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召见亲王的第二天,降下圣旨,为表彰亲王三十年如一日的勤劳王事,鞠躬尽瘁,卫国保疆,劳苦功高,最近更成功击退魔武大陆国的入侵,歼敌数十万,直攻打到魔武国境内,大扬帝国国威,故特晋封为皇太叔,凡是帝国官员,见之一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赐给京师东郊园林一座;晋封西宁郡主为西宁公主,赏赐明珠十斛、玉璧二十面、上等锦缎百匹。
亲王接旨,与夏燕一同谢恩,父女俩相视而笑,一脸轻松:终于解除身上的束缚、可以轻松写意的过自己的生活了。
浩泊对皇帝这等明升实降毫无创意的手法大为不齿,但见他毕竟对亲王尊荣有加,并未追究自魔武国败退之咎,也松了口气,不再深去理会。
天京城中原本以为亲王失势已成定局、故避之惟恐不及的大小官员,而今见皇帝如此荣宠,晋封殊异,一时间纷纷前来登门拜访,附之若鹜。
亲王自知为皇帝所忌日久,一向为皇帝的心病,而今好不容易解除了他的疑虑与顾忌,又岂会再陷身其中,重蹈覆辙?以前为了圣元帝国、为了皇兄所托,与皇帝针锋相对,不过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因此面对前来拜访的官员,亲王以自己的身体欠佳、极需静养为由,断然杜门谢客,任何人一律不见。然而来访者中,有些荣休多年的老臣、名宦,来做私人的探访,却又不能一概而论了。
一连数日,陪伴亲王的夏燕,见父王日日接见些气度不凡的老头子,谈笑甚欢,高兴了还留下小酌,天性活泼喜动的她,大感气闷。亲王疼爱爱女,亦怕闷坏了她,挥手让她出去自己玩儿,不必再在一旁陪伴。
众忠勇护卫,在玄武督责下,在王府的后花园比武、练箭,热火朝天。不用陪伴父王的夏燕,闲得无聊,亦兴致勃勃的加入,然而不到两天,又失去了兴趣。偏偏她快乐源泉的某人,一连十几日,一直避居书房,将自己反锁在内,不来理会她。
忍受不住寂寞的夏燕,决定偷偷溜进书房,看看心上人到底在做什么。她自园内见心上人站在南窗户前,呆怔怔的望着园内的秋色,不知在想些什么,就悄悄的走到西窗户下,爬进书房内。
浩泊丝毫未觉有人侵入,他亦根本没有在看景色,而是沉溺在回忆之中,早神游万里之外去了。
夏燕见书房当中,宽阔的书案上,有一副他刚写好的字,蹑手蹑脚走上前,见那副字龙飞凤舞,墨汁淋漓,却是题了一首诗: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夏燕一时间涌上一股自己也说不清滋味,怨恨、愤怒、自伤、嫉妒……也许所有情绪合起来,就是所谓的“醋味”吧!总之她知道浩泊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而这个与他心有灵犀的女人,并不是自己。
夏燕恨恨的一跺脚,将手中的字撕个粉碎,而眼泪早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她怨恨的盯着听到声响、回转身来的浩泊,见他一脸的忧伤与彷徨,仿佛初坠情网的少年一样无措,而见到自己,面色一瞬间转为惊讶,吃吃的道:“燕儿,你、你怎么进来……”见到自己手中的纸末,好象明白了自己发怒的原因,一时间呆在当地。
两人相互对望,僵在当场。夏燕暗自悲苦,却又隐怀着希冀:你解释啊,你向我解释这一切啊,只要你解释,无论你撒什么弥天大谎,首尾不能相圆,燕儿都相信你,你说话啊。
沉迷在回忆与嘉惠公主相识的那一夜情景的浩泊,被情感占据了整个身心,忧伤而彷徨,根本没有丝毫往昔的聪睿,此时见被夏燕发现了秘密,如在往常,不用三句话他即逗得夏燕回嗔作喜了,在而今却连敷衍的心情也没有,只是呆呆的望着她,呐呐无言。
他的这副样子,更刺激了夏燕的愤懑,泪水越流越多,扑簌簌的,将手中的宣纸打湿了一大块。最终,她重重的一顿足,扭身走向书房门口,一脚踹开禁闭的房门,冲了出去。
这时方恍然醒悟的浩泊,忙追了出去,叫道:“燕儿,你要到那儿去?你停下,听我说……”跑出庭院,见夏燕已经没有了踪影,院中站的几名忠勇护卫,一脸古怪的望着自己,其中一人指了指马房。焦急的浩泊立时恍然:看来这丫头要骑马出去撒野了。不等他奔到马房,夏燕已经骑一匹高大的乌骓马,冲出马房,对大门跑去。浩泊慌忙也解一匹马,拉着追去。
王府的老管家站在大门口,显然刚送什么人出去,刚刚关上大门。听到马蹄声传来,回头见夏燕骑马冲到跟前,目瞪口呆的道:“公主,你、你要……”
夏燕冷叱道:“少废话!”情知浩泊随后追来,不能延误,当即马鞭挥出,将大门门闩卷住扯下,再一马鞭,鞭开大门。不等大门完全开开,也没有看清门外的情形,打马冲出。
夏燕一马冲出,立即知道为什么大门要紧闭了,只见大门外,闹哄哄的簇拥着数十名大小官员,在等待亲王接见。
众位官员见紧闭的大门忽然洞开,大为高兴,正纷纷打算涌上前去,见门内随着跳出一匹高头大马,对着自己直直冲来,顿时心胆俱寒,四下逃散,慌乱中有摔倒的,有崴了脚的,有扭了腰的,乱作一团。
夏燕自官员中冲过,见众官员狼狈不堪的样子,饶是她满怀郁闷,亦不由得“格格”一阵大笑。随即她狂鞭坐下马,如风般对京师东门奔去。
浩泊匆匆牵马出府,见门外“唉哟”声四起、乱作一团的一大堆官员的百出丑态,不由亦是失笑,无暇理会,上马追赶长街尽头已变成一点的夏燕而去。
天京城东城门,一名气宇轩昂的青年,正在对城门防军集结训话,义正严词的道:“……你们是军人,就要有军人的素质,要有军人‘山崩眼不眨’的精神、随时‘舍身成仁’的无畏勇气,要敢于抗争,不屈服于权贵!内务大臣就可以自城门下骑马而过?以后给我瞪起眼来,无论是宰相还是什么大臣,统统不准!自城门下骑马者,就要接受处罚……”话刚说到这儿,他背后的长街,一匹怒马卷地狂奔,直冲城门而来。
城门防军见那马匹对着训话的顶头上司冲来,心下大急,然而本着“山崩眼不眨”的军人精神,齐齐闭嘴,不开口就是不开口,眼不眨就是眼不眨,睁大眼直楞楞的望着那匹马匹。
那青年自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马蹄声,心下大恼:刚说到城门下骑马要重重责罚,马上就有不怕死的来了,我就不信他敢不下马!
