑就更是彻底踩了阿愣的底线,一开始或许还能稍微站在秦怜儿的角度考虑一下,想着忍一忍,日子长了对方就能认命了,可当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却还来对方以为自己好欺负,变本加厉地作,呵呵,谁特么的继续惯着她就活该被折腾死!
然后,阿楞崛起了,秦怜儿懵逼了。
两天一小闹,三天一顿打,愣是让当初被家里长辈宠得性格骄纵任性好像千金大小姐似的秦怜儿被家暴得懦弱胆小,犹如惊弓之鸟一样,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又哭又叫,跟疯子没什么两样。
每隔几年的功夫,秦怜儿就死了。
不过千万别误会,还真不是被阿愣一时错手活活打死的。
阿愣发现秦怜儿性情大变,确实看起来变得很胆小,为了不挨打也再不敢有逃跑的心思后,本就不是多崇尚暴力的人,据说有段日子是真的没怎么对秦怜儿动手,可奈何,秦怜儿这种人,是到死都不可能真的知错能改,或是逆来顺受人命的主儿。
她表面上装得胆小如鼠,暗地里却仍然想要脱离苦海,阿愣打她打得越多,她想逃离的心思便越强烈,同福村从秦霜给拿钱修路开始就不断发展,又有个如今名声比玄天国国寺也不差的静心寺,来往的客人们多不胜数。
秦怜儿稍费点心思就暗地里勾搭上了一个去同福村游玩男人。
可惜,她段数不够,隐藏功夫也差,在村里名声更臭,事情没多久就败露,那么巧,找的女干夫还是个有老婆,老婆又极为泼辣,娘家还很有些势力的,知道有个狐媚子居然敢勾搭他男人,心里别提多恨了!
当然,尽管如此,在去找麻烦之前也事先打听了一下对方的身份。
同福村是什么地方她还是知道的,原太子妃,当今皇后娘娘的老家,寻常人不能随便动这村子里的人。
随便和人一打听,她就知道了秦怜儿的事情,得知对方以前做的那些糟心事,还有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后,可是彻底没了顾虑,直接带着人就去了阿愣家。
这人倒也没为难阿愣,对方被戴了绿帽子,可比她丢人多了,她只让带过去的人将秦怜儿毒打了一顿,并且当众将事情公诸于众,让秦怜儿被同福村的其他村民们都极为厌恶!其他来往的客人们就更别提了。
最气的还是阿愣,那么多年打骂都没能把秦怜儿收拾老实了,他也对秦怜儿厌弃了,多看一眼都嫌烦,出了这种丢人事儿,村长也不可能在留着秦怜儿,干脆点头同意让人滚出同福村!
这些年阿愣靠着来往客人们也赚了不少钱,以前买秦怜儿的钱他早就不在乎了,大不了再重新花钱买一个更老实点的媳妇儿回来,也不留着这么个贱蹄子恶心自己!
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秦怜儿就这样被赶出了同福村。
秦家和她也早就决裂,她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万念俱灰之下,居然直接投河了!最可气的是,她不找个没人的地儿投河,还专门到同福村里村民们灌溉洗衣用的那条河里投河了,还留下了封遗书!
那遗书上字里行间充满了无尽的怨恨,怨恨阿愣对她太毒辣,说是夫妻却成天就知道打骂她,根本不把她当人看;怨恨秦家人不顾年亲情,冷血无情,就为了一丁点的钱财却把血脉亲人的她推进火坑里去!最离谱的还在后头!
她居然还怨恨秦霜抢了自己男人,觉得如果没有秦霜,当初阿辰就会娶她,太子妃也好,皇后也罢,本该都属于她,是秦霜抢了她的所有荣耀和风光!
毫无逻辑可言的荒谬言论把全村的人,还有当时正好在场的那些客人们都惊呆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简直是天下奇谈!
当年皇上皇后如何相遇的事情几年下来可谓是举国皆知,这个秦怜儿的事迹同样有不少人听说过,其中是非曲直根本没有可怀疑的,就这样她都能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真是让人涨见识了!
整个遗书中,秦怜儿完全没在自己身上找过半点错,把所有过错,所有自己过得不好的原因全都推到别人身上,冲天的怨气,还有对村民们要活活逼死自己的诅咒,让村民们听得都不寒而栗,寒毛直竖!
几乎全村的人在出了这档子事以后对秦怜儿破口大骂!
这么个恶心又恶毒玩意儿居然是生长自他们村,简直是奇耻大辱,从小看着秦怜儿长大的那些长辈们最初听说秦怜儿死了还可能有那么点怅然,知道遗书的内容后也都愤怒难忍,更觉得不可思议,想不通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就能长歪到这种地步?
没有一个人对秦怜儿的死感到惋惜,反而都在说她死得好!活该!
阿愣也在那没多久以后就和一个邻村的寡妇重新结成了家庭,彻底把秦怜儿忘到了脑后,那寡妇还有一个才不过五岁大的儿子,很是乖巧懂事,对阿愣似乎也很不错,一家三口将日子过得相当不错,艰苦活了半辈子的阿愣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说到底,秦怜儿都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阿辰下了结论道,“秦家其他人也是一样。”
“说道秦家其他人……”秦霜戳了戳阿辰的脸颊,似笑非笑道:“当初田秀花曾经想靠我们俩的名头占便宜的事情你居然瞒了我那么久,不提起来我都忘了和你算账了。”
“呃。”阿辰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把人搂在怀里讨好地笑道:“我不是怕你听了以后心情不好吗,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随便和底下的人说一声,多得是人会强着帮我们分忧解难。”
“你也不怕有人多此一举,把秦诚也一块儿收拾了。”秦霜翻了个白眼。
“怎么会。”阿辰好笑道:“我还不至于忘了叮嘱让他们不要动秦诚一家,据我所知,秦诚和他媳妇儿目前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两口子也做着一点小生意,一些聪明的看出我们对他们不同,偶尔也会照看着些,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秦霜哼哼两声,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也知道这事儿没牵连到秦诚,否则就算本来占理和他们没关系的事儿,最后也得变成他们迁怒无辜之人,徒留下一些骂名,也让她的良心过意不去了。
“说起来,如果我记得没错,秦诚家的儿子……”阿辰意味深长地和秦霜对视了一眼。
秦霜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没多说什么,只道:“我们只能在书院里待三天时间,趁着还有时间,还是尽快看一看有哪些方面还需要完善的,回头也好将新的制度改好。”
“书院先生们那边我们可以直接了解情况,不过学生们有什么觉得需要改进的地方,就需要景麒和景麟打听一下了,同龄人之间相对共同话题也比较多,估计以他们二人的口才,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在他们说话之时,团团圆圆,也就是玄景麒和玄景麟也的确正从一些学生们嘴里套着消息。
尽管他们太子皇子的身份让不少学生们都诚惶诚恐,不敢说太多话,但稍微耍一点小手段,很容易就能让学生们卸下心防无意中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不只是关于书院有什么不满或是希望改进的建议,包括学生之间的一些相处也提了提,随着话题说得多了,确定太子和二皇子很平易近人后,没了心理压力,那话匣子一打开,后面就不用他们再用什么手段,感兴趣的不感兴趣的都能一窝蜂地涌出来。
期间还会有一些女学生们不着痕迹地向他们暗送秋波抛媚眼,胆子大点的就干脆凑上来往他们身上噌。
这种情况景麒景麟也算是遇到过很多次了,各个书院总会有那么一些想往上爬,心思不放在正路上的学生,他们太子皇子的身份也确实很令人心动,一旦被他们看上,说不准就能一步登天,麻雀变凤凰,或是少奋斗几十年。
有女学生们刷存在感,也有一些男学生们自荐,希望能留在他们身边。
真碰上有本事的,也不是不能收,不过更多时候却是没什么本事的,眼高手低,知道按部就班地读书虽然日后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却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能力不足却仍然野心不改想走捷径。
对这类人,景麒景麟直接忽视,女学生们也都能避则避,哪怕在这个时代他们的年纪完全可以娶妻或者说是纳个侍妾,从小到大秦霜的教育也让他们不敢随便越雷池。
在皇宫里也没有宫女给他们教导男女之间的事情,秦霜也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真要是有喜欢的女子,日后就直接娶回来做正妻,也是唯一的妻子,她的儿子她可不允许三妻四妾,哪怕是太子,日后的皇帝也不行!