他想不到的是,这名骑士来头奇大,不但敢不下马,还敢策马冲撞城防军官呢!
夏燕只觉今天处处不顺心,所有人都在跟她作对,听老爹与几个老头子谈些陈芝麻烂谷子整整一上午,与忠勇护卫比赛射箭又惨败,策马出门撞上了一大群丧气的官员,就是出城散心也能遇到一大队军士示威般列队挡住城门去路,——她不知晓她的不顺利,全因为心上人变了心、心中气恼所致,如在往常,这些小事完全不值她一笑;而今她满肚子火气,自然是看什么也不顺眼!
夏燕气恼军士列队挡住自己出城,而那可恶的将领,更故意背对着她,明明听到了马蹄声,就是死站着不动,——不是摆明了气人嘛?
一肚子委屈、恚怒的夏燕,怒火上撞,头脑一热,“啪!”猛抽了坐下马一鞭,不减速反而加速,手提缰绳,对那傲立的将领踹去。
那将领想不到这名骑士如此大胆,猝不防及,要闪避已是不及,被奔马的一对前蹄重重踏在了后背上,“扑”,失去平衡的身子,一个“恶狗抢食”,一头扎在身前的地上。
众军士见上司当众出丑,齐皆想笑,然而本着“舍身成仁”的无畏勇气,不笑就是不笑,一张张面皮憋的是紫里透青,如同一个个大茄子。
夏燕策马冲前,立时大为后悔:万一因为自己的任性,搞出人命,可如何是好?那知坐下马前蹄如踹岩石,前冲之势被生生遏止住,且长嘶一声,不住的后退。
那名城防军将领灰头土脸的自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的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马踹城防军军官?王法无情,不要命了?”
夏燕见他被怒马前蹄踹中,竟是生龙活虎,毫发未损,甚为骇异,却也放下了心,然而听他的言语,被他挡住去路的怒火又窜了上来,挥马鞭一鞭抽去:“混帐,挡住本姑娘的去路,还敢多嘴,讨打!”
城防军军官侧身避过了抽来的马鞭,此时方看清骑马者是名娇美无比的少女,面上直挂了一层薄霜,却更增冷艳之美,一呆,心知这又不知是帝国那位贵宦重臣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沉下脸道:“你大胆!天京城治安条例第八章第七条:城门前任何人不得骑马,违者重责二十军棍!你违犯了治安条例,又故意马踹城防军军官,犯有蓄意伤害罪,罪加一等,还不下马领罚?”
夏燕见城防军官挡在城门前,侃侃而谈,还要治自己的罪,不由更是恼火,但自刚才军官挨了她两马蹄竟安然无恙来看,一身功力修为好像不低,自己根本不是对手,硬碰肯定讨不了好去。硬闯不成,退回去又不甘心,夏燕又气又恼,直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大声道:“你芝麻大的小官,敢挡我的马,还要治我的罪,你、你不让开是吧?我要爹爹砍你的头!”
饶是城防军军官涵养好,此时也颇为恼怒了,长吸口气抑制了一下情绪,暗道:这小妞儿好骄横,仗着家族的势力,如此目中无人,看来不报出官职与名字,是唬不住她了。如果骑马冲撞他的是一名贵族公子,管他的爹是谁,早二话不说,喝令军士拖下马来责以军棍了;但面对一名贵族少女,又是娇美无比,一向有帝国“美君子”美誉的他,却做不出如此煞风景的事情来,虽然挨了两马蹄,却也只是自认晦气,没有丝毫报复的念头。他手指一名列队的军士,冷冷道:“你,出列,对这位小姐,报上我的官职与名字。”
那名军士跨步出列,挺胸肃声道:“小姐,刚才你马蹄所踹的,是天京城四万八千城防军的总统领璩仪侯爵。”
夏燕蓦然一呆,想不到自己一马蹄,竟踹出如此一位“大”人物,她生于帝王之家,自然知道能够担任京师城防军总统领的,肯定是皇帝的心腹将领,自己竟骑马踹了他,这个祸可闯的不小。然而身为皇家金枝玉叶的她,一向更心高气傲,要她俯首帖耳,却是难能。她对策马赶来、已到身后的浩泊,挥手冷冷道:“你,出列,对这位统领大人,报上我的身份,看他可敢再拦我?”