从下树立的正确的三观使得景麒景麟都成长为了极为出色的男子,然后……魅力太大,反而越发得吸引更多女子的目光,爱慕者无数。
秦书被室友拉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被一群男女学生们团团围住,面带着温和的微笑回答着学生们各种有的没的问题的两个人。
其他人都没发现他们眼底的不耐烦,秦书却意外地第一眼便看了出来,也不知道该说是他本身够敏锐,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和面对陌生人时感觉有所不同?
景麒和景麟出色的外表,挺拔的身姿,都在秦书的意料之中,秦书不曾从他们身上看到半点秦家其他人的模样,也不认为自己长得和他们有哪里相似,可当看见他们之时,心底里却生出了说不出的亲近之感,让他在不自觉时便露出了一抹带着怅然,遗憾和满足的微笑。
景麒景麟敏锐地感觉到东侧一道有别于其他人的视线,反射性地看了过去,发现只是几个和跟前这些面带崇拜和恭敬的学生一样的人,没别的特殊之处,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秦书,你怎么了?”室友意外地看向忽然转过身站到自己身后的人。
秦书只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我,身体不太舒服,你们自己过去吧,我回去休息一会儿。”说着,直接快速地从来处离开,留下室友几个一脸疑惑地面面相觑。
直到走到书院后头无人的小桃林中,秦书才停下脚步,神色怔然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桃树发呆。
他没勇气,也没脸面去和他们认亲,只要远远地能看上一眼,就已经很知足了,等下次回去后,和爹娘说他见到了两位堂弟,他们应该也会觉得很欣慰,很高兴吧?
秦书走神许久,没注意到某两个好容易找了个借口和那些学生们分开的人为了讨个清静也往小桃林这边过来了,秦书回过神来准备回寝室之时,正好和他们碰上,还在转身之际直接撞在了一起。
“啊!你没事吧?”不久前才听过的声音让正准备站起身的秦书一瞬间僵住了身体。
反射性地抬起头一看,玄景麟正用关切的神色看着他,还伸出了一只手要拉他起来。
秦书藏不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好半天都只能傻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个人,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玄景麟诧异地看着傻站在地上的秀气少年,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起来?不会真的伤到哪里了吧?要不要带你去看看大夫?”
旁边站着的玄景麒给弟弟拍了拍衣服,才冷静地说道:“刚才倒得不算严重,应该没伤到,看他的样子分明是被我们吓到了才对。”
玄景麟恍然地啊了一声,才对秦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你受惊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没事。”秦书有些慌乱地赶紧站起来,没好意思让玄景麟拉他,站起来以后也满脸局促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秦书心里一慌,想到自己的奶奶,还有小姑姑当年都做过些什么,面上有抹羞愧之色一闪而过,“我,对不起,两位殿下,我还有事情,就不多打扰了,先走一步,实在是抱歉!”
“诶!你等一下,等——”玄景麟喊了两声,却只看到秦书反而跑得更快了,不过扎眼的功夫就跑出了小桃林,看那匆忙的样子完全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落荒而逃的样子。
玄景麒和玄景麟对视一眼,相似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也没深究秦书怪异的举动,反而悠悠哉哉地逛起了小桃林,顺便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说些悄悄话,眼底里满是心照不宣。
“好像和那些人不太一样啊。”
“何止是不太一样,一点都不像一家人才对。”
“跑得这么快,我们又不会吃人,啧啧。”
……
随着二人越走越远,小声的讨论声彻底隐没在风中无影无踪,先一步逃离的人浑然不知不敢表露身份与之相认的自己成为了某两个人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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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活了一世,乔宁觉得自己应该乖乖听后娘的话嫁给村里的傻大富,然后过着给傻子暖床帮傻子花钱的平淡生活。
谁料晴天霹雳,把乔宁的大好姻缘给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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